尽管不明所以,成言还是沉着声开口说道:“不论你方才在透过我看什么,想什么,都不准,听到了吗?”
阿瑜此刻被成言遮住了眼,自是看不到成言脸上好像是露出了一丝害怕的神色,就算她看到了,也怕是不敢相信,世上还会有成言有所惧怕的事,他跟在太子身侧数载,也是经历过生死的,连死都不甚惧怕了,还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害怕呢?
迟迟没有听见阿瑜的回话,成言不由得恼羞成怒开口道:“说话。”
阿瑜也没有料到成言会变得如此激动,勉强把心中的魔障给压了下去,视线被挡住了,她只好动了动唇,终是开口回道:“嗯。”
这一字成言听到后,感觉自己心绪更是不平,忍下心中的不安,头也不回的从榻上下来,快速套好长靴,迈步离去了。
但走的时候,成言脑海里全是方才阿瑜的眼神,那般直直的透过他,让他心里闷的发慌。
一路上大步向前,在走廊的尽头碰到朱宁,朱宁看着一脸煞气的成言,害怕的缩了缩停住的脚,站在一侧不敢惊扰了成言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有之前敢噎成言的胆子。
成言薄凉的眼神看了朱宁一眼,不加停顿的阔步。
待回到书房,成言直接往软榻上躺下去,闭目平静了一会过后,执起放在一侧的书卷,奈何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刚刚给气的糊涂了,也忘记了昨儿个自己是为何而去的。
方才就当在塌上好好的把那人儿给收拾一顿,和那好没良心的置气做什么,这般愈想愈是燥热。
就在此时,庆期在外扣门。
成言掩下眸中的异色,低声道:“进。”
“世子,属下打探到,那一行人是往澧州方向来的,可身份属下暂时摸不到,那为首的人应是御下甚严,身边的人口头都很紧,不曾透露其身份,还请世子恕罪。”
庆期进屋后,先是行了一礼后,低着头禀报自己探知到的。
成言修长的手放在腿上,不时的敲打着,心里本还想着事,听此一言后,回过神来,想了想当时那行人的一举一动,呼吸平稳,脚步声浑厚,像是练家子,这样一深思,越发觉得那行人不同寻常,也难怪庆期一时间难以打探到其身份。
这样一来,成言也没有多说什么,更没有怪罪的意思。
而后坐直身子,示意庆期继续说他查的另外一件事。
“竹香那日不在瑜姑娘身边的时候,往那楼角那一桌客人去了,像是打听了一下关于之前江南乡试考生闹事的经过。”
庆期很是疑惑竹香这一行为,但也很奇怪主子为何不直接把竹香叫来,一问清楚便是,哪还需大费周章去暗里查明。
想来竹香那丫头必是不敢欺瞒主子,毕竟她的卖身契还是捏在主子的手中,是何去处,也皆是由主子一人说的算。
第25章 咄咄逼人
但主子吩咐他怎么去做,他自是要服从吩咐,主子如何想的,这也不是他做下属的能去揣摩的。
江南乡试考生闹事经过?一听这话,成言敲打腿的长指稍稍一顿,她去打听这个做什么,成言自是不会认为这事是竹香擅作主张要打听的,这个她也只能是阿瑜了。
也只有那人儿的事,才会让成言有所顾虑。
当时看着她心里就是想着事的,不曾想怎么是和乡试一事扯上了关系。
成言把松松散散搭在手上的书随意撇在一边,起身走到书案那架子一侧,一瓷青小瓶摆在那里,成言拿起那瓷瓶,随手交给了庆期,说道:“拿去给她。”
庆期小心的接过:“是。”
庆期拿着瓷瓶出去后,不免有些咂舌,他也是知道这瓷瓶里装的伤药,就这么小一瓶,那可价值千金,还别说有价无市,现在就连主子手上也剩下不多了。
主子口中所说的她自是指阿瑜姑娘了,把这伤药给阿瑜姑娘也定是让她涂脚腕那处的扭伤,庆期不免觉得物尽不了其用,但就这一事,他也更是知道主子是有多么的看重瑜姑娘了。
这会儿,阿瑜那儿也是起了,在和来她那的朱宁说着话。
庆期上前道:“瑜姑娘,世子给你的。”说着便把手中的瓷瓶稳稳的递了过去。
看着庆期递过来的瓷瓶,阿瑜拿过来仔细一瞧,不解的看向庆期。
“这是上等伤药,主子关切姑娘你脚腕上的伤,特命属下拿来给你,想来若是涂上它,区区……姑娘你脚腕上的伤三日必好。”庆期偷偷长吁了一口气,差点就说快了嘴,他认为瑜姑娘的伤不过是区区扭伤,但在世子心中,那可就真真心疼了。
庆期还是觉得他应该谨言慎行为妙,不然若是让瑜姑娘误会了,那主子怕是会觉得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到时怕是要换成他在外办事,庆林随身侍奉了,他可不想被庆林那家伙钻了空子。
阿瑜倒没太揪着庆期话中的停顿之处,她打开瓷瓶的小盖,凑上前去,闻了闻,一股子不同于她现在敷的药味,清香淡雅,霎是好闻。
抬首看着庆期,想着成言今晨走的时候,甚是生气,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
在庆期正准备俯身告退时,阿瑜还是叫住了他,“世子,他……他现在可得空?”
