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即使还有重来的机会,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最终的命运。
这太可怕了。
“真的是……很毒的诅咒。”孟怀蝶叹了口气,又问:“然后呢?”
“后面就没有了,只记载到这里。”
孟钰辰收起了羊皮卷,将它再次装进盒子。“或许,真的就是只是一段野史罢了,否则又怎会以第三种语言记录,还藏在这么隐秘的地方。”
孟怀蝶点点头。或许罢。
可是,真的就这么简单么?她转头看了一眼孟钰辰,只见他的半张脸隐于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过只片刻,他便又道:“我们先进入第二层看看。”
“嗯。”
在他收起那张羊皮卷的时候,孟怀蝶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那就是那羊皮卷上的陌生语言她似乎曾经在哪里见过。
可是她很确定她没有。或许是与息夜古国的文字记混淆了罢。毕竟这些文字于她而言,都是形如天书。
“你走在我后面。”
孟钰辰手走在孟怀蝶前面,他一手执着火折子照亮前方的路,另一只手则牵着孟怀蝶。
孟怀蝶默默跟在他身后,二人一前一后踏上这段向下延伸的漆黑甬道。她走在后面,只能借着前方微弱的火光看见一小段距离,甚至于看不清前路,只能勉强看清阶梯。
不知下了多久,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孟钰辰始终比她低一个台阶,直到他这次往前迈步的时候,他的身子没有再往下矮一截。她便知道,他们已经在这段台阶下到最底层了。
“小心。”
他提醒她看脚下的台阶,越是最后一步路越容易在惯性的带动下绊倒。孟钰辰握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下了这一阶便是平地了。”
“嗯。”
孟怀蝶小心翼翼走下最后一阶楼梯,刚想打量了一下他们现在到了什么地方,可就在这时,猝不及防地,她突然又闻见一阵淡淡的浅香。
——是那个香气!
孟怀蝶几乎是立刻屏住了呼吸,不能闻!这是迷香!
她从孟钰辰的手中抽回了手,几乎是同一时刻立即抬起袖口捂住了下半张脸。
“小蝶?”
孟钰辰见到她这突然的行为有些讶异,“你怎么了?”
他竟然……没事么?难道这香味是只有自己才能闻到?
孟怀蝶仍旧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放下袖口,生怕再次“中招”,可似乎已经太迟了。她刚刚已经闻到了那个味道,现在即使遮住鼻子和嘴巴也无济于事了。
但这次,她似乎比之前要更清醒一些。
在她眼皮合上之前,她看到孟钰辰眼底明显闪过一丝诧异——是真正的诧异,仿佛那一刻他真的不知为何她竟又会突然晕倒——接着她便身子一软。
再接着,她又听见了那个熟悉的声音——
“……小蝶,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只能让你暂时先睡一会儿。”
为了她的安全……暂时先让她睡一会儿……
这句话……为什么会那么熟悉?!
不,等等……这不对劲!
她明明已经听过他说这句话了,怎么他又会用同样的语气说出一模一样的话来呢?是她真的记忆错乱了么?!
那一瞬孟怀蝶突然意识到,当她在石室第一次醒来时,她或许真的错怪了孟钰辰。她之前晕倒并不是大哥所为,他也没有在她晕倒的那一刻说出这句话。
可是这句话……到底又是怎么在她的脑海中出现的呢?
孟怀蝶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
……
孟怀蝶又做梦了。这一次,她回到了小时候。
是前世的回忆,久到她都已经快要记不清楚了。
是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那一天,父亲出征归来,带回了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他对孟怀蝶说:“小蝶,从今以后,他就是你的哥哥。”
哥哥。
小小的孟怀蝶打量着他。彼时的孟钰辰也不过只是个小少年,可是他的眼睛却是那么漆黑而凌厉,宛如冷彻的极夜。那双眼睛让她想起了父亲曾给她讲过的,在战场上空翱翔的鹰隼。
……
岁月倏忽而过,画面一转,他们也慢慢长大。这一年,孟怀蝶十二岁了,而孟钰辰也逐渐有了青年的模样。他已经长得比父亲还要高,五官和轮廓开始变得愈发深邃。当他走在街上的时候,总会有姑娘们偷偷地看他。有时他无意一瞥,若与哪个的目光对上,还要害得人家姑娘羞红了一张脸。
他的身体在逐渐变化着,可是他对孟怀蝶的放纵与偏爱却从未变过。
这一日,孟怀蝶又偷偷溜进他的书房。她只是闲得无趣,想找些书来看。她记得大哥的书房中有许多兵书,以前她尚小看不懂书上所载的那些兵阵布排,如今她逐渐懂了人事,也知晓自己身在将门世家,便也想讨来看看。
她随手乱翻——左右大哥都是不会对她生气的——几乎将他的书柜翻了个乱糟糟。书房的门大敞着,其中一个下人见此场景,又无奈又复杂地摇摇头,那表情像是在说——
“唉!这世上有谁敢私自溜进在大少爷的书房,竟还如此放肆,怕是不要命了哟!可既然是少爷最宠爱的小姐,便是谁也管不着,就算小姐今日放了一把火烧了,恐怕少爷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孟怀蝶并不会放火烧了孟钰辰的书房。她还没有淘气和顽劣到这个地步。
只是……她似乎也确实“闯了祸”。
她也不知是怎么弄的,不知是触碰了哪个机关,突然,离她最近的那个书柜的格子突然动了一下。
孟怀蝶好奇地瞅着那个暗格。里面似乎放了一个小盒子。
她取出了那个小盒子,打开盒盖,里面是几张折起来的纸。是信么?
