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渺秀眉微挑,视线看向青砖的那个小坑,不确定地问,“你确定,我会怕坏人?”
“那当然不会,你这不都得坏人怕你啊!”
说完,江拯愣了愣。
该死,他怎么把实话给说了?
他视线再去看人,岑渺人已经不见了。
好家伙,感情平白消失,还有人比他玩的溜!
不远处,赌城的老阿婆收工了回家,她佝偻着背推开门,却看到是门槛边上放着一大包牛皮纸,她闻着那阵清香,颤巍巍地打开纸。
一只油光泛亮的整鸡豁然出现。
阿婆摸着那张纸,发现下面还有硬|邦邦的东西,拿出鸡一看,下面赫然还有十几块大银元。她抱着鸡,老泪纵横,四处环顾想要找人。
“那姑娘.....真是个傻孩子。”
阿婆深受感动,她擦干了眼泪,颤巍巍地推门,迎接兴高采烈的小孙女。
阿婆将鸡递给小孙女,小孙女开心地抱着鸡转圈,银铃的笑声传出很远。
“啊啊啊!今天有鸡吃呀!”
巷子里,岑渺听到那道声音,抿嘴一笑,月色清冷,将她的身形拉的很长。
裴阿苗不解:“阿婆给你一个鸡腿,你回一个鸡不就好了?为什么还要给银元?你如果要出去留学,等钱用的地方还大把哩!”
这在裴阿苗看来,实在是个亏本的事情。
谁知,岑渺却淡淡笑了。
“阿婆帮助我是发了善心,我帮助她,则是在回馈她的善心。”
*
几日后。
江家洋楼的仆从忙进忙出。
他们将前面小花园收拾出来,搬过来烧烤架,美名其曰搞什么洋派家庭晚宴。
江拯刚下学,中山装还没来得及脱下,就听到了管家说家里会来客人。
他剥了颗花生丢进口中,疑惑:“谁啊?”
管家笑了笑:“不就是帮您解了题的那位女先生。”
管家也不知道应不应当称呼其为先生,但能让徐教授都亲口夸赞的人,学识一定过人,便担得起这先生一词!
“哦,是她啊。”江拯冷哼,“我倒是要看看,是哪路来的神仙!”
这仇江拯可一直记得!
“等我弄明白是谁,一定要将她好好臭骂一顿!”
这时,穿着洋装短裙的女孩撑着伞蹦了进来,调皮地拍了拍江拯的肩膀。
“江拯,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江拯看过去,看着她身边带着的男士,皱了眉,“你怎么也来了?”
李曼蓉娇笑:“我跟我爹来的,听他说,你那道题被个女子解了,我爹让我过来见识见识。”
“见识就见识,但你为什么带他来了。”说着,江拯抬抬下巴,脸上神色浑是不耐。
李曼蓉也看了过去,“裴先生说想跟过来看看,我想着反正没事,就带过来了。”
“道貌盎然的伪君子。你可长点心吧,别到时候让这人做了踏板!”
江拯向来看不上李家请的那个家教。
“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李曼蓉翻了个白眼,“我好歹也是你表姐,说话能不能客气点?我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子,有那么容易被人哄骗?”
“那还真不好说。”
两人聊了会,又说起了那道题。
李曼蓉拿着本子看,她数学不好,上面的题也看不大明白,于是她将本子递给裴高轩。
“裴先生,你帮我看看,这解题人是否真有我爹说的那样厉害?”
青年转过身,他脸上挂着温润的笑。
这人,正是给李蔓蓉做家教的裴高轩!
“恭敬不如从命。”裴高轩笑着接过本子,认真看了一遍,不慌不乱地定下结论。
“尚可。”
“只是尚可吗?”李蔓蓉疑惑不已,“那为何被人夸得天花乱坠?”
“大概因为对方是女子,这个世道,凡是女子做出一点事迹,都会被夸大渲染。”裴高轩安慰她,“只要蔓蓉你认真学习,迟早也能达到这解题者的水平。”
“尚可?”
江拯冷笑,他虽然不喜解了他题的那人,但两相对比,他更厌烦裴高轩这哄骗李蔓蓉的作法。
这李蔓蓉数学就是个大草包,她能和那解题的人比?
这不睁着眼说瞎话呢?
“你们湖南大学数学系的徐教授,可对她赞不绝口,怎么到你口中就变成尚可?”
裴高轩神色尴尬。
这徐乐山是何人,他自然知道。
美国知名大学的高等数学博士,湖南大学唯一聘请的留洋教授。
他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只因为裴某能够做的比她更好,所以才会说尚可。”
江拯冷冷一笑。
就在这时,管家高昂的声音传来。
“贵客到!”
第6章 .大漠曙光(6)他原想将赤血献之花坛……
终于到了!
江拯端着杯酒,叼着根刚摘的嫩树芽,漫不经心地盯着门口,挂着玩世不恭的冷笑。
他倒是想要看看,是哪个这么不识抬举,专程和他过不去!
“等我弄明白对方来头,不给她几双小鞋穿穿,就对不起我投的这个胎!”
李蔓蓉对于江拯撩狠话的态度,非常欣赏。“不错,有仇必报真君子!”
下一刻。
随着管家带路的声音,少女白皙的脸庞暴露在众人视线中。
在场的人视线瞬间都看了过去。
江拯玩世不恭的冷笑,顿时凝固在脸上——傻眼了。
李蔓蓉兴奋地问:“准备好给哪双小鞋没有?”
江拯僵硬地转头,想了想那个青砖坑,神色认真,“表姐,我早就喊你要去医院掏掏耳屎,别一天到晚净听岔话!”
搞笑,这种危险的想法,他怎么可能会有!
语毕,他目光再度看向前方。
少女穿着素净的中式斜襟长裙,宽松的剪裁将身段遮了严实。乌黑的秀发放下垂在身后,两侧发丝别至耳后,固定着发夹。她拿着收好的油纸伞走了出来。
肌肤白皙,齐刘海下的眼眸如水般剔透。
江拯眼眸眯了眯,俊朗的脸上浮起得意的笑。
他就说吧。
他俩总有再见的时候。
这不就等到了?
走廊上。
管家快步上前,笑着接过岑渺的油纸伞。
“岑小姐,油纸伞我先帮你收好。”
“麻烦啦!”
“不麻烦不麻烦!”
岑渺往花园前走去,突然——
“怎么样!我虽然迂腐,但眼光不错吧?这可是我最好的一条裙子!”
这时,裴阿苗冒出来说了一句话。
她有着岑渺独特的视觉,能够感觉到她进来时,在场人的惊艳。
裴阿苗很好奇。
这种情况,在她以前身上从来未有过。毕竟一天到晚忙着农田里干活,哪有时间穿裙子?这条衣裙,还是她在十四岁时,见摆在裁缝铺里实在好看,拿出了省吃俭用好几年的‘私房钱’偷偷买的。
“可以啊,裴阿苗。你竟然还会偷藏私房钱!”岑渺目露赞赏,“不错不错,看来骨子里也没陈腐到那般不可救药,还懂得要反抗!”
裴阿苗羞恼,“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裴阿苗已经忘记了她要买这条裙子的初衷,只记得那时候,她是充满了忐忑、又期盼的心情。买下衣服,她就好像拥有了幸福,冲淡了所有的不幸。
从裴阿苗记事起,她就要干很多干不完的活。
从早到晚。
所以,叶春香说,她不需要干净整洁的衣服。
因为总会弄脏。
村上的小女孩们,她们家虽然穷,但一年也能有一件娘亲手缝制的花袄子。每次看到有小女孩换上花袄,她就心生期盼。
她多想,也能有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