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看向棋盘,悠悠落下一指 : “你这几日多在宋家附近转转,多打听些消息。若是宋姑娘受了什么欺负,立刻回来禀报我。”
“是,五爷。”常勤应诺道。
与此同时的宋家,宋绵正认真清点苗氏还回来的地契。
“姑娘,您可真厉害,不过三言两语的就把那宋家二夫人给说服了,还将宋家的地契全还给了您。”墨画平生第一次对宋绵心生佩服。
“苗氏本就是贪图钱财的小人,我若不早早把话撂下,她哪里肯如此轻易地就将宋家的地契拱手奉上。”
宋绵清点着这些地契,心里想的却是上辈子她去了京城,就再也未听到扬州这边的消息。若她这辈子和上辈子一样此生再也没回扬州,那她爹娘给她留下的家财,可就全都给那苗氏占了去。
想到这儿,宋绵更觉得那苗氏真是个可恶至极。亏她娘亲生前还借了他们夫妻俩这么多银子,他们却如此恩将仇报!真不是个东西!
“姑娘也别为了这些个小人气坏了身子,真是太不值当了。我从前常听府里的人,宋家的大老爷也就是姑娘您的父亲,可是个谦谦君子。却不想这宋家的二老爷和二夫人,竟是个这样的货色。”墨画愤愤然道。
这世间之人所为的不过都是利益二字,宋绵上辈子便看透了。
果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当天夜里,宋绵去了趟宋家祠堂。
夜里静谧无声,周遭黑压压的一片。宋绵跪在祠堂的蒲团之上,背脊挺直,向她爹娘的灵位拜了拜。
“爹娘,女儿回来了。”宋绵轻声细语道,仿佛她的爹娘还在,她不过是出了趟远门回来而已。
“你们可能不知道,女儿经历了件离奇之事。说出来或许你们也不信,可却还是真真实实地发生了。也许是因为爹娘在天有灵,让我能够重活了一辈子。这辈子,我一定会远离程家,不再踏入程家的大门一步。此生,我都不会和程家之人有任何瓜葛。”宋绵说的坚定,又给她爹娘磕了几个头,这才起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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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绵在宋家住了几日。府里的下人收了宋绵的打赏钱,又听说如今府上的房产地契全在宋绵的手里,便纷纷见风使舵,对宋绵的吩咐可以说是言听计从。
宋绵想的却是如今她还在扬州,宋家的事她还能管管,可若是等她过几日回了京城,这宋家的庄子可不就又成了一个烂摊子?特别是这庄子无人管,才是真正的难题。若她不早早物色出一个管理庄子的人选,等到日后苗氏见她回京城去了,指不定又会做什么手脚,将庄子给重新夺了回去。
这才是宋绵真正所担忧的。
心里头存着这事,宋绵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出解决的法子。
就当她托周妈妈四处给她物色管理庄子的人选时,程予上宋家来了。
先得知这事的是苗氏。
苗氏在宋家打理后宅这么些年,虽然如今管家之权被宋绵夺去了,可她在府上还是安插了不少眼线。
虽说苗氏这些年远在扬州,可这京城里的情况她可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这程予可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太傅,年纪轻轻便担任了如此高位,可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苗氏如今被宋绵夺了房契地契的,她这辈子唯一的指望,可就只剩下她那个正值妙龄的女儿了。
说起苗氏的女儿宋柔,今年也不过十二的年纪。
宋柔自小就羡慕宋绵,不仅爹爹是个官老爷,娘亲更是候府千金。她爹不过就是个粗枝大叶的草民一个,她娘苗氏更只是个乡村妇孺,哪里能和宋绵她娘比,样貌上宋绵更是和她拉开了一大截。不仅如此,宋绵七岁的时候父母双亡,还被侯府的人接到繁华的京城去了,过上了大户人家的日子。而她宋柔,只能继续待在这个扬州城,这辈子也见不了京城的繁华景象。
凭什么她宋绵天生样样都比她强,而她宋柔却是永远及不上她。
苗氏叫来宋柔,命叶妈妈去她嫁妆里挑几套上好的头面出来 : “幸好你这身衣裳是前不久新做的,否则今日就得穿旧衣裳去会客了。”
宋柔听了,却是纳闷 : “会客?会哪门子的客?今日有客人上门吗?”
