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夷光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虽然能吃能气人,还真是没吹牛,勉强夸了他一句:“嗯,很好闻。”
裴临川嘴角上翘,得意的道:“这是特意为你合的。”
孟夷光高兴起来,他还挺有心。
“这个香炉,我很喜欢。”
孟夷光的脸黑了,这人怎么这么不经夸呢?
裴临川沉吟一会,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眼巴巴的看着她,“我没有银子买,用方子跟你换,十个方子。”
孟夷光扎实坐直了身子,这个世间方子珍贵,世家得了一方都极难得,珍藏起来传家,他一口气就拿了十个方子出来。
她按捺住心中的喜悦,不动声色问道:“你还有多少方子呀?”又吩咐郑嬷嬷,“厨娘新做了樱桃煎,拿些来给国师尝尝。”
裴临川听到有新鲜吃食,眼睛里闪动的光,令孟夷光眼疼,真是个为了一口吃食卖祖产的败家子。
“很多,香料种类繁多,可以合成不同的香。”他见孟夷光仍旧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耐心解释道:“只要聪明,就能合出来。”
孟夷光噎住,老天有时也是公平的,给了他好看的脸,就只给了他一半的聪慧,另外一半留在了手里。
她温和至极,“香炉给你,你还需要什么呀?你的方子可别拿出去跟人换了。”
“只与你换。”裴临川认真思索片刻,一口气说道:“要新做短打衣衫,要与你院子里一模一样的蔷薇花墙,还要笔墨纸砚。”
孟夷光乐了,大方的道:“好都给你,蔷薇花墙后面是紫藤墙,也给你种上。”
这么多方子,可以让他制香,拿出去在铺子里放着卖,也能赚上些银子。
郑嬷嬷拿了樱桃煎进来,又取了今年新得的云雾茶煮上,孟夷光见他吃得眉目舒展,很是惬意,趁机说道:“你再多合一些香,需要的香料,我替你买来。”
裴临川接过郑嬷嬷递来的布巾擦拭过手,头都不抬的说道:“不要,累。”
孟夷光错牙,瞪圆了眼睛,他却不为所动,仍然坚持道:“这些已足矣。”清澈的目光看着她,神情淡漠,“耗费心血,只给你用。”
自己的陪嫁人中,也没有能做这些的,眼见到手的银子飞了,孟夷□□结心痛,却毫无办法,只得暂时作罢。
天气转热,早晚还有些凉意,到了午间就热得有些受不住。
这天早上她早早起床出门,来到二门边准备出门,见到裴临川与阿垄阿愚也在,他仍旧穿着青色深衣宽袍,傻呆二人手上还抱着蓑衣斗笠。
这些时日都没有见裴临川出过门,他这么早几人这一身装扮又去哪里?她好奇的正要问,裴临川却先问道:“你去何处?”
“阿娘有事寻我,我回去看看,你这是去何处?”
“进宫。”裴临川说完,又从阿愚手里拿过蓑衣斗笠递给她,“带上,午后要下雨。”
孟夷光抬头看了看,太阳已探出了头,日头正好,哪里会是下雨的样子?她微笑道:“阿娘处有雨伞油衣,不用。”
裴临川垂眸似在思考,片刻之后将斗笠蓑衣交给了阿愚,没有再坚持,转身上了马车。
孟夷光总算是呼出一口气,跟郑嬷嬷也上了马车回了孟府。
老神仙上朝不在家,她先去赵老夫人院子给她问安,陪她说了一会话才回崔氏院子。
孟十郎去了学堂,孟季年也不在,崔氏等在院门口,见她来忙快步上前,携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她,半晌后方满意的说道:“瘦了些,气色倒好。”
孟夷光摸摸脸颊,开心不已,总算不是白白胖胖的雪团子了。
她搂着崔氏的手臂往屋里走,笑着道:“少吃多动,好不容易才清减下来。”
