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害人精!
他从来没这样后悔过,悔到肠子都恨不得青了,恨不得冲到棠念念面前,活活掐死她!
掏心掏肺替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不说,竟然还把所有家业都赔了进去,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在医院躺了几天有所好转,他立马就带着一家子赶过来了。
看到棠浅那一瞬间,棠父有一丝愧疚,但更多的,还是不满。
毕竟季氏毫不留情地出手打压,明显是为了替棠浅出头,可棠念念干出的蠢事,关他们棠家什么事?
她这个有着血缘关系的女儿,就这么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再看到对方这样无视自己的态度,棠父更是心里很不舒服,一直以来说一不二的当家之主作风,叫他下意识就想教训这个女儿。
“爸!”在旁边怔怔看着的棠凌陡然怒吼出声,“是我们对不起浅浅,应该拿出态度来的是我们!”
他性子向来温和,又从小都将父亲当做人生标杆一样崇敬尊重,这是第一次发这样大的脾气。
也许从棠念念的事情爆出后,心里关于父亲那座巍峨大山的形象就轰然倒塌了,震惊和难受压抑在心底,还有这段时间忙于挽救公司的心力交瘁,叫他再难克制。
棠凌怎么都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做父亲的,能狠下心把年纪尚小的血亲骨肉抛弃。
如果当初需要领养的那个孩子是男孩呢,那棠父是不是有可能如法炮制,把他抛弃?
光是这样想一想,棠凌都觉得无法原谅。
所以今天他跟父亲一道来,并不是想让棠浅去帮忙求情,是想看看她有没有受伤,想真诚地道歉。
眼下看到棠父这样凌驾于人的态度,棠凌更是感到失望。
常年在国外,和棠浅没有什么相处的他都感到这般愧对的难受,怎么始作俑者却半点歉疚都没有?
棠凌冷眼看着面前因为他的怒吼,满脸不可置信、气喘如牛的棠父,心里做下一个决定。
他常年在国外开拓事业,虽然跟棠家产业全然不能相比,但现在倒也成了唯一留存下来的希望。
原本计划是给到棠父东山再起,现在他彻底收起这个想法。
也许往后赡养对方,便是他作为子女,唯一愿意去做的了。
无人陪伴,没有事业,失去目标的孤独寂寥,对向来自负的棠父来说,也许就是最好的惩罚。
棠凌莫名的快意。
大雪已经下了好几天,地上的雪厚厚堆积,踩上去咯吱作响。
棠浅听到了身后陆续的喊话,她脚步没停,直到胳膊被人紧紧拉住。
棠母红着眼眶,声音里带着哭音的乞求,“真的不回来了吗,我很想你,家里没你在,我该怎么办?”
面前的少女比刚接回来的时候白了不少,剪掉再又长长的头发,许是因为营养跟上了,变得黑亮。
精致的五官生在那张小巧流畅的脸上,漂亮的叫人挪不开眼。
听盛景说,她现在稳居年级第一,每次竞赛也都拿到了非常亮眼的成绩,在他们学校那面荣誉墙上的位置不断上移。
似乎,钢琴弹的也很好,还在校庆上大放异彩。
棠母的心情很复杂,沉痛难忍。
这样优秀漂亮的女儿,不管放在哪里都是熠熠生辉,怎么她当初就像眼瞎了一样看不出来呢?
明明女儿走丢后,她思念成疾,大病了一场,那样灰暗的一段时光,可以说是从荆棘里活生生刮下一层血肉走过来的,走出来后,她再也不愿回忆。
可最近,她总是梦见那段日子,她总在想,如果当初坚强一点,不要把泛滥的母爱和失去的遗憾倾注给别人的孩子,不要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沉溺,是不是后来亲女儿找回来,她能哪怕清醒一点点?
毕竟她曾经那么爱她,那是她的血肉,她怎么可以嫌弃她不够好。
经历了这么多后回过头看,棠母越发不能原谅曾经的自己
那十几年对棠念念有好多,她几乎就是对自己有多恨。
棠母恸哭着,眼泪滚落,“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求求你给妈妈一个机会,我一定加倍成倍的对你好,回家吧。”
棠浅以为她该是高兴的。
毕竟曾经伤害她的至亲如今哭着悔恨,但血脉有时候真是奇怪,哪怕没得到过温情,哪怕上一世她偷偷哭过那么多次到最后心如死灰,现在还是会感到难过。
她眨了眨眼,移开变得模糊的视线,“那不是我的家,回不回去,又有什么区别?”
“有多少人知道我是棠家走丢在外多年的女儿?还有你,在知道真相后,您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被这个人渣丢弃,你想过离婚吗?想过替我报复吗?”
棠浅声音清冷,变得坚定,“你没有。”
“回来花了你们多少钱,我早就还给你们了,我不欠你们什么,你们欠我的,我也不用你们偿还,如果真心过意不去——”
她看向棠父,“那就认一下当年的遗弃罪,去坐个牢?”