迟疑了一下,庆期想着主子方才躺在软榻上,倒也没做什么,只道:“若是瑜姑娘你有事找主子的话,想来主子应是得空的。”
庆期还从来没有见主子这般在意一个姑娘家,自是把话挑好的说予瑜姑娘。
阿瑜拿着瓷瓶的手微微一滞,想着成言愤气离开的背影,眸子低垂,半响没说话。
庆期看着瑜姑娘好似走神了后,也看起来没其他事再交代,就自行告退了。
待庆期走后,一旁的朱宁看着瑜姐姐走神的模样,不由得扯着阿瑜的袖子唤了句:“瑜姐姐。”
阿瑜顿的回过神来,看向一侧的小宁,顾盼良久后,开口道:“小宁,你先回自己院中,阿姐有点事要忙,等过几日再考你功课,好不好。”
朱宁在松林馆待了段时日,阿瑜就早已让人在外买了一些适合幼学之年的书卷给他,并让他多加翻看,本是想把他送去居山书塾的,可一直也没有门路,外加要交的束脩还并没有凑足,这才让小宁一直自行温书。
这事,阿瑜也不好去求成言的帮忙,小宁是她一人的义弟,那就和成言本没有什么关系,能让小宁住在松林馆内,阿瑜已经是很满足了。
看着瑜姐姐温柔的眉眼,朱宁乖巧的点了点头,可不免还是有些许失望,这偌大的府里,他也就只是和瑜姐姐待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不甚孤单。
待朱宁走后,阿瑜盯着手中的瓷瓶好一会后,才缓缓收回视线。
想了片刻后,阿瑜也似是觉得不该受困于前尘往事,更是不该在成言面前露出马脚,若是过于纠缠,把今生和前世相混淆,这怎么会不陷入魔怔当中呢。
这些日子里,阿瑜觉得成言对她也算是放任,若是倚着他的纵容犯浑,那可指不定会出什么事。
前几日看松林馆处的厨房送来的糕点甚是可口,吃起来看起来都像是澧州那边的软玉糕,因状似一块温润的玉石,别名才被称作是软玉糕,但竹香和她说是厨房那边新做出来的样式糕点,还未曾取名,阿瑜倒脱口唤出软玉糕几字。
竹香那小丫头当时一听,觉得恰是生动,小小的点心就如那名字一般,就到厨房那儿说着往后这糕点就叫做是软玉糕了。
厨房那制糕的婆子听了这般文雅的名,当即便遂了竹香的意。
从前便听过,软玉糕制作起来也省事,不过就是拿糯米再加点桂花而制成,如今想来,倒不如借着送糕点的名义去瞅瞅成言罢了。
阿瑜这般一想,便直接往厨房那去,想着若是亲手和婆子一学如何制作,带着亲手制成的软玉糕,成言总也不会把她拒之门外,方才还让庆期给她送伤药,这气性应是不大的样子。
待跟着婆子做好后,那卖相虽不是很好,但也是能入口的,阿瑜带着软玉糕就过去了。
行至拐角处时,看见知景就站在院外徘徊不前,如若要去书房找成言的话,势必会和她打个照面。
因着自己知道知景是成言通房丫头的身份,若是无事,阿瑜是打心里不太想和她碰面,看到知景,她总是会觉得看到了前世的自己,那个卑微却又等着成言垂怜的小丫鬟。
况且,现在是她一个无名无分的女子,跟在成言的身侧,也算是抢夺了属于成言本应对知景的宠爱。
阿瑜踌躇了一番,想着要不先避开知景,等晚点再过来看看。
待才掉头的时候,知景便转头往阿瑜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看到阿瑜的那一瞬,眼中闪过一丝的嫉怒,她无事待在府上,自然是听府上新近的那些下人说,要好好的伺候着瑜姑娘,他们能进这松林馆,领着清闲的差事,拿着丰厚的赏钱,还是沾了瑜姑娘的福光。
这话一听,就由不得知景多想了,之前阿瑜没往这松林馆来时,世子也甚少回来夜宿,自是府上就只留有她一人,待这狐媚子一来,下人就一个一个的往府里添。
本起初知景对阿瑜还没有如此之深的敌意,现如今,她只要一看到阿瑜,便胸内激起妒火,直冲冲的往阿瑜那去,看着阿瑜手上端着的糕点,便想到了那件被弃之如敝屣的长袍,更是一阵气愤。
扬起手来,二话不说,直接把那一碟软玉糕给打的摔在了地上。
还没反应过来的阿瑜,看着地上散落的糕点,怔住了。
“你来这处做什么?好好待在自己的院中不好吗?还端着这上不得台面的点心,去书房勾引世子不成?”知景抬眼甚是蔑视的看了一眼阿瑜。
复而又说道:“外头来的玩意,就是不懂规矩。”
听着知景口中的讥讽,阿瑜未理会,但是低头看着那碎落的软玉糕,不免觉得可惜,她跟着婆子一步一步学的,自己都不舍得多尝几块,怕到时少了,拿不出手。
现在却全部摔落在地上了,阿瑜抿了抿唇,有些许委屈。
这下,送糕点的由头都没了,那她该怎么借此去看一看成言。
阿瑜眉间皱起,既然被人欺负上门了,那她也势必不会就此掀过。
但看着一脸怒气的知景眼中似有不甘,倒是又想到她说的这般话其实并没有错,她的确就是成言从外头买来的玩意。
“进了府中,就得懂这府上的规矩,别把外面那一套狐媚功夫带了进来。”知景继续咄咄逼人说道,目光扫视了一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那视线不加遮掩的打量,让阿瑜一阵难堪,想立即逃离此处,可心中尚存的傲气,告诉她,她就算是受制于人,是被人买来的玩意,可她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凭什么就得在这任人践踏。
就算是抢了她的世子,可这也不是自己所愿的。
“我如何,还轮不到你说道,再不讲规矩那也有世子容我,你是以何身份教训我的?”
