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息一声,不免为盛家可惜:“哎,你家老大是这一片最好的年轻人咯,既识文认字,长得也周正,那些人不乐意那是他们眼光浅薄,我要是有闺女,巴不得找你家老大当女婿。”
嫁女儿图啥,男方家境是一方面,重点还得看人好不好相处。
说句政治不正确的话,在贡凡林场这种远离斗争的荒漠,成分是最不重要的东西,把心思放在过日子上才是正经。
盛芳礼笑笑,转而说起旁的:“老哥,你那儿还有干菜吗?我拿糖票跟你换一罐。”
“有,一会儿我拎你家去。”
盛芳礼扛着锄头慢慢往家里走,还没到家门口,一个女知青小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喊他:“盛老师,指导员让你过去一趟,你家好像来人了。”
盛芳礼一愣,顾不得肩上的锄头,抬脚就往大队部去。
到那儿一瞧,还真是老三到了,身旁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女同志。
“老三!”
盛景玚回头,就见父亲此时热泪盈眶地看着他:“成熟了。”
他喉咙微堵,牵起真一的手,大步走到盛芳礼面前:“爸,这是我媳妇祈真一,我俩来看你们了。”
“爸。”
真一眉眼弯弯,嘴角扬起,露出灿烂的笑容。
跟着盛景玚喊了人。
盛芳礼看看儿子,又看看他身旁的小姑娘,表情微变。
小姑娘白白净净,眼神清澈,笑起来的模样非常讨人喜欢。
但是——
他思绪百转,眼神落在小儿子神采飞扬的脸上,暗了暗。
面上还是对真一露出了和蔼的笑容,爽快应了那声‘爸’:“诶,走,咱们先回家。”
父子俩都很激动,跟指导员说了两句话,盛景玚将车子停好,一家人先告辞。
大伙儿都理解亲人相见的急切,何况盛景玚每年都来,来的时候也是食堂加餐的时候。
不少人对他还有印象,笑着问候几句就让人走了。
只有自告奋勇去叫人的顾雪呆了呆。
运输队的啊,这么有本事的男同志居然娶媳妇儿了?
白心动了。
她去喊人前没听到盛景玚介绍旁边的女同志,又听人无意间说起过盛老师这么大岁数还没机会抱孙子,是以盛景玚从车上跳下来的英姿瞬间入了她的心,再听到他来探望父母便自顾自下了一个决定。
赶忙跑去叫人。
谁想到她就慢了几步回来,刚好听到他的话。
顾雪抿着嘴唇,脸上布满了失望。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顾雪定定神,扯了扯嘴角:“没事。”
真一不知短短几分钟男人就招来了一朵桃花,这会儿盛景玚抱着一大包东西,她手里就拎了最轻巧的劳保手套和鞋子,盛芳礼扛着锄头在前面带路。
父子俩一路上没说几句话。
走了约莫六七分钟,到了。
眼前的是一栋茅草拌泥浆砌的房子,两间屋子,右侧支出来一截似是厨房,没有菜地,没有鸡鸭,甚至连堂屋都没有。左侧是盛芳礼夫妻俩睡觉的屋子,右侧是盛景棠的,两间屋子一样大,差不多八九个平方。
“来,先进屋坐。”
“你哥还在上工,你妈在培养室那边,到了天黑就回来了。”
盛芳礼带着两人走进左侧房间,屋里摆设很简单,靠墙那边是炕,炕上一头摆着两个小柜子,房屋中间是一张方桌。
盛景玚将棉被放下:“过不了多久就入冬了,这是两床被子,还有一些吃的,等过阵子我再办法捎两个炉子过来。”
贡凡的冬天不比东川好过。
东川几乎不会下雪,而贡凡每年至少有三个月下雪。
一旦入冬,进入贡凡的道路被大雪封锁后,物资很难送上来,正儿八经归属于林场护林队的还好,队里有储备粮,吃上两个月没问题。
附近的农民有地,有公分赚,日子也能勉勉强强过下去。
像盛芳礼这样的就惨了,下放人员在这年头只配干活儿,不配分粮。
平时吃的喝的都是队里定量的,一顿一个馒头一碗米汤就顶天了。哪怕林场如今用得上他们,不像一开始那样苛刻,但容易被人捏把柄的事还是不能干。
总之就是一句,要想日子好受,那就让亲戚朋友捎。
这一部分林场不会卡着,送了什么过来就给什么。
在盛景玚看来,林场能同意不扣他们的东西,就已经足够了。
所以这几年盛景玚的钱、票没少往贡凡送,时不时还托人送粮食,送衣裳。
林场其他人有什么想要的,他也能顺带送过来,当然,钱还是收了,大家伙对此也理解。
也正因为这样,盛家人才能全须全尾在贡凡呆这么多年。
真一将鞋子手套放在炕上:“爸,还有这些。”
说着,她又小心翼翼从两双鼓鼓的手套里掏出几包药:“这是治感冒的药,还有那个,给妈带的,冬天擦手正好,听说可以避免冻疮,另外的……”
她有些苦恼,忘了那一堆药片又是做什么的了。
真一给盛景玚递了个眼神:“呃,他说吧,他比我了解。”
盛景玚笑了笑:“消炎的。”
帮着盛芳礼把东西归置好,真一便体贴地留给父子俩说话的空间:“我第一次见到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小树苗,我可以出去转转吗?”