孟怀蝶想,难道……是哪位大家闺秀写给大哥的信么?
思索间便已经缓缓展开了纸,可她却发现,这上面写的竟然并不是汉字。而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语言。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道轻轻的扣门声。孟怀蝶踮起脚尖向门口望去,发现是大哥已经回来了。
“小蝶,你在看什么?”
孟钰辰关好书房的门后走向她,见她手里拿着这封信,身子微微一怔。不过倒也没有显得过于惊讶。孟怀蝶没有看到他“见不得光的秘密被人戳破”的窘境。
或许这真的不是什么秘密。也或许,是因为孟钰辰的心思总是藏得很深,即使刀尖抵到了喉咙,也还能面不改色、淡定自如。
“大哥。”孟怀蝶举起手中的信纸问他:“大哥,这是你写的吗?”
“嗯。”
孟钰辰没有否认。
孟怀蝶又问:“大哥,你还会其他民族的语言呢?”
孟钰辰只是微微勾唇,他动了动喉咙,几乎是轻不可闻地淡淡说道:“傻瓜。你忘了,我不是汉人。”
是的,他不是。他是父亲从战场上救下的遗孤。孟怀蝶是知道的。可是他为什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
她愣愣地看着他,足足几个瞬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代什么。
孟钰辰伸手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这不是‘其他民族的语言’。小蝶,这是我的母语。”
汉语对于大哥来说,才是真正的“其他民族的语言”。
“那……大哥你告诉我,你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孟怀蝶真的好想知道他到底写了什么。可是她又想,她反正也看不懂,如果大哥对自己说谎了,自己岂不是也分辨不出来?
果然,孟钰辰只是默默从她手中接过那几张纸,淡淡扫了一眼,说:“这上面记录的,是我的梦。”
“梦?”
孟怀蝶才不相信。梦有什么值得记录的呢!更不值得以这样的、除了他自己以外谁都看不懂的方式来记录。她嘟起小嘴,说:“好呀,那你给我讲一讲,你记录的梦是什么呢?”
哼,继续编,她一定要戳穿他。
却不料,他只是淡淡一笑,接着便真的给她讲了起来。他拿出其中一张纸,“这张纸上记载的是我上个月的一个梦。我梦见我欺负了你,把你惹哭了,你便再也不理我了。”
孟怀蝶听罢忍不住脸颊一红,更坚定地认为他就是在故意逗弄自己。
大哥待她多好呀,又怎么会欺负她呢。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无论做什么、无论多过分,他都会迁就她、纵容她的。
“这张纸上记载的是我前几天的一个梦。在那场梦里,你离开了我,远嫁他乡。你……”
后面的话她突然就开始听不清了。再接着,她便听到了孟钰辰的声音,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虽然是来自同一个人却要更加年长和成熟的嗓音——
“小蝶,小蝶?”
孟怀蝶睁开了眼。正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
此时她整个人都依偎在孟钰辰的怀里,感觉身体还是有些没有力气。孟钰辰正抱着她坐在石阶上。“小蝶,你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不要。”
孟怀蝶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回去。若是就这么回去,大哥定是再也不肯带自己再下来了。直觉告诉她,她必须要继续前行。
她想找到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到底又该指向哪一个问题?是奇怪的梦,还是这神秘的息夜古国的故事。
还有梦里的文字——孟怀蝶终于知道为何自己在看到羊皮卷上的文字会感觉有点熟悉了。她没有记错,她是真的见过。在前世的时候,只是她那时候尚小,而前世已经过了一辈子,很多细节她都已经忘记了。
包括在最后,孟钰辰没有和她说完的那个梦,她都根本无法回忆起来了。
还有……大哥。他的身上似乎也隐藏着秘密。为何这记载了息夜古国大祭司故事的羊皮卷,竟然是用他母语的文字所书写?
“大哥,我们继续吧。”
孟怀蝶对孟钰辰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可是我担心你的身体。”
“不,我很好。”
孟怀蝶两次突然晕倒,都做了奇怪的梦。她怀疑这梦境似乎是一种冥冥中的指引,是她不可以逃避、也不应该错过的预示。
“大哥,我们应该已经到了第二层了。我们还是……”
孟怀蝶想说“我们还是和刚刚一样,找进入下一层的线索”。可是话刚出半句,她便硬生生梗在了喉咙中。
因为随着她在开口的同时打量四周,她发现情况和她所想得不一样。
这一次,他们没有抵达另一个布满了壁画、箱子和其他东西的石宫。他们进入了一个完全封闭的空间,四周都是墙壁,除了身后的一串阶梯甬道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第25章 西陲之境10 阶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