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瓒:“没提案件的进展?”
陈婕:“没提。侧重点在分局。”
“不提案件,怎么报道随她。”
“随她污蔑啊?”
“闹不起来。命案结束后做个总结采访澄清就行,不用太在意媒体报道。”李瓒习以为常,即使因不实报道而被市局点名仍旧稳如泰山。“昨天交代的事都做完了没?”
陈婕:“您要我看的档案和总结报告已经发到您邮件里了,还有曾队带人去抓抢劫过肖华的嫌疑人。另外,王珰珰查了死者和卢鑫达的银行流水。季成岭在联系张富青。”
李瓒应了声,又交代了点事便出门去找佟局,进门正见佟局一张老脸笑得像金秋菊花开。
“叔,遇见什么好事笑那么开心?”李瓒拉开椅子坐下。
佟局哈哈笑了两声说:“昨天晚上市局支队有两人在办案过程出现小过失,被抓进派出所关了一晚。这脸算丢大了。”
李瓒:“……”还好他最后被取消立案没留下案底。
佟局:“你有事?”
李瓒掏出小光碟放到佟局桌前,慢吞吞起身:“捡来的东西,我觉得对于促进分局和新任市局局长的感情有一定帮助。”
佟局顿时感兴趣的问:“里面什么内容?”
“海港码头一些走私漏税的记录,不过缺了一半,证据不太充分。”李瓒顿了顿,补充道:“只记录走私货值和漏税总值。”
佟局浑身僵硬:“多少?”
李瓒:“没多少……漏税总值超过20亿。”
佟局顿时面目狰狞:“你不是去查碎尸案吗?!你搞什么去搞人家海港码头走私的家事!!没合作没文件没打招呼,跨区查案你这是动人家蛋糕!”
李瓒:“意外事故,我本意没想掺和。”
佟局:“你现在让我怎么把这东西毫不突兀的拿过去?”
李瓒提建议:“过年送礼,祝贺升迁。”他笑了笑说:“叔,您送过去那叫意外。我送过去就是想掺和,到时候您不是更麻烦?”
他一个刑侦大队队长在没有顶头上司点头同意的前提下,贸然将涉及海港走私的证据跨区送过去,这行为很难不让人想歪。
不管是查走私的,还是涉及走私的,他们双方已经被网罗在一块,是相互拔河的利害共同体。
这时候任何一个人闯进去都会吸足火力,就算站对阵营,事后也会被视为专门抢功劳的马后炮。
总而言之,吃力不讨好。
但要是手里握着那么一份有力证据却因怕事而藏起来,那就违背了李瓒为人处世的原则。
相反,东西交给佟局最好不过。因为他快退休了,又想保住名声不太好的分局上下。
既有所求,又不会贪求。
在大家都能接受的范围,互相成全是最好的选择。
“你最精,担心哪天翻车!”佟局再次久违地体会到这种‘李瓒意外事故’带来的极速心跳刺激,居然有点不习惯。
“我去跟明湾区交涉没问题,但是碎尸案结束后你必须出面接受电视台采访,好好做个命案总结。要求,不能过真也不能太夸张,实事求是的烘托分局。”
李瓒:“叔,你这是让我去死?”
佟局:“你死之前先把分局名声洗白再说。”
这结果铁板钉钉没得商量,佟局很早之前就想把李瓒推出去当分局的门面。上个电视做个采访,凭那张脸哪怕光杵着也能拉好感啊!
所以现在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佟局绝不可能放过。
李瓒抗议无效,被轰出局长办公室并在两天内被列为拒绝往来户。
回刑侦办的一路减减算算,李瓒发现他出卖劳力和贞操,结果没得到好处反而要做最讨厌的事情——接受媒体采访。
最大赢家反而是佟局!
李瓒龇牙:“老奸巨猾。”
*
下午两点钟,刑侦办所有人埋头工作。
乌云遮住暖阳,天色微黯,气温陡降,室内老旧的窗机式空调嗡嗡响,正努力工作散发暖气。
李瓒坐在王珰珰的办公桌旁,身侧是开得茂盛的绿萝。
老曾在旁说:“抓到抢劫过肖华的嫌疑人,他叫王志成,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平时小摸小偷惯了但没被扭送警局,所以无犯罪前科。经审问,他在12月03日晚十一点抢劫死者的钱包,过程中失手推了死者致使死者撞到墙面。”
这就是死者太阳穴伤处和小巷道墙面残留血迹的由来。
李瓒推测无误。
“不过有个新发现,王志成说他当晚抢劫时听到死者和卢鑫达的吵架内容,现在还记得。”
李瓒别着圆珠笔笔盖:“过了七天还记得吵架内容,说明很有意思。”
陈婕:“一般人根本记不起七天前别人说过的话,尤其王志成当时处于精神高度紧张和兴奋的状态。抢劫成功之后又会迅速放松下来,更加不可能记得吵架内容。除非涉及到人们感兴趣的领域,譬如性、秘密和男女关系。”
李瓒鼓掌送她当鼓励:“说的对。”
陈婕挺兴奋:“以前扫黄遇的多了,那关系特乱。而能刺激人们的记忆点无非情色财权,曾队……是哪个?”
