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的“顾欢”,借着这位天之骄子落魄时将其救起,与之颠鸾倒凤,何其恶心,无一例外。这次的顾欢,确实有些不一样,甚至让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不过,只要到了明日,一切皆会揭晓。
阿欢,会怎么做?
他有点好奇。
喜宝从小塌上跳进他的怀里,波斯猫淡蓝色的瞳孔泛着讨好又温柔的色泽,揉着柔软的毛发,猫咪眯着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鼾声,极其享受。陆砚生想起那日,顾欢腆着脸讨好他的那日,她仰头瞧他,额前细碎的胎毛莹着暖黄的弧度,下巴垫在他手边,讨好的目光里,是不易察觉的倔强,还有她仔细掩藏的自尊。
他停了手,忽然便没了趣味。喜宝委屈地呜咽两声,知自家主子厌了自己,尾巴耷拉下去,怏怏离开。
陆砚生没去吃饭,内心默数着数,依他对顾欢的短暂了解,五十声之内,她必会前来认错。
四十七,四十八,四十九...
九字方落下,门“吱呀”打开,正合上棋子落下,顾欢进门来,很好地将倔强隐藏,温和讨好地看着他。陆砚生指尖顿在棋子上,姿态未动,慢慢瞧着她,她走了两步,没再靠近,他有些不耐,说,“阿欢,过来。”
“今日是我错了,我不该顶撞你,我语气不对,我向你道歉。”她坐在陆砚生身侧,语气真诚,听不出来一丝不耐烦。
明明那么不想认错,却卑躬屈膝,他很想说一句:虚不虚伪?
迫于急切地想看这副面庞下的惊慌,陆砚生展开一幅画,上面赫然一副异域男子图画,双眸乃为黄金瞳,烈烈生风,如鹰隼般,直直望着画外人,顾欢心里一哆嗦,这不是战斗民族小哥吗?怎么陆砚生会认识?
她眼里的吃惊显然取悦到陆砚生,他步步紧逼,“认识吗?”
亲昵地搂着她的腰,发尾落在手背,陆砚生不自觉捻了捻,周身每一处因为她的靠近而变得舒爽愉悦。顾欢没察觉到他的变化,盯着画,大脑高速运转,甚至手不知道放到哪里,陆砚生看出她的无措,顺其自然把玩她的手,化解她一些尴尬。
“不认识吗?”
“不认识。”她低声说,似乎是下了狠心,“现在不认识,很快就要认识了。”
“哦?”
“你说过你不过问的。”
陆砚生挑眉,没过分在意,反正一切,明日揭晓。
顾雁明日要去江州槽口做义施,想问陆砚生借艘船。长云见是顾雁,想起之前少主对她的纵容,便也没有过分拦着,只说一声夫人也在竹苑。
夫人是谁,顾雁自然知道,有些郁然,但很快有些释然。是她害的姐姐守寡,现在姐姐有个更好的归宿,她应该高兴。
砚生,算是个良人。
门掩着,不用推开,透着雕花木门就看见厅内琳琅满目的珍宝,案头的小香炉清烟袅袅,房内只留着淡淡的清香,正中的琉璃榻上半卧着两人,衣衫半掩...陆砚生眼底聚拢了浓得化不开的深色,低头啄吻阿姐光洁的脊背,那红色的吻痕蔓延开来...
“阿欢...”
素日清朗的声音,也带着低低的沙哑。
女子手撑着案边,嗯了一声,隐忍着,不说话。他也不生气,若优雅的猫科动物,不厌其烦地尝试着驯服,一点一点击溃她的防线。
冷不丁,顾雁对上他的目光,吓得倒退一步。她何曾发现,温和如砚生,眼神竟同野兽般幽深,这幽深中,竟还带着些许...媚色?