“今天来的客人,可不是寻常的客人呐。今日上门我们宋家做客的,可是程家五爷。”苗氏心情愉悦道。
“程家五爷?”宋柔对这位程五爷的传奇事迹还是听过不少的。“他怎么会上咱们家来?”
“我听人说啊,前几日皇上派程五爷到咱们扬州城来办事。宋绵她娘,可是宣平侯府里的千金大小姐,他们殷家和程家祖上可是有姻亲的,如今他来了扬州,顺道来拜访咱们宋家,也是应该的。”苗氏替宋柔抹着胭脂,又打开妆匣子让她挑首饰。
“那他上门做客是因为他们大房,和我们二房又有什么干系?”宋柔不以为意道。
苗氏简直恨铁不成钢 : “你这个傻丫头,怎的就不知道开窍?你不是一直嫉妒宋绵比你命好,你要是借着这次机会,勾搭上了程家五爷,等你日后嫁入程家,她宋绵见着你,还不得规规矩矩地向你问安。”
她们这些女子,比的无非就是看谁嫁的好。若是她的女儿勾搭上了程家五爷,那她以后的荣华富贵还会少吗?
☆、017
宋柔原本对她娘的安排不甚在意,但是她娘执意要让她去见程家五爷,她也不敢忤逆,只好乖乖地出去见了。谁知等她来到会客的花厅,亲眼目睹了这程予的风姿,整个人便愣在了原地。
苗氏在内心偷笑。她也是女子,怎能猜不出女儿家见到相貌俊朗的男子时的娇羞呢?
宋柔也不曾料想,这程家五爷竟是生了如此一副好皮囊,浑身气韵更是犹如谪仙一般,可当真是面如美玉,如琢如磨。
“程五爷。”女儿家娇娇柔柔的声音在花厅里响起,显得格外悦耳。
程予闻声,淡瞥了宋柔一眼。
过于华丽的衣裳首饰,精心点缀的精致妆容,一看便是精心打扮有备而来的。
程予移开视线,随即起身向她走来。
宋柔瞧见了立即低垂着头,一副小女儿娇羞模样,心里头扑通通地直打鼓。
程予见她这副模样,冷冷瞧她一眼,便越过了宋柔走到苗氏身前 : “二夫人,不知宋姑娘可在府上?”
苗氏一愣,没去看宋柔变了的脸色,明知故问地笑道 : “咱们宋家一共有两位姑娘,不知程五爷问的是哪一个?”?月?亮?独?家?整?理?
“我问的自然是殷家殷老夫人的外孙女,宋绵宋姑娘。”程予如实道。
苗氏面上笑容一僵 : “原来五爷问的是咱们家绵儿啊,我这就让府里的下人去把她叫来。”
宋绵原是在看这几年来的账目,却见苗氏身边的叶妈妈来传她过去,说是有贵客登门。
宋绵这才梳妆打扮了一番,去了前厅。
宋绵来的匆忙,不过是让墨画替她简单挽了个云鬓,发上也只戴了几朵样式简单的粉色绢花,却衬得她娇颜如花。料是宋柔见了,嫉妒的同时下又不由心生羡慕。
“程五叔怎么来了?”宋绵见了程予,也是意外。
程予神色自若道,“我听说,你正让人四处物色管理庄子的人?”
宋绵惊诧道 : “是,五叔是如何知道的?”
