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停了一瞬,喉间干涩,他咽了咽嗓子,又舔了下干涩的唇,深深呼吸,仍是抵不过她的热情带来的悸动。
终是红着耳根,偏过头不敢再看她。
车内突然陷入寂静,半晌,才听到虞砚小声回应:“嗯,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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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夫妻二人被请进思政殿时,只有皇帝一人在场。
陆笙枫一见虞砚,愣了一下。
不到一年的功夫,虞砚身上好像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从前总是缠绕在他身上的冷淡与戾气似乎淡了不少,整个人有人气了。
陆笙枫的目光落在明娆身上,眼中流露出了然的笑容。
虞砚不喜欢他的娆娆被人这么看,他才不管对方是谁,往前迈了一步,挡住皇帝的视线。
他不耐地“啧”了一声,冷冷地看着对方。
陆笙枫并不在意,摇头低笑了声,“阿砚,快坐吧。阿砚的夫人也坐吧。”
阿砚?
明娆诧异地看了一眼虞砚的背影。
他们之间好亲昵,是什么关系?
明娆心中存了疑惑,暗自思忖,因为关系好,所以他前世杀了太后还能免去死罪,这并不是很难的事?
虞砚坐在靠近皇帝的一侧,冷淡地问了声好,便不再看他,沉默地垂着眼睛。
陆笙枫早已习惯虞砚的冷淡,笑着说道:“听说阿砚回京那日便遇上了状元郎?”
虞砚没有言语,倒是明娆的头往皇帝的方向偏了下。她才动了一下,便意识到不妥,又慢慢转了回去。
陆笙枫瞧见她的小动作,觉得有趣,手撑着下巴笑道:“看来阿砚的夫人很感兴趣?那正好,你们若是需要朕帮忙便说出来,朕乐意之至。”
“是罢了状元郎的官?把他赶回老家?哦不,他老家在凉州,阿砚应当不希望他回去吧?”
“说说吧,朕能做到的都会尽力而为。”
虞砚冷笑了声,转头看他,“陛下能做主?”
皇帝摊了摊手,“朕可以试试,阿砚啊,母后也并非完全不讲道理的人。”
“说真的,你走这段时间,母后很是想念你,她是后悔的,朕能看出来。”
又来了,又是一套说辞,每一年他回京,皇帝都会搬出来一样的话来,见缝插针地替太后说好话。
说什么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多亲多近,不要总是敌意太深,针锋相对又有何好处呢?
虞砚不懂,陆笙枫为何就这般执着改善他跟太后之间的关系呢?
“你和母后理念不合,我们可以从长计议,她希望你能被那些文官认同,也是为你好啊。”
虞砚猛地站了起来,冷着脸朝皇帝走去。
明娆吓得心跳停了一瞬,紧张地攥住衣角。
“阿砚?”皇帝倒是不怕,镇定地坐在原处,看着男人气势汹汹地靠近。
虞砚并未顾忌着君臣的距离,他走到了离陆笙枫很近的距离,已经远远超过了安全的距离。
他高大的身子挡住了明娆探究的目光,微微弯腰,似笑非笑,低声道:“陛下不用再替她说话,我知道你喜欢她。你喜欢,但我不喜欢,你觉得她好,不必再告诉我。”
陆笙枫在他靠近时嘴角还噙着从容的笑,这话一出,笑容凝在唇角。
他眸底的笑意淡了下去,眸色慢慢发暗,一抹阴郁染了上去。
他哑了声音,“你怎知……”
话才开了个口,便有小太监大声喊到:“太后到!”
虞砚直起身子,冷淡地看着皇帝。皇帝眸光晦暗地回视,沉声道:“与朕出去说。”
陆笙枫率先往外走,与太后正面相对。
只一瞬功夫,他又换上了乖巧的笑容,“母后。”
太后却没看他,视线投向他身后的人。
“去哪?”她问。
虞砚冷笑了声,没搭理,他走到明娆面前,弯下身子,当着众人的面,在女孩的额头轻轻吻下。
嗓音轻柔,含着浓厚的爱意与眷恋,“我去去就回,你记得……”
说着,往明娆的脚踝看了一眼。
明娆羞赧地抿了下唇,心里的惧意与不安散了大半,她软声道:“嗯,等你。”
虞砚径自往外走,没有再看任何人。
陆笙枫安抚地揽了下太后的身子,“母后莫要看了,那儿还有位佳人在等您说话呢。”
太后面色不虞,冷着脸走到龙椅前坐下,目光不善地看向明娆,挑剔又冷漠。
……
殿外,所有宫人都被皇帝遣散。
陆笙枫淡了表情,冷声道:“你是如何发现的。”
虞砚觉得好笑,他抱着肩,懒洋洋地靠在柱子上。面冲着皇帝,眼睛却不离开紧闭的殿门。
“我从前看到过你对她露出过那样的眼神。开始不懂,但是后来……”他笑了下,慢声道,“后来成亲,便懂了那是什么。”
陆笙枫有些烦恼地闭了下眼睛,“阿砚,朕不是故……”
“陛下对臣说什么抱歉?你的事与臣何干?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朕……”陆笙枫叹了口气,“她在乎你,朕便只能顺着她。”
“陛下为了她对臣百般忍让?”虞砚笑道,“那更不必了,太后恨不得杀臣而后快,陛下在中间周旋,是两边不讨好。”
陆笙枫捂住了头,“阿砚,你莫要这样讲她,她……她很爱你。”
爱?