知道她的用意,虽然自认为跟爸没有什么不可以让她听的话,但盛景玚还是点点头,叮嘱道:“不要走太远。”
“知道了。”
真一出门后,盛芳礼脸上的笑容刷地一下消失了。
表情严肃无比:“盛景玚,她真的是你新娶的媳妇?”
“……是啊,怎么了?”盛景玚懵了懵,他爸这脸色变得也忒快了,难道不喜欢真一?
不会吧,他媳妇儿这么可爱啊。
盛芳礼听见这话,表情更加难看。
痛心疾首道:“怎么了?你好意思问怎么了?盛景玚,我和你妈就是这么教的你?喜新厌旧乃无耻之辈,你今天认不认错?”
“……”盛景玚更糊涂了:“等等,我什么时候喜新厌旧了?”
“你还记得自己之前说的什么吗?”
“说什么了?”
他说过太多话,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了。
盛芳礼狠狠打在他胳膊上,压低声音提醒他:“你说什么,你说你结婚了。你妈问你对方咋样,你说特别好,你很喜欢她,你们谈了七年对象,都知根知底。你现在就是这样干的?你妈回来瞧见你带个小姑娘过来,没心脏病也要被你气出心脏病。”
盛景玚:……
顿时啼笑皆非,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忍着笑解释:“爸,你误会了,你儿媳妇没换人,我谈了七年的对象就是她呀。”
本以为自己解释完了就成,没想到话音刚落,“啪——”地一声,盛老师用力拍在桌上,脸都气红了,瞪着盛景玚大骂:“我打死你个畜生!”
盛景玚满脸错愕。
怎么了?怎么就成畜生了?
就见老盛同志在原地转了两下,视线突然那落在门后,飞快走过去抽出门板后挂着的扫帚朝他打过去:“老子这样教育你的?”
“你媳妇儿现在顶多十八九岁,七年前她才多大,啊?你好意思朝小姑娘下手?盛景玚啊盛景玚,我要早知道你变成这样,当初我和你妈还费什么劲,就该让你一块到西北吃吃苦头!”
但凡有点廉耻心的人都不能冲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下手。
那是畜生不如,那是变态!
他老盛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个人?亏他刚才还觉得这几年他长进了,变稳重了。
合着真是装的啊?
盛芳礼是真气狠了。
如果说先前以为盛景玚三心二意,喜新厌旧他顶多失望儿子德行差;
这下他却觉得自个儿这个父亲当得着实失败,居然教出一个猪狗不如的东西。
“你给我跪下。”
“跪下!”
盛景玚:!!!!
作者有话要说:
真一:公公看着很慈祥,很好相处呢~~
第43章 ·
盛景玚瞠目结舌。
他真是太佩服盛老师的想象力了。
赶紧抓着老父亲手上的扫帚:“爸,你误会了,哎,你先放下扫帚,我慢慢给你说!”
“我媳妇儿今年二十五了,她就是脸长得嫩而已,没骗你!”
“胡说八道。”
盛景玚大喊冤枉:“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在你心里我就这么不靠谱啊?”
“嗯,你一直都不太靠谱。”盛芳礼怒目圆瞪,半信半疑。
他看人年龄可不光是看脸,还看对方的谈吐,那丫头不仅脸嫩,心态也不像二十五六的人,过分开朗活泼,少了几分稳重。这倒不是说他更喜欢哪一类性格,而是人在不同年龄阶段,阅历不同展现出来的面貌就会有所差异。
盛景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