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砚生沉思半晌,摩挲青梅,在顾欢期待的眼神里,嗯了一声。
晁烈被送出去之前,顾欢将人喊住,觉得有些不对劲,打量一番,将晁烈身上的余下的绳索取下来,把手里的白面馒头堵进他嘴里。小哥淡蓝色的瞳孔有些凶,却夹杂着懵懂,愣愣瞧着顾欢。
这西域小崽子,是不是有点毛病?目送人的背影走远,她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阿欢。”
“啊?”顾欢回身,“怎么了?”
“去洗浴,去去身上的腥气。”语气不悦。
腥气?顾欢不觉然,她身上的熏香不是陆砚生自己选的吗?
罢了,心思善变的陆美人。
“哦...”
顾欢应声,按照他说的去做。习惯性地没有顶嘴,没有生气。处理得当的时候,陆砚生正在算些什么东西,似乎为难住了他,她凑近一看,这图,倒是像建筑类的图。
听说陆砚生要在这里建些什么,看来是真的。
“怎么不说话,我让你换衣服,说你两句,又不高兴了。”他语气不像是在问,而是陈述,明明白白指出她心底的叛逆。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都没做错,我为什么要说你?”
顾欢轻笑了声,看透似的,“没有错,就不能被你说两句啦。”
她哪里有那么娇贵。
第15章 教训 现在的小孩,是不是都缺打呀?……
陆砚生并未把晁烈的事情放在心上,找个地方安置他,过几天才想起来,把晁烈交给了长云。
晁烈反应很剧烈,极力不愿去长云那里,似有畏惧。西域男子天生神力,他一把挣脱绳索,躲在顾欢身后,差点将她拽个趔趄。
衣服差点被扯下来,顾欢望了望天,哀叹一声,“长云,收收你袖中的弯刀,你吓着他了。”
西域王子好像和传说中的不一样啊...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记载的成年后的西域王子,双瞳金黄,五官深邃,高大强壮异于常人,刚刚即位,便因为族人崇拜勇士,而被成为西域王者。
长云应声收刀,顾欢恶狠狠以“没肉吃”来警告他,谁知道他听不懂没肉吃的意思,反倒因为听见“肉”这个字而异常高兴,“撕拉”一声,顾欢的衣服坏了。
顾欢气笑了,抢过弯刀,一把割断被拉住的衣服,徒留狼崽茫然看着她。
“带走,长云,快点儿的!”
鬼哭狼嚎的声音远了,顾欢觉得天气真晴朗,给船边拴着的二黄喂了跟鸡腿,玩得不亦乐乎。
二黄是顾雁从街上抱回来的流浪狗,因为身份尊贵,身边人不让她养,便拴在了船上,顾欢日日逗着,经常突发奇想:狗一定是狗,人不一定是人。
有朝一日刀在手,杀遍天下狗男人。
比如说陆某人。
“阿姐。”
顾欢应声回头,笑道,“是雁雁啊。”
这一来二去,就这么两句,顾欢懒得找话题,顾雁捧着布施的簸箕,干站着,嘴唇动了动,瞧着顾欢疏离的笑容,她也极聪明,错开身子便要走。
“等等。”
“阿、阿姐?”她结巴着。
“别这么看着我,整的我跟调戏良家妇女似的。”顾欢将自己摆摊带的幕离给顾雁戴上,说,“天热。”
顾雁一动不动,呼吸都不敢大喘气,由着幕离撩下来,生怕顾欢呵斥她。
“喏,陆氏新出的唇膏。”
顾雁腾不开手,顾欢索性把小瓷瓶放在乘米的簸箕上。
“谢谢阿姐。”声音细若蚊呢。
阿姐不怨恨她,甚至对她这样好。她垂下头,想起之前,她口不择言,竟要在砚生面前告状...她怎么这么坏!
眼前的小姑娘不知道垂头想些什么,咬着嘴唇,一眼不发,轻声又道了一声多谢。
到底是小孩子。
不过,可千万别谢她。
她只不过是想让幕离遮一遮女主到处乱飘的魅力,送唇膏也只是劝女主少染唇脂,素面朝天,免得一时她看不住便被人觊觎。
造孽。
得亏现在顾雁还小,狂蜂浪蝶没那么多。
***
一日,陆砚生心血来潮,要给顾欢做些衣服。虽说陆砚生替她置的衣服已经穿不过来,可但凡是个姑娘家,谁不爱穿新衣服,反正…又不花她的钱。
一开始布庄挑地,倒是挺顺利的。
绫罗绸缎,都是陆家产业,尽可挑选,顾欢很有自知之明,乖巧地站在陆砚生面前,当着毫无感情的衣架子。
店家推荐了有十来套后,陆砚生均不是很满意,店家大气不敢出,退出去将布庄让给陆砚生自己选。又试了十来套,陆砚生不厌其烦,没说喜欢哪一套,也没说不喜欢哪一套。
换下最后一套衣服时,陆砚生替她系着小衣带子,漫不经心问她,“你喜欢哪一件?”
