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风满楼的时候,门前马车就停在那儿,庆期眼神左右察看,而后总算是看见了竹香的身影了,赶紧打了一个手势,让她赶快过来。
成言抱着阿瑜快上马车的时候,阿瑜见一行人也从风满楼的出来,打头的那个人是她想避着的陆哥哥,但此时在成言的怀中她无法躲避,只好一头埋进了成言的胸膛里。
成言也看见了陆子良那行人,但并未发觉阿瑜此番动作的意味。
见为首的那个人气度不凡的样子,成言还多瞧上了几眼,面上若有所思。
待成言抱着阿瑜上马车后,把她缓缓放在坐塌上,随即坐在了她的身侧,之前二人都是各坐各的一侧,好似之间隔着一条泾渭分明的线,而今,紧贴着坐在一起。
阿瑜在坐上马车后,心里一直念着事情,也没有注意到她和成言挨的很近。
伴随着车内摇摇晃晃的律动,阿瑜昨夜被成言闹的本就没休息好,身体也很疲惫,这会想着事情不由自主的困了,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头慢慢的靠上了成言的肩膀。
成言感觉到肩上的压迫感,转头看向了阿瑜,只见睡着的人儿的面上还带着点娇憨,嘴唇微微不自觉的嘟起,一副任人采撷的模样。眉眼间倒是生的好,不多一寸也不少一寸,恰好就长在了成言的心尖上。
“该拿你如何是好。”成言静静的看着阿瑜,不由得慨叹道。
第23章 疑窦骤生
成言带着阿瑜回松林馆时,也不过晌午时分。
一天天尽是守在这府上的知景碰巧在回廊上碰到了成言抱着阿瑜回来,看到成言身影的那一刻,她是由衷的喜悦,可没想到一向不近女色的世子,竟一路抱着阿瑜,看到怀中人的那一刻,知景面上的欢喜瞬即怔在了脸上。
很快,知景颔首遮掩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小心的跟在了成言的后头,刚想上前近身伺候时,成言往她这一扫,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让她赶紧退下。
知景一下子就顿在了原地,看着世子抱着阿瑜越走越远,气的脚直跺地,嘴里还不停的喃喃道:“全给你霸占了,这哪还有我的容身之地。”
念及着阿瑜崴着了脚,成言把她送回了房后,吩咐竹香好好伺候着,再把府上的大夫找来看看,就离开了。
从阿瑜那儿离开后,成言带着庆期径直往书房而去,成言一进书房就往书案那一侧坐下了,庆期待在门外候命,待天色渐黑了下去,成言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思虑了一件事许久。
屋子里也没点灯烛,庆期候在外头,听着里面没有一丝的动静,不由得觉得奇怪,时不时的往屋内的方向看去。他也甚是纳闷,今儿个也没有发生什么,怎么主子的反应不太对劲。
正担忧着自家主子的状况时,庆林便从外头回来了,出现在书房外,正想往里头去时,庆期拦住了他,露出了一番迟疑的神情后,看着庆林扬起了手中的密报,顿时侧开了身子,在外头禀明了一声庆林回来了,便让他庆林进去了。
庆林进门后,里面一片漆黑,但能看到世子直坐在前方,向前躬身行了一礼后,把手中的密报递上前去,说道:“世子,有消息了。”
坐了许久,成言站起来的那一刻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有些许僵硬,但还是视若无事的从书案上拿起火折子,把一旁的灯烛给点了。
“人呢?”屋内光亮起来后,成言掠视了庆林一眼,打开手中的密报说道。
庆林在外数日,未曾跟在世子身侧,自然也不知是什么事让世子看起来甚是烦心。如今也看着世子好端端的模样,也没把方才庆期奇怪的举动放在心上。
“朱裕领着其他考生聚众闹事后,廖知府派人把他们全都偷偷关押了起来,与朱裕一起的其他考生当日关在府衙里被教训了一顿后,就放出去了,可官府唯独没有把朱裕给释放,反而换了一个地方把他关了起来,后来看押的人一时不察,给朱裕跑掉了,后来这朱裕也不敢回家,倒是躲到了他夫子家去了。”
“属下已经派人守在了那附近,一时间拿不准主意是把他带回来呢,还是就让他暂且待在那里,还请世子示下。”
成言摩挲着物件的手顿时停了一下,说道:“先别急着带人回来,先守着那,暂时别惊动了他。”
说完,静默了片刻后,才又开口说道:“岷州赈灾善款,廖子齐那处如何了?”
