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妈妈确实是奉了谢氏的命,制造一切机会,让李英歌和萧寒潜亲近。
所以李英歌一摆手,谢妈妈就乐颠颠地滚去外间。
李英歌伸出手,拨开覆在萧寒潜脸上的凌乱碎发。
清浅烛光下,映出一张精致而坚毅的脸,剑眉凤眼,悬鼻薄唇,深邃的轮廓,显出几分冷酷威严。
是个美而不艳的英俊少年。
人尚在昏睡中,眉梢微挑的锋锐,仍难掩肃杀之气。
李英歌太熟悉这种军人气质了。
她想起了李松。
淇河李氏出了无数战功显赫的大将军,是百年将门,族中子弟几乎都是行伍军人。
李松杀人离家时,也是十七岁。
和萧寒潜一般年岁,一样眉峰藏锐。
李英歌决定把萧寒潜当亲人相待。
她对今生既定的婚姻,没有多余的想法,圣旨赐婚,她不能也不想退。
有利于她复仇的人和事,她都要善加利用。
只要守住本心,不再犯前世枉付情意的错误,今生谁都别想再骗她伤她。
袁骁泱不能,萧寒潜也不能。
李英歌收回手,扯了扯披风下摆。
总不能让萧寒潜裹着乱糟糟的披风睡。
李英歌扯不动,起身去拿剪刀。
她想,张枫行事毫无踯躅,说明萧寒潜伤势稳定,没有性命之忧。
李英歌放心动作,举着剪刀,伸向萧寒潜的肩膀,那里的披风压得最牢,剪开后就好办了。
于是萧寒潜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中的,是利器泛出的寒光。
他本能自卫,屈指成爪,袭向李英歌的喉咙。
他出手的同时,李英歌已经发觉他气势骤变,忙退开道,“殿下!”
娇柔嗓音入耳,萧寒潜初醒的浑沌褪去,迅速收回攻势。
残余的劲风,震得李英歌趔趄。
她忘了,现在的她人小腿短易摔倒。
咚的一声,李英歌闷声倒地。
☆、第13章 宠物
后脑旧伤受到撞击,李英歌有短暂的晕眩,她瞪大眼盯着绘水草游鱼的承尘,等待重影消失。
她不惊不叫,引得萧寒潜剑眉微挑,撑起身看向她,肩背上的伤口被牵动,痛觉令他的神智迅速清明。
昏睡前的种种画面划过脑际。
张枫不在,就证明计划顺利,他已经住进了未婚妻的绣楼里。
而他的未婚妻险些被他误伤,正呆愣着摔倒在地。
念头闪过,萧寒潜身随心动,翻身下地,弯腰去扶李英歌,他抓着李英歌的手臂,触感又软又细,仿佛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折断。
萧寒潜动作一顿,改去牵李英歌的手,也不知怎么使的巧劲,轻轻一提一收,就将小小的李英歌揽到胸前,单臂抱着。
又顺手接过李英歌反手紧握的剪刀,举到眼前看了看,勾唇轻笑,“李英歌,你打算谋杀未婚夫?”
他身材颀长,生得比同龄人高大。
李英歌晕眩刚过,就又是一阵天旋地转,忙张手抱紧萧寒潜的肩膀,此时也顾不上他倒打一耙,探头往他身后看,轻声问,“殿下伤在哪里?伤口好像崩开了。”
她闻到一丝血腥味。
萧寒潜见她不理会他的调侃,只紧张他伤势的小模样,嘴角笑意更深,不答反问,“这么担心我?”
李英歌没想到萧寒潜是这样的萧寒潜。
睡着时,还透着股警觉肃杀的军人特质。
清醒了,却像个张扬的纨绔少年,满是皇室子弟的恣意无谓。
还有点油嘴滑舌。
她眨了眨眼,伸手推他,“殿下醒了,就自己脱披风和外衫吧。伤口要重新包扎,再用碗药粥暖暖胃。您放我下去。”
萧寒潜不放手,挑眉道,“殿下?怎么真见着我,反而不叫乾王哥哥了?”