她失魂落魄,路也走不稳,途中遇见长云,只和他说自己要借江州一艘船,长云虽纳罕,却点头说会告知少主。不知所然地瞧着满面羞窘惧色的小姑娘逃也似的离开。
陆砚生在与顾雁对视后,不紧不慢拢上顾欢的纱衣,掩上春色。
“怎么了?”顾欢问。
“怕你着凉。”他说。
顾欢冷笑一声,余光瞥见棋盘上一子落错,她粗略懂些,说,“你错了这一子。”
这一子,是方才顾欢进门时落下的
那一枚,他无心下棋,随意落下,现下看来,倒也奇巧,陆砚生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是错了。”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明日,棋盘交给你来下。
***
翌日,顾欢跟着陆砚生去了港口。港口怪热闹的,听说是来了批人牙子,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刘主事正想收一些,能干活,又不吃苦,还跑不了。与贩子讨论价钱,讨论得热火朝天,唾沫快干的时候,他侧眼瞧见,那位传闻中的陆夫人,左手拿了个白面馒头,右手拿了根儿小棍。
小棍戳着笼子里寡言的一个少年,那少年一双黄金瞳,烈烈发光,却凶悍地瞧着顾欢。
刘主事好心劝道,“夫人,这种人,太瘦小了,我们是不要的。”还天生反骨,定是降不了。
旁边的贩子一听“夫人”两字,眼睛顿时亮了,说不定有戏把这小不死的卖出去,刚刚那刘主事砍价跟不要命一样,砍得他肉疼,这下可要一下子讨回来。
“夫人,我可跟你说,这人长得可俊了...”
顾欢哀叹了口气,凭什么原著顾雁拿个白面馒头,就能把战斗民族小哥迷得认不得南北,一到她这里,人家恨不得吃了她,无奈,她歇了口气,摆摆手,坐到自己小摊上想法子。
塞了根牛肉干,还是没有灵感。
吃了跟鸡腿,依旧没有...
不过,顾欢察觉到一道几乎要穿透她的目光,她疑惑地回头,带着试探的目光,走近战斗民族小哥,晃晃手里的鸡腿,问,“想吃?”
小哥骄傲地撇开头。
呦呵!
顾欢挑眉,循循善诱,“跟着我,有肉吃。”
小哥有些犹豫,顾欢瞧着有戏,抬手示意刘管事,这人她要了。刘主事想起她那些旖旎的传闻,左右为难,她买这狼崽,为的是港口,还是别的什么...算了,还是问一下陆少主。
刘主事借口方便,问了声少主,谁知少主脸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一声“允。”
刘主事:好的,是我自作多情。
交了钱以后,顾欢喜滋滋地提这人,但是提着人她有些忧愁,该怎么防止这些人靠近女主呢。虽说剧情君这一关交给了系统,但是强大的女主光环要怎么避免...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稳妥的主意。
牵着绳索敲开陆砚生的门,“陆美人,瞧,我给你买了个人...”
第14章 暴躁小晁 没有错就不能被你说两句啦……
牵着绳索敲开陆砚生的门,“陆美人,瞧,我给你买了个人...”
没看见人,顾欢把绳子拴在柱子上,给狼崽塞了两根鸡腿,试探着走进内室,“陆砚生?”
果然,人在内室。轮椅在幽深的书架间,陆砚生艰难站着,扶着柜子,似乎下一刻便要摔倒,即使如此,依然无法拿下最高层的那册书。润如玉的平静面庞,现出微微难色。片刻,他无奈地坐下,低下眸子,瞧着木头般的双腿。
不过咫尺距离,却似乎遥不可及。
一种绝望般的无力,再次油然生出。
“喏。”
一本书册递入眼帘,陆砚生眼皮子抬了抬,见顾欢蹲下来,笑着仰视他,见他不接,又将书往前推了推,问,“不要吗?”
他没有说话。眼神与她交汇,没有探寻,如一潭静水,单纯地望着顾欢。
顾欢怕他,惧他,有求于他...却从来不曾轻视过他。
“我难受得不得了,陆砚生...但这不是我毁了你的理由...”她中了春意浓,依然顾念他的清白,顾念他的名声,即使那时候,她并未与他有什么交易,甚至,对他心怀憎恨。
或许,今日她择了晁烈,他也会对她网开一面?