这事,庆林觉得说起来也是好笑,“廖子齐同世子饮完酒的那日回去后,隔日便下了帖子,邀请他的同窗好友一聚,他的那些好友也多是当地的一些官员之子和富贾之子,中途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两个不欢而散的走了,到了最后,据说那些善款多是在场的那些人所筹集起来的。”
“那走的那一两个人,现如今已经被廖子齐所排挤打压了,就连他们父亲官途上好像也受了阻拦。”
成言听后,笑了笑,这廖子齐简直就是嫌自己命太长了,在他这夸下海口,结果筹集善款不走正当路途,反倒是威逼利诱那群与他并无二致的人吐出钱财来,还是有人不买他账的,他倒好,携带打击报复,这一个弄不好恐怕会是要反噬其身。
随即成言嘲讽的勾起了唇角,垂眸看了一眼话毕的庆林,只道:“行了,你继续去跟着这事的后续,把庆期叫进来。”
庆林行了一礼后,推门出去了,待庆期进去后,便把门带上了,随后离开府内继续自己的职责所在。
正琢磨着主子有何吩咐的庆期垂首等待指令,但过了许久,没有回响后,庆期抬头看向主子,只见主子站在那书案一侧,执笔往白纸上写着字,待那一笔笔行完后,终是抬头看向庆期。
“今日,风满楼门前的那行人,去查一下身份。”成言放下毫笔后,沉声说道。
待庆期回道是之后,正准备退下之时,复而听到主子说道:“还有,查一下今日那丫鬟不在的片刻功夫去干了什么。”
闻言,庆期回道:“是。”
推门出去的时候,他后知后觉原来那丫鬟说的是竹香,今儿个竹香那丫头的确是不见了有一会,但主子好端端的让他查这个做什么,庆期不由得奇怪。
这一头,知景越想越是气极,世子被那女子迷了心窍,都不似从前了,想来之前虽说她不得世子看重,但好歹世子院内也只有她一人,如今那女子来了以后,世子的近身之处哪里还容得下她。
她好歹还是有国公夫人做靠山的,那还不知道哪来的人应是好好认清自己才好。
到了戌时初刻,知景捧着她耗费心血制了许久的外袍到成言的书房外来,上前轻轻扣门。
成言听到小声的叩门声,下意识以为是阿瑜不顾脚伤来书房为他添香加墨,虽是脸上皱起了眉,但内心还是欣悦的,应道:“进来罢。”
知景听着世子放平缓的语气,弯起了唇角,怀着忐忑的心推开了书房的门,缓步走了进去。
待看见世子垂首在写着东西时,走上前去,把手中盛放衣物的托盘放在书案的一角,看到墨砚中的墨汁不多了后,自然而然的拿起墨条在砚上打着圈儿。
边磨墨的同时,抬头望着世子的侧着的脸,眼中尽是对世子的仰慕。
成言未曾抬头,专注在自己笔下的动作,以为是阿瑜在看他,嘴角微微勾起,便没有多顾着身侧,待笔下一勾一撇行至,沾墨的时候,目光瞥到了一抹红色,这才抬头上移视线。
他好似甚少能看见阿瑜穿如此鲜艳的衣裳。
“怎么是你?”
知景见世子抬头,便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可她看见的是世子眼中不加掩饰的嫌恶,不明白为什么世子要这般看着她,一抹忧伤在眼底掠过,但还是尽量挤出一丝笑容来,“是我啊,世子以为是谁呢?”