崔氏又忙道:“可别尽顾着瘦,别伤了身子。”
孟夷光忙应下,丫环打开门帘,两人进屋去,在软塌上坐下来,待贴身嬷嬷上了茶水点心,崔氏挥挥手让她们都退了下去。
“你外祖父写了信来,说是要再添两艘海船,问我要不要入一股,我算了下手上的银子,入几股还是拿得出来。
倒是你,就守着那些铺子田庄,也没几个入息,府里的人情往来,这些都是大笔开销,国师又...,可得苦了你。”
京城的马行街上,卖海外奇珍的铺子,简直日进斗金。
孟夷光正愁没有赚银子的路子,听了崔氏的话后大喜,虽说海船风险极大,遇到风浪或者海贼,说不定会血本无归。
可要是一本万利,那人人都会去跑海,哪还有那么高的利。
外祖父崔正安手里究竟有几条海船,连崔氏都不肯透露,在她成亲时,嫁妆中最为值钱的铺子田庄首饰,都是他给的添妆。
问了一股需要的银子,她仔细盘算了一下,拿出这些银子后,账上可是没了几个大钱,得从别处寻些银子来维持家用。
她又想到了陆洵,他医术高超,在京城里声名鹊起,只偶尔去些相熟的人家看诊。
如把他请到铺子里来坐诊,再多分他些利,生药铺子也是一大笔利。
孟夷光当机立断的说道:“阿娘,我入一股,只是要让外祖父费心了。”
崔氏嗔怪道:“你外祖父在信中还特意提了你,说是让我问你,要是你拿不出银子来,他先替你垫着。”
孟夷光笑得眉眼弯弯,与崔氏又聊了几句家常,两人用了午饭,在她院子里歇息了一会后起身,屋外天空乌云滚滚,零星的雨滴飘落,渐渐的越下越大,青石地面上很快汪了一层水。
裴临川还真是厉害,真在午后下起了大雨。
正想起他,丫环前来禀告,国师来了,说是来给她送蓑衣斗笠。
第15章 炫耀
孟夷光赶到前厅,见裴临川衣衫下摆濡湿,贴在腿上,小厮手上捧着新衫,躬身说着什么。
他背着手面无表情沉默不语,听到脚步声抬起头,见到她时眼睛一亮。
“我不穿别人的衣衫,新衫也不要穿。”他像是见到救星,急忙向她求救。
挑剔,坏毛病还真是多。孟夷光无奈挥手让小厮退下,疑惑的看着他问道:“你来有何事?”
裴临川嘴角上翘,脸上得意闪现,指着廊檐下不断滴落的雨,“下雨了。”
孟夷光愣了楞,有些不敢相信,他这是特意来向她炫耀的么?
“我说午后下雨,午后就会下雨。”裴临川又重复强调了一次,他侧着头,见孟夷光并没有夸赞他的意思,又拉下了脸,有些不高兴了,冷声道:“回去吧,我饿了。”
孟夷光看了看屋角的滴漏,未时已过半,讶异的问道:“你没在宫里用饭?”
“难吃,皇上话太多。”裴临川有些不耐烦了,背着手往外走,走了几步见她没有跟上来,回头催促道:“快些,我有斗笠蓑衣。”
孟夷光瞄了一眼他湿透的衣衫下摆,暗自叹了口气,真是拿这个活祖宗没办法。
她温言道:“你且等一等,我去跟阿娘打声招呼。嬷嬷,你去拿些点心上来,先让他填填肚子。”
裴临川垂眸沉思,同意了她的话,又转身走回软塌上坐下等着点心。
孟夷光正要出门,崔氏得到消息匆匆赶了过来,脸上是摒不住的喜意,爱怜的打量着裴临川,他僵了片刻,站起来叉手施礼。
崔氏喜得连声道:“哎哟无需多礼,快坐快坐,哎呀小九真是的,没见国师衣衫湿了吗,快去拿你阿爹的干净衣衫鞋袜来,湿衣穿在身上可得生病。”
孟夷光不用猜也知道崔氏的想法,只怕她误会了,以为自己与裴临川夫妻感情和睦,下雨了他还亲自来接自己。
她不想解释伤了崔氏的心,笑着说道:“阿爹比他矮一些,他的衣衫穿不下,我们正要回去,就不用麻烦了。”
裴临川嘴唇蠕动,孟夷光狠狠瞪了他一眼,见郑嬷嬷拿了点心进来,忙推着他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去净手吃点心。”
崔氏笑眯眯的瞧着,见裴临川乖乖去净手坐下来吃点心,心里的一颗石头落了地,小夫妻总算有了点夫妻样。