哪一件?
“你喜欢哪一件?”顾欢扔了个回旋镖。
她喜欢有什么用,他不喜欢,是不会让她穿着出去的。
不知道。他想。她穿哪一件,都很好看。
“是不是都很喜欢?都买了。”
他只是这几日忙完了,突发奇想,带她出来逛逛,逗逗她开心,一连几日晾着,连喜宝都不会高兴,不过现在想想,若是顾欢的话,被他晾着,是会开心呢...还是会很开心呢...
店家喜出望外地应声进来,“少主,全要了?”
顾欢摁住他的手,示意他,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陆砚生不甚在意,大手一挥,甚至将隔壁铺子的首饰都给盘下来。
“阿欢,回吗?”眸子含笑,似乎这人花了那么大一笔钱,还挺开心?
顾欢嗯了声。
资本家的世界,穷人不懂。
顾欢去换衣服,陆砚生便去外面等。在试衣间的时候,她便听见外面指指点点的声音。
指指点点...还能是什么?
无非是,顾欢新寡便嫁,嫁的还是妹妹的未婚夫,其人何其下贱,其心何其歹毒。其间,也有妇人阴阳怪气感叹,说啊,幸亏陆砚生收了顾欢,要不这江州又有多少人染了花柳病...
“说不定这陆家少主,都已经不干净了...”
这一道声音尖细,尤为响亮,顾欢开门出来,正逢此话落下,也巧了,众人正因为这话鸟兽般散开,生怕从陆砚生身上染上什么东西。
陆砚生回头望着她,声音还是那样,一如既往地温和,“阿欢,好了吗,好了我们回家。”
端坐如山,杳霭如玉,仿佛周遭嘈杂都无法影响他。
他看上去,只是在店外思考着东西,等着她换完衣服一起回陆宅。
陆砚生扶着轮椅欲转身,却被顾欢扶住,“小心,前面有东西。”
陆砚生垂头一瞧,面色微微发白。与陆砚生相处一段时间,大抵知道他怕这个,不然书房里摆放的生肖像,不会独独少一尊蛇。
不知道是哪个歹毒的人扔的水蛇,这东西花色多,却没有毒,也就能吓吓人罢了。顾欢面不改色捏着七寸拎起来蛇,长绳一般的身躯蜷缩在半空,经由顾欢虚甩,众人惊慌,人群甚至发生了踩踏事件。
“谁扔的?”
众人几欲退散,却被身后陆宅府兵拦住退路,进退维谷。
“没人说话是吗?”
顾欢找个了爽快地方,一脚踏上,手撑着膝盖,玩儿似的甩着蛇,“我要数数了,要是没人站出来...我让你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蛇被玩的几乎吐了:你TM还是人吗?又不是老子耍得你!嘤嘤嘤!
“三、二...”
“我们可是有知府大人撑腰,你休想枉顾人命!”
“怎么,想告我啊,去告啊!”整的跟一下九流的土匪似的。
“你!”
“这种人,你跟她讲什么道理?”
顾欢点头称是,直接把蛇扔到说话之人的头上,蛇禁制没了,正是怒性起来的时候,紧紧缠绕着他的脖子,顾欢蹲到他身边。
鬼鬼祟祟,早知道是他了。
她冷眼瞧着蛇的身子收紧,再收紧。丝毫没有解救的意思。
“好了,阿欢,别闹了。”
顾欢回头望了一眼,没说话,径直从长云袖间抽出弯刀,在那人惊恐的眼神中,挥刀砍下。
蛇的身子段成几截,在地上扭曲。但是他仍然大气不敢出,因为那把刀,依然凛冽刀光映着着美人红唇,死死抵在喉间,稍稍用力,便渗出血液,周围人噤若寒蝉。
“听好了诸位,我臭名昭著,你们说什么随便,日后若再让我听见一字一句有关陆砚生之污秽言语...我抵的可不是你们的喉口,而是你们的心尖肉。”
她扫视一圈,轻吐一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听不见,大声一点。”顾欢眯眼,声含戾气。
“明白了!”
“散了。”顾欢一挥手,人群似“哗”地一声散开,甚至还发起了好几桩踩踏事件。
顾欢拍拍手站起来,自认为飒爽地一甩头发,心里暗爽,借着陆砚生这把东风,装B是真TM爽。
不知何时凑过来看热闹的陆昙生,一眼便看透她,冷嘲热讽,“嫂嫂好威风啊。”
陆砚生靠着椅背,招呼顾欢靠近,顾欢蹲下,由他替自整理微乱的发尾,一声不吭听他训斥,“阿欢,女孩子要优雅端庄。”
“优雅,端庄?她浑身上下哪里跟这两个词搭边儿?”陆昙生跟听了天方夜谭似的。
顾欢指节捏得吱吱想,忍无可忍,一拳打上去,推着陆砚生往回走。陆昙生在原地气得跳脚,不敢上前去,想了半天,去顾雁那里装可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