成言抚去方才沾墨时,过于手重才溅起的墨汁,没有回答知景的问题,反而是说道:“你来干什么。”
听着世子语气甚重的话,其中带有的冷气,让知景浑身都僵硬了起来,但她还是不死心,强压下对世子的畏惧,从书案那一角的托盘处,拿起放置在上头的外袍,说道:“世子,奴婢给您做了一件衣裳,想拿来给您。”
说着,便边把衣裳展开,想往成言身上套着试一下。
靛蓝色的长袍上,绣艺十分精湛,看得出制它的人废了好一番功夫。
但成言瞧着知景和那件长袍不带有一丝温度,蹙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不必了,出去。”
知景刚往前进一步的脚霎时顿住了,手还保持着拿着那件长袍的动作。
动了动嘴唇,还是忍不住说道:“世子,是奴婢哪做的不好?不能讨您的欢心。”
话一说完,成言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任何改变,还是冰冷的看着知景。
可知景还是不甘心,继续问道:“夫人让奴婢来世子您身边,奴婢是十分欢喜的,想着能有一日侍奉世子,奴婢便满足了,可世子您从来就没正眼瞧过奴婢……”
说着间眼泪边不断的滚落下来,但还是执拗的看着成言,到最后泣不成声。
成言看着眼前这个他还记不清名字的丫鬟,心没有动一丝的恻隐之心,反倒是觉得无比厌烦,凝眸说道:“你若是不满在我身边的话,我可以和母亲说,让你再重新回去伺候。”
话已至此,这已经是成言对知景最后的耐心了。
听着这话,知景一楞,若是她被世子退回夫人的房里,别说夫人会怎么去看她,府上的那些丫鬟婆子更是会笑话她,她慌张失措的开口说道:“没,没有不满,是奴婢在这说胡话,奴婢这就告退。”
知景只觉得万般难堪,却无可奈何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地。
成言面上不虞极了,这什么人都能到他面前来质问他,也是他近来是不是性子过好了,转头的一瞬看见案桌上的长袍,一股子气油然而生。
也不知道那人儿现在在干什么?也不见得她给他缝制衣物,想要来的不来,不想要的还赶着趟来,成言心里憋屈的很。
复而捏上毫笔的手又把毫笔给放下了,垂眸看着那件靛蓝色的长袍,眼神愈发的凛然,终是心难已静下。这谁搅动了他的心,他自然而然得去让她给自己顺下来。
离开书房之后,成言去往的方向正是阿瑜的居处。
第24章 大费周章
成言的书房离阿瑜的居所不远,心里头压着气,往阿瑜那儿去的时候,脚步自是越走越快。
到房外时,看着里头没有灯火,成言一时无言,推开门,看见阿瑜躺在床榻上,阖着眼眸,一副是睡着了的模样。
成言在床榻边坐了下来,静静地看着阿瑜的睡颜,房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馨香,其中稍稍夹杂着一丝的药味,成言转头看了一眼阿瑜的右脚,其上缠附着白色的绷带,想来闻到的药味是从那而来。
阿瑜睡着的时候,向来睡姿方面是极好的,也不会乱动,顶多就是喜欢把两手伸出被褥外,置于腹前。成言伸出他骨节突出的手去抓着阿瑜交叉平铺于腹前的手,所触碰之处尽是柔软细腻的感觉,不似他的手有着习武堆起的硬茧。
待阿瑜的小小的手被成言攥住时,成言望着眼前睡着的人儿,不受控制的捏了捏手掌心的指头。
这一动作好像惊扰了阿瑜一样,她不由得反倒拿手回应了成言的动作,最后双手拉起了成言的手掌,把其掌心置于自己的腹前,而后再双手相交一合。
成言本还摸不清阿瑜想干什么,而后见这番无意识的举动,不禁失笑,刚想着还是不扰她轻眠了,把手想慢慢的拿出的时候,感觉自己的指尖被阿瑜的纤细的手指勾着,不好行动。
适才动了一下的阿瑜,寝衣的胸口处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点扯开,从而露出了分明的锁骨,那一片雪白之处还有斑斑点点的红梅绽放,成言视线所到之时,眸色骤的暗了下来。
手被阿瑜勾着,若是用力抽出的话,想来势必会把眼前的人儿真真确确的给惊醒过来。