这时嬷嬷领着陆洵走了进来,他见孟夷光也在,对她温文一笑,叉手团团施礼,说道:“我做了些养身子的药丸,给姨母送来,顺道也给伯母送些。”
崔氏忙笑着招呼道:“阿洵有心了,快过来坐。”
她又转身吩咐嬷嬷,“去沏那罐昨日收下来的新茶,我记得阿洵最喜吃茶庄里那颗山茶树下产的茶,说是能吃出一股子花香味,我还留了些,你一并包了来,给阿洵带回去。”
陆洵笑着施礼谢过,这时才见到在案桌边坐着吃点心的裴临川,他愣了下,又叉手向他施礼后,向圈椅走去。
突地他只觉得一股疾风卷来,愣住还没有回过神,便见孟夷光从身边闪过,朝那团风扑了去。
裴临川浑身僵硬,低头瞧着怀里香香软软的雪团子,眼神迷茫不知所措。
孟夷光眼角跳了跳,深深呼出了口气,她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余光瞄到裴临川像是正在进食被踩到尾巴的猎犬,龇牙咧嘴朝陆洵袭来,这才猛地回过神。
这个活祖宗可是练了许久的拳脚,心心念念要亲手揍人,这时听崔氏还要送他茶叶,可不是又惹到了他。
这个护食的狗脾气,孟夷光头疼不已,她手从他腰上拿下来,又紧紧抓住了他的手,生怕他再打人。
她神情讪讪,对崔氏道:“阿娘,我们先回府去,洵哥哥你且坐下吃茶。”
崔氏不知内情,只见两人感情愈发好,自是喜闻乐见,笑着对她摆摆手道:“去吧去吧,路上且小心些。”
陆洵瞧着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怔忪片刻,看了裴临川一眼,温和的笑笑走去坐了下来。
孟夷光察觉到裴临川身体又霎时绷紧,她用力握了握他的手,将他往屋外拖。
走了好一阵,远远离开了前厅,孟夷光才放开裴临川的手,她瞪着他生气的道:“我不是跟你讲过,陆洵是亲戚,你不得动手打他。”
裴临川垂眸仔细瞧着自己的手,半晌后方抬头回道:“你不在时我再打。”
孟夷光差点被噎死,转身怒气冲冲往外走,突然眼前一黑,一顶斗笠扣在了她头上。
“下雨,你没有带伞。”
孟夷光将斗笠往上掀了掀,露出了眼睛,愤怒的回转身,见裴临川与她一样,头上也戴了顶斗笠,阿愚递上蓑衣,他接过作势要往自己身上披,她提起裙子蹬蹬瞪跑了。
啊呸,谁要跟你一般傻!
裴临川双手落空,呆立在那一脸无辜。
郑嬷嬷憋着笑,飞快的道:“国师,九娘是小娘子,穿戴这个不好看。”
裴临川愣了楞,大步追上前拦住孟夷光,长臂一伸,整了整她头上的斗笠,凑上前弯下腰,得意的晃动着脑袋,眼里溢满笑意,“你瞧我,是不是很好看?”
孟夷光手发痒,很想再一巴掌糊到他脸上。
“你虽比我差上许多,也勉强算好看。”
孟夷光再也忍不住,一掌推开他,大喝道:“滚!”
第16章 天机分院
孟夷光手撑着头,不错眼的看着账册,恨不得将那些数额盯出个花来,却仍然一个大钱都没有增加。
拿银子去外祖父那边入了海船的股,账上就没剩多少银子。
老神仙先前提及的炭敬采买,果真户部发放俸禄,又改成了银子加添给,炭敬采买的事也要先做准备,趁早存一些炭。
太后的寿辰,周家嫁女,孟家二婶婶的生辰,舅家表妹出嫁等等,天气转凉后,又有无数的吃酒宴请。
想到这些人情往来,需要花费的银子,孟夷光就很想大哭一场,她想要的佛系生活,根本是痴人说梦。
“九娘,国师又来院子门口了。”郑嬷嬷掀帘走进来,忧心忡忡的说道。
天气愈发的热,难为他还不辞辛苦,天天在外面徘徊。
孟夷光合上账册,屋外的蝉鸣吵得人脑仁疼,听到裴临川更让人头疼欲裂,她烦躁的说道:“随他发疯去,只要不进来我面前烦我,我就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