虞砚先前只是觉得好笑,眼下却是实实在在笑出了声。
“陛下,她讨厌我,我也厌恶她,这些皆是世人皆知的事,你真的瞧不出来吗?”
陆笙枫放弃了说服他,“你真的不在乎朕对母后存了那样的心思?朕以为能瞒一辈子,从未想过谁会看透……”
虞砚摇了下头,他一边与皇帝说话,一边还分出一半心思听着殿内的动静,不知听到太后说了什么,他眉头皱了一下。
站直了身子,正打算推门进去。
皇帝突然低声呢喃了一句:“这么多年你都在躲着,就真的不能原谅她吗?朕希望你可以与她重归于好,她只要一个机会……”
虞砚转头,微眯了眸,“原谅?”
“难道不是吗?你不肯原谅,所以怎么都不愿回来,不愿见她。”陆笙枫放下了皇帝的架子,满脸恳求,“阿砚,这么多年朕从未在你面前说这些,但今日既然挑明,那我们都别再逃避,行吗?”
他在说什么,虞砚一个字都听不懂。直觉告诉虞砚不要再继续停在这里,不要再听下去,但却一步都走不动。
“朕知道她心里很难过,可是她要强,从不肯在你面前让步。她心里真的想挽回,每回听到你说自己父母皆亡的时候,朕知道,她的心在滴血。”
陆笙枫眼眶微热,“可你终究是她的孩子,她怎么可能真的要你死啊?”
虞砚的瞳孔骤缩。
心脏在这一刻像是被一把刀给刺穿,疼得他意识恍惚了一瞬,世界一片寂静。
头剧烈地痛了起来,脑海里突然有许多陌生的片段一股脑塞了进来,又很快如潮水般退散,记忆不再,只留下了刻骨铭心般撕扯的疼痛。
他像个枯死的木头,呆愣地站着。
半晌,才哑着声音:
“你说……我是谁?”
第95章 .他的宝贝他有一个宝贝,名叫明娆。……
陆笙枫七岁的时候, 第一次见到陈琬柔。
他生母早亡,并不受宠。先帝的孩子实在太多了,先帝不会记得他是谁,更不会记得他母妃是哪位。
陆笙枫的生母和其他许多皇子的母亲都一样,甚至都没有一个名分。这么多年他一直住在冷宫里,由几个嬷嬷照顾。
七岁的某一天,康成帝陆元崇带了一个漂亮的女人来到冷宫,他手揽在那女子的纤纤细腰上,笑着叫她挑。
挑什么?陆笙枫不知道,他只知道这个女儿美得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有一双极其好看又有神的凤眸,聪慧、美丽、端庄典雅,却又妩媚动人。
陆笙枫的功课并不是很好,可是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许多书上见过的夸赞美人的词,他觉得那些词都太单薄了,并不足以去形容这个年轻女人的好。
她身上有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明明是那样张扬强烈的美丽,如御花园里万花丛中最难低调的那朵盛放的牡丹,可她却似乎在刻意隐藏了自己的锋芒,小鸟依人地依偎着那个全天下最有权势的男人。
即便她表现得温婉可人,陆笙枫还是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缩了缩。
这个女人是他父皇的新欢,只是不知这个女人能得宠多久。
陆笙枫在冷宫见惯了那些失宠的女人是何下场,他心里叹了声可怜,然后冷漠地垂下了眼睛。
陆笙枫站在他几个兄弟中间,是最不起眼的那个,他以为只要在这里站上一会,就可以回到他那件狭小的屋子里去。却不曾想,那女人抬起手指,扫过人群中那些比他优秀百倍的兄弟姐妹,最后停在了他的方向。
那天他记得很清楚,陈琬柔手指着他,对康成帝笑着撒娇:“崇郎,我就要这个小孩儿给我当儿子。”
女子一笑,陆元崇便大手一挥,陆笙枫自此以后多了一位“母亲”。
她原来叫陈琬柔,从这以后,没人再叫她那个名字,她是“陈贵妃”,是康成帝最喜欢的女人,也是宠爱了最久的女人。
陆笙枫有了母亲,后来他知道了一些秘密。
那些秘密不被允许说出口,知道真相的人都被康成帝处死了,他不想死,不想失去这个养母,不想失去能吃饱饭、能穿暖衣、不被人欺负的日子,于是他很乖地做着贵妃的儿子。
他假装不知道自己的父皇有个爱好是喜欢臣妻。
他假装不知道康成帝为了接她进宫,给她换了身份、改了年龄。
他假装不知道“母妃”原来有一任夫君,那人是驻守北境的虞将军,现在已经死了。
他假装不知道“母妃”以前还有个儿子,那个孩子比他还可怜。
他七岁以前没有母亲,七岁以后夺了别人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