这次见面,不欢而散。
无功而返的棠家人回到宅子,氛围死一般沉寂。
佣人们不敢看,更不敢凑上来。
棠母抽泣着上了楼,棠凌陪在身侧安抚。
棠盛景没了三步两步的跳脱,沉默地躲进了游戏房。
偌大的客厅,只剩棠父一个人。
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弓着背,陷进沙发里。
放在口袋里静音的手机不断震动着,没有停歇。
他已经没了再听那些坏消息的勇气。
完了,全完了。
他抬头环顾着宅子,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全部抵押出去。
那双泛着红血丝的眼睛里,有些茫然。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想到棠浅不顾哭到几乎跪下的棠母,毅然而然离开的背影,他终于意识到,那是彻彻底底毫不顾念亲情的斩断。
连挽回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慢慢收尾,会努力尽快完结~
第四十五章 ·
棠家人远远被抛在身后,棠浅最终并没有去超市买菜,漫无目的在附近逛了一圈。
小区处在市中心,附近都是繁华的商场公园,年关将近,大多人都放假了,随处可见热热闹闹欢笑着聚在一起的一大家子。
要说不羡慕,那绝对是假的。
这个时候,棠浅格外想念奶奶。
虽然老人家已经不在了,但一起生活了十多年的宅子还在,算是还有个念想。
半年没回去,也不知道门前门后的杂草长了多高,空置许久,屋顶会不会漏雨,本来就破败的家具是不是已经受潮发霉了?
越想,心里越是惦记,棠浅当即就买了票。
大山偏远,相邻的城镇那边没有机场,棠浅坐了两个多小时的动车,临近五点,冬季的天,已经隐约有了黑下来的迹象。
她没那么多讲究,不打算找酒店休息,直接买了些水和食物,包了辆车,连夜辗转在回乡的路上。
到夜里十点的时候,路已经越来越难走,全都是坑坑洼洼又九曲十八弯的狭窄山路,好在沿途的深雪都被清理过,慢一点还是可以继续通车往前。
长途颠簸,棠浅早就有些疲倦困顿,强撑着支棱眼皮。
又过了半个小时,看到外面雪光隐约透出的村落,她精神一振。
将近半夜的村落,没有路灯,错落着浸在夜色里,只有那么几家开着门灯,在一片冷风寂寥里彰显出这个村子是住人的。
棠浅利落地付了钱,下车的时候,司机热情地抢先跑下去帮忙拿行李。
临时起意回来这趟,她只简单收拾了几件厚衣服和生活必需品,不大的一个行李箱,外加书包。
从书包夹层里拿出钥匙,推开门,发出铁锈的吱呀声响,正准备去找电闸,一束光猛然照了进来。
“谁?谁在那?!”
棠浅抬手遮挡了一下晃过来的手电筒,看清匆忙赶出来的是隔壁邻居夫妻,连忙出声,“吴叔吴婶,是我,小棠。”
“小棠?”吴婶披着件黑色袄子,连忙几步跑过来拉着人看。
吴叔动作也不慢,立即搭了把手通电打开灯。
棠浅道了谢,扭头环顾一圈。
房子周边比想象中的情况要好得多,没有什么肆意的杂草,从吴叔吴婶听到动静就立即赶过来的情形看,多半是他们帮忙清理的。
“才半年不见,小棠大变样了,真漂亮,”吴婶上上下下细细瞧了会,眼睛都快直了,“我咋觉着比电视里的明星还要好看。”
“小棠,你这边收拾还要些功夫,今晚先到我们那边休息一晚。”吴叔说着就帮忙上手拿行礼。
吴婶也立即接话,“等明天我跟你一道过来打扫,走,这天怪冷的,先过去烤烤火。”
棠浅没有推辞。
明亮的灯光和烧得正旺的火盆,将白天心里的郁结驱散了一些。
奶奶还在世的时候,吴婶一家便多有照拂。
几人捧着热茶,围坐着烤火,说起以前那些事情,好像还历历在目。
末了,吴婶一看墙上的时钟,大腿一拍,“小棠好不容易回来,一高兴说到忘形了,这回打算待几天?你奶奶虽然不在了,但还有我们,今年一起过年吧。”
忙活着烧水又铺好床的吴叔走出来,“看你说的什么话,小棠过年,当然是要跟父母在一起。”
吴婶讪讪,但也另起了兴头,“那是那是,城里热闹,你家里人好不容易把你找回去,是该多相处,他们应该对你很好吧?这么多年你吃了那么多苦,必须得补回来。”
棠浅笑了笑,“嗯,很好。”
她没打算说棠家的那堆破事,受的委屈,只会让关心她的人难受。
而之前答应了季柏鸣,过年要一起去陪爷爷,想到这,心里又暖了一些。
吴叔吴婶有两个女儿,都嫁人了,给棠浅收拾出来的是小女儿的房间,因为怕她冷,特意又铺上了一张新棉絮,床单被子也都是新换洗的。
棠浅身体乏累,但意识还是清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