不太可能,陆砚生想,他只喜欢干净的阿欢。
陆砚生接过书,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顾欢自顾自走到他身后,理顺他微乱的发尾,熟悉地推着他出了外间,边走边说,“陆美人,我刚刚找到一个绝妙的人,是你画像上的人,你是不是在找他...”
陈述的话语里,是难以掩饰的雀跃。
陆砚生嗯了一声,不含感情,顾欢也不清楚这对陆砚生来说是不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她而言,这是个值得高兴的事儿,毕竟,这是个重要目标。
陆砚在看书,顾欢觉得平静得异常,可转念一想,陆砚生一向都是这个性子,便不再多想。
走到外间,顾欢有些傻眼。战斗民族小哥不知何时挣脱了绳索,将外室弄得一团糟,除了骨头残渣外,还有四处可见的指印油腻,随处乱扔的珍贵书籍...小哥现在被侍卫摁得紧紧的,虎视眈眈瞧着顾欢,鼻腔哼着气儿:“肉...”
顾欢额头一跳:我的肉你觉得好吃吗?
完了完了,陆砚生这么干净整洁的一个人,看见现在这种场面...她忽然觉得活着,似乎好像没什么意义了。
瞧着四处狼藉,她结结巴巴看着陆砚生,“陆美人儿...”
小狼崽还呲着呀叫嚣道,“肉...”
似乎想不出什么说得出来的话,顾欢也被晁烈烦扰得头快炸了,喝道,“闭嘴!”
小哥油腻的爪子在窗帘上又蹭了一把。
顾欢似乎听见,陆砚生手指发出了一声“咯嘣”的声音。
眼前的景象,显然已经足够让他的情绪在爆发的边缘。但是富家公子的教养和风度,使得他抿唇不语,安静等待顾欢的解释。
顾欢生无可恋。
“额,陆美人,刚刚来的时候,瞧见青梅有卖的,给你买了些,新鲜的,尝尝...”顾欢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试图使自己看起来更加乖巧。
陆砚生皱眉看着,顾欢秒懂,立刻拔腿洗了洗梅子回来。心里祈祷着可千万别吃,她是专挑酸口儿的买,想着陆砚生爱吃,什么时候以假乱真出出气。
她也就敢想想。
要不是小哥那么作...她是死也不敢拿出来。当时语气豪横地说“给我来最酸的!”时候,阿婆还祝福似的瞧了一眼她的小腹,挑的尽是长不熟的涩口个儿。
完了。
陆砚生挑着青梅入口,酸涩清香的味道,使得几步远的顾欢下意识咽了口水。闻着就酸...
“我很喜欢,哪里买的?”这语气,似乎是觉得爽口,在要链接?
“喜...欢?”顾欢受宠若惊,一股脑全堆给他,“喜欢都拿去。”
芜湖,虚惊一场,趁着陆砚生心情好些,顾欢蹲下来看着他,忖度语气,小心翼翼说,“陆美人儿,我跟你说,这小哥儿,绝对不是一般人...”
想必陆砚生也知道,要不然也不会存着晁烈的画像。
她附耳,“据小道消息,此人乃是西域皇子,晁烈...西域几十所未开发的乌金矿,据说他都知道在哪里,若是与此人处好关系...”
无奸不商,无商不奸,利益至上,是商人的基操,陆砚生没有理由拒绝的吧。以他的能力,让晁烈锦衣玉食,暂时护佑他,得到晁烈的青睐,不过是时间问题。男人搞起事业来,可想不起那么些情情爱爱。
“你把他交给我?”她眨着眼睛望着自己,陆砚生想过今日诸多可能,唯独没想过她会这么做。
她走的这步棋,是他始料未及的。甚至他开始迷惘自己应该怎么做?
以往的做法很简单,不喜欢的人,喂鱼即可,干干净净,简单利落。
顾欢……
“不然呢,我留着他也没用,嗯...你要是瞧不上此人...”顾欢阴恻恻望向这里狼藉的罪魁祸首,暴躁小晁,“把人丢下去喂鱼也不是不行。”
小晁瑟缩一下,像无辜的幼兽,亮出利齿恐吓丑陋的敌人。
顾欢:你才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