程予却没回答她,而是道 : “我在扬州也有一处庄子,庄子里的由管事倒是个妥当的。你若是不嫌弃,我可以让由管事过来替你打理庄子。”
宋绵却不想自己忧虑多日的事,竟然如此轻易便迎刃而解了。
“那便多谢五叔了。”宋绵忙向他致谢。能在程予手下当差的,不用说自然是得力的。这下可真是解了宋绵的心头难题。
“过几日,我便让由管事去你们宋家的庄子。”
程予扔下这话,便匆匆告辞了。似乎是还有要事。
宋绵心想也是,皇上千里迢迢地派程五爷过来,定是有要事托付与他的。
回去以后,墨画走在宋绵身侧,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 “姑娘,您说这程五爷……是不是对您照顾的也太周到了点,就连庄子上的管事都替你挑好了人选。”
宋绵顿住脚步。
回想起这些时日以来,程予对她的确是颇为照顾的。上辈子的程予,好像待她也是不错的。起码在冷漠的程家人之中,唯有程予偶尔同她碰面,也会向她微微颔首。
或许,他只是看在程家和殷家是世交的份上,或者是因为她外祖母殷老夫人和他的母亲程老夫人乃深交的缘故,所以才对她颇为照顾。
如此一想,倒也是合理的。否则以她宋绵区区一个已故的六品知州女儿的身份,何以让程予帮她这些忙?原本她并不想和程家之人再也纠葛,可这程予却是帮了她许多次。不知为何,宋绵心中早已将程予归纳为值得信任之人。
宋柔回去以后,气的在房中大发脾气。花瓶古董砸了一地。
苗氏想去劝她,结果被她一并骂了出来。
今日之事,苗氏要是再傻也能看出,这程家五爷恐怕也被那宋绵的狐媚模样给迷去了。她家柔儿模样虽也好,但一和那宋绵比起来,可就差了远了。男人哪个不喜欢貌美的,更何况还是宋绵那等世间难寻的美人。
苗氏看了眼宋柔紧闭的闺门,默默捏紧了手心。
既然她宋绵不肯给她一条活路,那就别怪她翻脸不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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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宋绵几乎每日都到庄子上勘察。
这几年来,苗氏的确把庄子经营的不错。田地肥沃,庄稼丰收,每年的确能赚一大笔银两,难怪苗氏一直守着这处庄子不肯放手。
程予果真如他所言,命由管事到宋家的庄子。这由管事是个精明能干之人,祖祖辈辈都是在庄子里管事的。他自小就跟着他爹在程家的庄子上学着,如今也能够独当一面。
宋绵虽然和殷老夫人学了这么多年的中馈,上辈子在程家也管了几年家。可在这打理庄子上的确还是个新手,这由管家却也能替她指点迷津、解答疑惑。
如果说宋绵先前还对这个由管事略有些不放心,这会儿也能够彻底地将整个庄子交由他来打理了。
将庄子交给了由管事之后,宋绵便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治理宅子上。
如今虽说府里的许多下人收了宋绵的钱财之后都对她忠心不二,可这其中依旧还有不少苗氏的人。
宋绵想着她不在,这宅子总是要有人打理,于是便想交给周妈妈。周妈妈再怎么说也是她的乳母,也是她娘亲当年亲自挑选的人。况且经过了这些日子的相处,宋绵对她也是比较放心的。
就当宋绵专心治理后宅之时,常勤上门来了。
宋绵倒是意外。常勤作为程予的贴身随从,他上门来寻宋绵,自然是得了程予的吩咐的。
常勤并非空手来的,还带了几个箱笼。
“五爷这几日在扬州城买了些玩意和吃食,让小的给宋姑娘送过来。”常勤说着,便吩咐几个小厮将箱笼给抬进来。
墨画看着箱笼,讶然道 : “这么多东西啊……”
“我家五爷说,宋姑娘怎么着也得喊我们五爷一声五叔,按辈分算也算的上是您的长辈。所以宋姑娘就把这些当做长辈赏您的一些礼物,安心收下便是了。”常勤解释道。
宋绵见他如此说了,也不好拒收,只好客套说 :“那可真是多谢程五叔了。这些时日他帮了我这么多忙,宋绵实在是无以为报。”
“我家五爷说了,宋姑娘若是真心想感谢咱们五爷,就请您明日到瘦西湖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些忙,更得短小了。等过几天有空了,尽量粗长
☆、018
常勤走了以后,墨画纳闷不解 : “姑娘,程五爷为何让您明日到瘦西湖一趟?”
“我也不知。”宋绵也是疑惑的。
墨画打开常勤送来的箱笼,里头果真是些扬州有名的点心和一些发簪首饰。
墨画看着箱笼里头的首饰,皆是镶金嵌宝石的物件,大为惊叹道 : “姑娘,这些也太贵重了吧。”
箱子里堆满了金银首饰,玛瑙手镯,一看便是极为贵重之物。
宋绵也未料到程予出手竟如此大方。心里颇有些不大好意思。毕竟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她本就欠了程予一大笔人情,如今又收了人家如此贵重的礼物,实在是过意不去。
故此,宋绵翌日不敢不前去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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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春光氲氤,江南美景好似一副浓墨画卷,美得如梦似幻。瘦西湖畔,月季、牡丹开满了一路,芳香四溢,舒卷飘逸。
常勤早早地便在画舫前头侯着,直到远远瞧见了一个容色绝佳、亭亭玉立的姑娘静立在岸边,身侧还跟着个打伞的丫鬟,这才吩咐船家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