老曾:“跟钱有关。卢鑫达说他怀疑肖华背着他和夜店客人在一起才吵架,其实是因为分赃不均。肖华似乎有了一条来钱快的路子,卢鑫达欠款太多恰巧知道她那钱来路不正,想要分一半但被拒绝。当晚两人大吵一架,而且因为吵架内容涉及钱,这才诱发王志成抢劫肖华。”
李瓒拨开一丛绿植问后面的王珰珰:“死者的银行流水。”
王珰珰塞给他一长串纸然后拨回绿植,继续在他无人关注的角落里发霉。
李瓒翻着肖华和卢鑫达近三个月的银行流水账单,卢鑫达问题不大,不过12月初转入一笔钱,是肖华的账户。
肖华的账户在九、十两个月进账总共一万,这时她跟前任男友分手。
十一月末突然转入一笔来路不明的钱,人民币四万。十二月初,再次转入一笔钱,人民币两万。
两笔汇款来自同一个账户,在短短5天内一共转了六万。
来钱果然够快。
李瓒:“王珰珰,查不到汇款账户?”
王珰珰:“是个境外账户,已经注销。”
李瓒:“手脚真快。”
陈婕面露沮丧:“线索又断了。”
“卢鑫达不还在?”李瓒夹起账单起身说:“走,去问个明白。”
*
东城区茶井幼儿园,下午2:11分。
老师照例巡视大班,此时是午休时间,还有30分钟就会结束午休。
一张张小床数过,每张床贴着名字,里面是一张张熟睡的孩童面孔。
待走到角落里的一张小床时,老师愕然发现小毛毯被踢挂在旁,床里空空荡荡。
本该在午睡的小孩不见了?!
老师连忙出去外面喊其他人一块找,却在幼儿园的灌木旁发现了一个孤零零的公主布偶和一个通往人行道的洞。
外面兵荒马乱,教室里的小孩们依旧熟睡,角落里空荡的小床有些荒寂。
床头的铭牌歪歪斜斜,猛地一震,写有‘张晗晗’的纸张滑出铭牌,落叶似的飘飘忽忽落地。
第10章
东城区分局刑侦办。
审讯室内。
老曾和陈婕在里面审问卢鑫达,李瓒在外面观看。
卢鑫达支支吾吾,目光闪躲,一看就是在撒谎,但他似乎打定主意不说出肖华来钱快的那条路子。
他不是凶手,同时确定警方没有证据、暂时查不到凶手,所以有恃无恐。
李瓒敲门进去,让老曾和陈婕出来。
陈婕:“他根本没心思找杀害肖华的凶手。”她很愤怒:“这人渣!肖华还是他女朋友,死得那么惨,他居然没想过替她伸冤?!”
李瓒:“有些人贪财。”
陈婕:“什么意思?”
老曾:“他想要接手肖华那条来钱快的路子,现在供出来就断了财路。”
陈婕不敢置信:“神经病吧?肖华可能是因此而被碎尸,他就不怕?”
老曾:“所以说人为财死,这才是他一见警察就跑还老撒谎的真正原因。”
李瓒拿着文件袋推门进去,拉开椅子坐下,盯着焦虑烦躁的卢鑫达不说话,悠闲悠哉的打量。
卢鑫达认出这是当时在牵手楼一脚将他踢飞出去的刑警,胸口顿时隐隐作痛。
他以为李瓒会像其他刑警那样一进来就咄咄逼人的审讯,然而没有,悠闲得好像进来只是做个勤劳的样子。
可是太反常了,卢鑫达觉得不安。
他的心理防线本来就不高,虽然贪财,却没有足够的胆量。
咣。
茶杯底磕着桌面,轻响清脆不已,杯盖和杯子敲击的声响也吓到了卢鑫达。
李瓒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叠照片推到卢鑫达面前,敲了敲说:“看看。”
卢鑫达下意识低头看,一见照片全是肢解的人体局部肢体和放大的、血淋淋的人体肌理,猛然惊叫。
‘蹭’一声站起挣扎着后退,不慎连椅带人摔下去,砸得很重。
“这是肖华,你很熟悉的女朋友。她手腕上跟你一样的情侣纹身因腐烂而糊了,不过还认得出来。”
李瓒起身,将软成一滩泥的卢鑫达提起来,强硬地将他压在椅子上,逼他看那些恐怖的碎尸照。
“胆子不是挺大?怎么没想过下场?”
卢鑫达畏缩着根本不敢看照片,他哆嗦着说:“我什么都不知道,都不知道……别问我。”
李瓒回座位:“凶手打钱到肖华的账户,一共六万。”他背靠椅子,面露讥诮:“是不是觉得来钱特快?但是只有5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