被知景好一番辱骂后,阿瑜不由得手心捏紧,深吸了一口气,毫不客气的回道。
这话一出口,让知景面上显得越发狰狞了起来,她像是听不得从阿瑜嘴中说出的世子二字,更是不能听到从阿瑜口中说世子有多疼她,怒极之下,手掌带过一阵凌厉的风往阿瑜脸上去。
阿瑜看到了抬起来的手,直冲她面上来,可想着要躲开的时候,那一巴掌“啪”的一声就早已落在了她脸上。
感觉着面上传来的疼痛,阿瑜眼眶中不自觉的盈起了泪。
这一巴掌知景是用了十足的力道,阿瑜是真的没想到她会动起手来,不待片刻,白皙无暇的脸上就浮现了几条红印,那伴着印子肿起来的地方,在阿瑜过于娇嫩的肌肤上显得分外骇人。
第26章 V三合一
过往的数十载里,在澧州王府内,懂的是与人为善,切勿嚣张跋扈之道,而在花满楼短短的三月之余,受教的却是恩怨分明,避忌吞声忍气。
眼见着知景打了她以后,并无歉意的样子,反而是更加的蛮横,面上还带有骄矜之色。
阿瑜不由得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紧握的手松开不留余力的把刚知景施予她的相还。
待落到实处后,知景不敢相信的看着阿瑜,随即,反应过来,怒的尖叫了一声,“啊。”
“你……你竟然敢打我。”知景紧接着气急败坏的叫喊道。
“以德报怨我可学不会,既然你都已经打我了,我为何不敢打你。”阿瑜待打出那巴掌后,平和了许多,淡淡回道。
但面上那处狰狞的掌印随着她开口说话,显得更加严重,可想而知,知景打人的时候是有多么的凶狠。
成言在书房内,正写着要送去京都的奏章,听到外面传来的刺耳的尖叫声,眉头蹙起,本不想睬理时,却仿佛又听到了阿瑜的声音,下笔的动作微凝。
而后终是起身,打算去看看外面到底何事喧哗。
待到了那处后,看着知景那张脸就露出了不喜,待看到阿瑜时,唇边浮现了一点笑意,可等发现了她脸上那处骇人的印子时,脸色不由得沉了下去,眼见着一地的碎屑,还有二人对峙的样子。
就算成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也该猜到了阿瑜脸上的掌印是谁所为。
平日里就算他被阿瑜气的发昏,都从来不舍得罚她,现在他的人儿在院外就这么被人给掌掴了。
成言的眸色越发的深沉,看知景的眼神就好像是看着身死之人一样,越来越冰冷。
“你动手打的。”语气和含着冰渣一样,沉声说道。
知景看着世子的眼神,像是要打杀了她一般,白着脸,脚步不自觉的向后挪了一步,支支吾吾的不敢回话。
她敢在阿瑜面前无所顾忌,不过是觉得自己好歹在世子身边待的时间更长,也是国公夫人送予世子的,自然她的靠山也就是国公夫人。就算世子不待见她,只要她还在世子身边一日,那她就是世子的人。
多说了几句,还敢还嘴,把她放于何处,知景仗着自己的资历,一时没忍得住动了手,可那狐媚子不也是还手了。
怎么世子如此恶狠狠的看着她,知景快要受不住成言看她没有温度的眼神了,呐呐的开口想解释道:“世子,不是您想的那样,她……她也打了我啊。”
“您看,我这脸上就是她打的。”知景边说着,边手抖的抚着自己的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