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翻涌,她想着奶奶,放飞思绪,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许多念头一茬一茬的冒出来。
回来一趟,除了给奶奶扫墓,她是不是还能做些别的事?
清早,处在山坳里的村子随着阳光一寸寸铺开,像是整个活了过来。
鸡鸣狗叫,白色炊烟袅袅。
吃完早饭,棠浅买了纸钱香烛,去到后山奶奶的坟前。
照片上的老人头发花白,眼神慈爱,棠浅垂眼烧着纸钱,说了很多郁积在心里的话。
说到最后,真情流露眼眶有些热意,“奶奶,除了想您,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
“昨晚,我想了很多,”默了片刻,棠浅继续说,“现在我有钱,虽然没能孝敬您,但总可以为村子做点什么,您知道了,也一定会感到欣慰。”
像是回忆起什么,棠浅揉了揉眼睛,“小时候去上学,每次走很远,我回过头看,都能看见您还站在门口望着,每次披星戴月回来,又能看见您守在门口,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那时候,我就总在想,为什么学校那么远,要翻过好几座山,还要走那么长的小道,让您每天都望眼欲穿。”
“奶奶,我想给大山里的孩子们盖学校。”
其实通过系统得到奖励,她一直都有种不踏实的感觉。
拿着那么多钱,就像个突然暴富的农民,都不知道该怎么花,也没想过铺张奢华,毕竟小时候日子就是清苦过来的,现在生活环境已经好太多了,她很知足。
能真正做点什么,也算是有意义的事。
扫完墓回去,棠浅就让吴叔联系了村委干部。
想要建学校,除了出钱,还有许多的流程手续,想要在大年夜之前把紧要事情处理好,她这几天可以说是忙到脚不沾地。
每天东奔西走,晚上累到倒头就睡。
别说看手机了,连没电到关机她都没注意。
季柏鸣已经一天一夜都没能联系上人,急得直接找上门。
按了许久门铃,没人应,压下恨不得破门而入的冲动,他很快联系了物业。
进门环视一圈,人不在家,并不是他担心的什么生病了或者晕倒了。
查看小区监控,发现棠浅是拖着行李箱出去的,稍微定定神,随即又紧张起来。
她向来都让人省心,无缘无故的,不应该就这么失联。
联想到最近不少少女失踪的社会新闻,季柏鸣一边立即打电话吩咐所有能调动的关系去找人,一边努力回忆之前的聊天,思索她会去哪。
放假后,她说想一个人在家里宅几天,到新年那天再出门,跟他一起去爷爷家。
这样看,提着行礼出门应该是临时起意。
她要去哪,为什么没告诉他一声?
季柏鸣想到调监控的时候,还看到了棠家人。
目光微冷。
难道是最近全力打压,逼狠了狗急跳墙,把小竹竿控制住了?
应该不是,从监控来看,那家子是先走的,而且真要控制人谈筹码,也早该联系他了。
尽管如此,季柏鸣还是狠狠记了棠家一笔。
毕竟小竹竿突然失联,是从见过他们之后。
那家子有多奇葩,对她的伤害有多大,他很清楚。
所以小竹竿一定很难受。
难受的时候,谁都不想联系是很正常的。
季柏鸣轻吐口气,压下心里的焦灼。
一定是这样。
她不会有事,只是找了个地方散散心。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查到她去了哪。
一路心思急转,在出小区的时候,季柏鸣看到了一个高高瘦瘦,格外出众的男生。
握着电话,薄唇轻抿,冷淡的黑眸望过来。
隔着半降的车窗,不到百米的距离。
季柏鸣没有让司机停车,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尽快找到小竹竿上。
车很快开远。
蒋知安收回目光。
电话里是一遍遍冰冷的提示音。
他在这里等了五个多小时,电话始终关机。
原本是担心,准备想办法进去找人,现在看到季柏鸣,知道担心都是多余。
挂掉打不通的电话,蒋知安又站了很久。
落日余晖照得他冷白的肌肤通透,在轮廓分明的脸侧留下暗影。
他马上就要离开了。
和母亲去到外地的舅舅家过年,然后年后跟着舅舅一起做生意。
他想过,像棠浅说的那样,好好读书。
但等不起了。
母亲虽然出院,可躺了那么多年,身体机能还是退化,根本干不了什么活,为了之前的手术费和调理费,他又欠了那么多债,没有太多时间去等着他念大学。
其中欠的最大一笔,就是棠浅的。
蒋知安还记得有次一起吃饭,他郑重说,欠你的钱,我迟早会还清。
她撑着脸,笑,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但真的不用还。
旁边丁霖和徐远他们就开始起哄,是真要把老大卖给你啊,不用还。
再回想,那些隐秘开心的时光,像是过去了很久。
收回思绪,活动着发僵的手指。
蒋知安垂下眼睫,哂笑。
就算他想把自己送给她,她也不会要。
*
季柏鸣发动人去找的同时,还是亲自去了趟棠家。
冷冷丢下的几句警告,让棠父明白,不管他再怎么想办法补救,也没用。
季柏鸣摆明了要不计后果的打压,他没有抗衡下去的资本。
棠父很不甘心。
所有产业,几代人的积累,最后竟然断送在他手上。
他只恨不得能吐出口血来。
棠母愣了好一会神,紧紧拽住棠凌的袖子,“这么大冷的天,她还能去哪?她,浅浅她是不是心里难受?”
棠凌深吐口气,没说话。
棠盛景呆呆坐在那,惊讶又恍然。
原来姐她也是会难过的。
实在是自从棠浅离家出走后,为数不多的几次交流,她都冷淡疏离到不近人情。
就好像根本没有半点感情一样,决绝又坚定。
“这孩子,怎么……怎么……”棠母念叨着,愧疚追悔到心口揪疼,语不成句。
她之前只觉着这孩子心怎么这么硬,哪怕生母在面前流泪哀求,也头都不回。
然而再回想浅浅说的那些话。
那不是我的家,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有多少人知道我是棠家走丢在外多年的女儿?还有你,在知道真相后,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被这个人渣丢弃,你想过离婚吗?想过替我报复吗?
你没有。
棠母紧紧揪住胸口的衣服,仿佛正历经着锥心之痛。
这哪里是棠浅心硬,心硬的明明是他们!
她到底为这个孩子,做过什么?
“我、要、离、婚!”
棠母满眼泪痕和仇恨,一字一句道。
本就绝望的棠父脑子嗡的一下,僵硬而缓慢地转头看向她。
胸口剧烈起伏,不可置信。
第四十六章 ·
蒋知安离开这座城市那天,没和任何人说。
他不喜欢相送别离时的氛围。
群里那帮小弟们还在相互闹腾着,商量开学前要聚一波,然而压根不知道他们老大早就连退学都办理好了。
要说遗憾,也还是有的。
交通发达的现今,即便不同的城市,往后也有见面的机会。
但他不知道,这次没能见棠浅一面,将来还会不会有机会。
想到那位俊美矜贵,已然成为她最好庇护的男人,蒋知安深吸口气。
他还差成长的时间。
当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的时候,总不能不自量力,更不能耽误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