有所顾及着,成言看了一眼平躺在床榻之上的人儿,倒是睡得还算是安稳,单单只有她一人之时,便是睡于中侧,两侧的位置看起来也难以容下其他人平躺。
这倒也不似和他睡在一起的的时候,若是和他躺在一处,有时汲取暖意倒是会往他身上靠来,假若不需要他之时,一人便缩在右侧的角落自行酣睡。
月光从窓纸中透了进来,风霰萧萧打着,有着微微点点的光亮洒在床头,成言看着时不时要牵动着他心的阿瑜,娇嫩窈窕,心中甚是想不管不顾就闹醒她,但好在他遏抑住了心中的欲念。
瞥了一眼床榻里头那狭小的地方,复而又看了一眼外侧,蹬掉了足上的黑靴,带着嫌弃的神情躺进了里侧,就算面上神色不好,但手下的动作甚是轻缓,唯恐把身侧的人儿给吵醒了。
但成言一个体形匀称的男子,一块狭小的地方,哪能容纳得下成言直挺挺的躺在那儿,实在是没有办法,他只能气闷的半侧着身体对着阿瑜。
就这样,手掌仍是被阿瑜勾着,成言默默的看着她,不知不觉的以一种不甚舒适的姿势睡了过去。
这一觉到天明了以后,二人都睡得很好,阿瑜率先醒了过来,但开始还没察觉到身侧的人,只是感觉到自己的手牵着一个硬邦邦的物件,待坐起的时候,顺着手的方向过去这才发现成言躺在里侧。
似是感觉到置于腹部的手掌动了动,阿瑜下意识的赶忙松开了手,看向成言。
适逢成言这时睁开了眼,意识还没有彻底清醒,微凝的眸中寒星四射的看着阿瑜。
待定了一会,把阿瑜的心看的颤了颤后,成言才开口问道:“睡的可好?”
阿瑜闻言,楞了一下,像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在何,但也顺着他的话回道:“还好。”
随后复而问道:“世子,你……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阿瑜犹犹豫豫,总算是开口了,她倒也胡思乱想了一番,也不知道为何成言会突然出现在她的床榻上。
“昨夜。”成言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疲乏,虽说是好好的睡了一夜,但是以那种奇异的姿势睡了过去,自然醒来过后也不甚舒适,手肘那一块更是酸疼。
听着成言言简意赅的的话,阿瑜更是疑惑,自己安睡一向浅觉,怎么还没能发觉半夜里房内进来了一个人呢,阿瑜想来想去,还是把这归咎于前夜被成言胡闹一通,休息太少,这才夜间身体扛不住睡的过于沉了。
见成言面上淡淡的模样,以及收回手时那稍加行缓的动作,阿瑜看了一眼身侧,似是不明白成言夜间为何不叫醒她,反倒屈居在这块狭窄之地,这样一想着便问出声来:“世子,何不叫醒我?”
看着阿瑜带有困惑的神情,发间有一缕碎发呆呆的翘起,成言顿了一下,唇角勾笑,淡然回道:“看你睡的安稳,不忍。”
闻言,阿瑜愕然,他着实是很少能听到从成言嘴中说出的体谅的话,前世在国公府里的岁月里,和成言之间的情分也仅仅是能让她在用度上按规矩不缺什么,还从来没有过言语之中的怜惜。
那些冰冷的物件,在前世的她看来根本不敌嘴里只言片语的关切。若是成言前世能这般待她,想必她也不会在之后逐渐死了心,冷了情。
前世的世子看她在府里有时艰难度日,不过也就一句“好好侍奉,往后不会亏待。”
这般冷情冷语,委实是伤透了前世那个一心扑在成言身上的阿蕴。阿瑜如今想来,不管是名唤阿蕴,还是名唤现在的阿瑜,都是被困在了成言的身边,怎么都挣脱不开来。
成言不曾听到言语,正在整理衣裳的动作停了下来,抬头复而看向阿瑜,见阿瑜好似透过他在看什么的时候,再加上她面上带有一丝悲切的神情,成言不由得心里涌起了烦躁。
手直冲阿瑜的脸而去,扼住了她的下颌,眼都不眨的盯着她,问道:“在看什么?”
往近里瞧,还能看到阿瑜的眼中隐隐有水光,倏尔成言变得焦躁,感觉有事脱离了他的掌控之下,变得不安极了,但阿瑜还是一愣不动的看着他,成言想也不想手掌直接拂上了她的眼睛。
好像这样遮掩住了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目光后,就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