李英歌忍不住叹气,妥协道,“乾王哥哥。”
这称呼,是谢氏转达女儿对未婚夫的问候时,教女儿喊的。
谢氏为保痴傻秘密,又有年幼和未来乾王妃的尊贵身份做借口,光明正大的不让女儿见乾王府的人。
是以汪公公每逢年节,代表乾王府登门问安时,只得几句问候而见不着人,也没觉得李府行事不妥。
萧寒潜知道这个称呼,可见汪公公很尽职,事无巨细的转达着李府的大情小事。
看来,萧寒潜确实敬重李府。
远在东北大营四年,并没有对岳家和未婚妻不闻不问。
李英歌心头微定。
萧寒潜听她小大人似的叹气,更觉有趣。
当年他接连赐婚封王,紧接着离京去东北大营,一应定亲事宜都有内务府和汪曲操持,他无需出面,也无暇出面。
这还是赐婚后,第一次见李英歌。
他十三岁离京,十七岁归来,李英歌却仍是个小女孩。
他对她生不出男女之情。
但他的小未婚妻软软小小的,像他养过的宠物。
一只眼神灵动的小狐狸。
他情不自禁地想逗弄她。
萧寒潜看李英歌的目光,就透出几许戏谑的亮芒。
李英歌一抖,总觉得自己像只被野兽盯上的猎物。
内室的动静,引来谢妈妈的探问。
她不敢乱闯,隔着门帘问,“英哥儿?是不是殿下醒了?”
薄娟织的门帘透着光,朦朦胧胧地映出室内外的对立人影。
谢妈妈乍见萧寒潜抱着李英歌,又是惊喜又是意外。
她身旁的常青,则一脸紧张担忧。
李英歌心头一动,偏头靠上萧寒潜的肩头,细声道,“妈妈别担心,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没事的。”
如果两人不是挨得亲近,李英歌照顾萧寒潜,怎么会照顾到无故摔跤?
常青闻言,忙收回视线,规规矩矩地束手低头。
李英歌不由眯了眯眼。
萧寒潜已经收起笑意,沉声道,“这里没你们的事,退下罢。”
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酷威严。
☆、第14章 亲近
谢妈妈不敢再问,忙告罪,示意常青一起退下。
外间又恢复了静谧。
李英歌耳边还回响着萧寒潜骤然变冷的声音,心下正觉异样,就觉视野再次变化,人已被萧寒潜抱着上了临窗大炕,压着他的肩头,一起倒向炕尾的团花引枕。
这姿势,实在太亲密了。
李英歌汗颜,挣扎着要起来,就被一只大手按了回去。
“别乱动。”萧寒潜把玩着手中剪刀,神色慵懒道,“有人想要我的命。刺客每一式都是杀招,最重的一道伤在后背肩胛处。如果砍得再偏一些再深一些,我不死也会半残。”
他丢开泛着寒光的剪刀,偏头看向李英歌,“跟我同吃同住,你怕不怕?”
李英歌觉得萧寒潜的反射弧有点长,她问的时候不答,现在不仅答了,还自爆受伤内情。
这人思维跳跃,态度也十分古怪。
即便她前世错爱袁骁泱,曾有过三年“甜蜜”婚姻,此时也看不透眼前男子的心思。
但对萧寒潜的不讳言,李英歌也不打算露怯。
她坦然对上他的视线,镇定道,“不怕。您出了事,第一个受损的是我,李府也得不了好。那才真值得怕。”
她的大实话,似乎取悦了萧寒潜。
“这话倒实在。”萧寒潜玩味地挑眉,手臂微震,掂了掂怀中的李英歌,低笑出声,“怎么这么轻?一点没长大似的。”
说得好像以前就掂过她的体重似的。
李英歌腹诽,不理他再次跳跃的思维,提醒道,“张大人留了个包裹,先处理您的伤口吧。”
这次她顺利摆脱萧寒潜的怀抱,心下刚松口气,萧寒潜就长腿一伸,将炕上锦被软枕一股脑挤到炕头,捞起炕桌置于身前,长臂一摊,又将李英歌圈在他和炕桌之间的方寸之地。
李英歌嘴角抽了抽。
这人实在太自来熟了!
她不觉得萧寒潜会对初见的小女孩一见倾心,那也太惊世骇俗了。
他对她的莫名亲近,透着一股发自本能的浓浓占有欲。
仅仅因为她是他的未婚妻?
李英歌嘴角不抽了,一面去拿炕桌上的包裹,一面试探道,“您刚才对谢妈妈她们好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