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无他,是由于一个月前曲大小姐才因为胃疼进了医院,那段时间忙于毕业作品设计,整日颠三倒四地熬夜,饮食也不规律了好一阵,再加之平日酒喝得不少,胃的情况可谓是千疮百孔,被医生严肃地告诫不能再像以往那样放肆,于是从此身边就多了个小管家。
曲流笙幽幽道:“就吃一碗。”
顾意将汤另外盛开,递到了她跟前,“先喝汤。”
这就是没得商量了。
皱了皱鼻子,曲大小姐无奈妥协,不情愿地端着汤慢慢喝起来。
而在她喝完汤后,一只装了小半碗兰花蟹蟹肉的白瓷碗却抵了过来。
顾意擦干净手,倒了一杯热茶,“海蟹寒凉,吃两只解解馋就好。”
从剥蟹到叮嘱,都是习以为常模样。
看着碗里剔得干净的雪白蟹肉,曲流笙眼底掀过一抹柔软笑意,心里那些未得到满足的幽怨到底还是散得一干二净。
茶足饭饱,窗外昏黄的天光已然尽数沉入了黑夜。
曲流笙挽着顾意的手,走在人潮来往的街道上,晚风拂面吹来,带着港市特有的潮气,虽不似白日闷热,却也觉不出几分凉爽。
“好热。”曲流笙懒声道。
顾意看向她,“那我们回家?”
曲流笙不置可否,懒怠的眸往前一扫,看着远处街巷里透出的灯光,眼里忽然晃过一丝狡黠神色,拉着身旁人加快了脚步。
“你跟我来个地方。”
牵连的身影穿行过车水马龙的路口,走入一条小巷内,空调外机错落的低矮墙壁上,几幅涂鸦的国王肖像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一扇不起眼的暗门隐约藏在其中。
听得门内传来的笑语声,顾意略蹙了眉。
“酒吧?”
曲流笙点头,“这附近很有名的一间speakeasy,里面的鸡尾酒还不错。”
顾意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明艳的桃花眼中波光流转,曲流笙牵过她的手,软了语调撒娇,“不喝酒嘛,就进去坐一会儿。”
顾意眸光微抬,“真的不喝?”
“保证不喝。”
再看她一会儿,顾意勉为其难应下。
“进去吧。”
曲流笙笑了起来,在她唇边亲了一下。
刚将酒吧的暗门拉开,包里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大哥曲怀锦打来的电话。
自从她找了借口不住在曲家后,与家里的联系就少了起来,家里最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顾得上找她,今天竟然破天荒地打了电话来,她也不能视而不见。
曲流笙抬起头,“你先进去,我接个电话。”
看着顾意走进门内,她倚在涂鸦的墙边,接通了电话。
“喂,大哥?”
“流笙,你什么时候回家?”
“怎么了?家里有什么事吗?”
曲怀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无奈,“给你发的信息你是不是一条也没看?”
曲流笙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最近在忙毕设的事,没顾得上别的,怎么了?”
叹了口气,曲怀锦道:“我下个月订婚。”
曲流笙一顿,倒当真有些惊讶。
“恭喜啊大哥,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不开眼,居然要嫁到咱们家来。”
“钟家的三小姐,钟应湘。”
钟家?
曲流笙偏头往一旁的酒吧看了一眼,“那老头子岂不是很高兴?终于搭上了钟家这条线,以后也用不上再念叨我了吧。”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曲怀锦语气严肃了些,“爸妈让你最近回家一趟,别再整天在外面瞎混了。”
“知道了,毕竟是家里的大事嘛,我会抽空回去的。”兴致缺缺地说完,曲流笙就准备挂电话,“没别的事我挂了,大哥再见。”
“流笙。”曲怀锦叫住了她。
“嗯?”
“帮我和小余说声抱歉。”
曲流笙没有说话。
通话挂断,忙音响起,她看了一眼屏幕,随后将手机收了起来。
“钟家……”
低缓的话音念了一遍,曲流笙唇角微微勾起,眼底却没有笑意。
她其实是知道的,大哥一直和他的小助理余悦关系暧昧,甚至可能早就是男女朋友关系。
只不过余悦到底是普通人家出身,而曲怀锦一向很听家里的话,他身为长子,曲家不可能让他娶一名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人,所以如今的结果也不算太过意外。
哂笑了一下,曲流笙将衣领前的扣子解开,转身推门进了酒吧。
灯光幽暗的酒吧内,充满异域风情的爵士乐与此起彼伏的笑语声交织成一片,狭长的吧台前拥簇着高声谈笑的男男女女,逼仄的空间与过于喧闹的声响,一切细节都在彰显着地下酒吧不同寻常的肆意。
顾意坐在角落的池座,面部表情沉静,偶尔抬手看一眼手上的腕表。
门外打电话的人迟迟没有回来,她再等了一会儿,起身准备出去寻人,而一道身影却挡在了她面前。
“美女,一个人啊?”
穿着立领T恤的寸头男人端着酒笑着走近,“要不要我陪你喝几杯?”
顾意目光浅淡地睨他一眼,“不必,麻烦让一下。”
“欸,不要这么冷淡嘛。”
男人伸手要去抓她的手,却被略微一躲避了开来。
他嗬了一声,正要再逼近前去,却感到脑后一凉,一个玻璃杯碎在了脚下,湿凉的酒水将他衣襟浇了个透。
妩媚明艳的女人踩着高跟鞋走近,一双桃花眼中似封了薄冰,低缓的话语声冷然响起。
“我女朋友你也敢碰,活得不耐烦了吗?”
第69章 霁月
明明暗暗的光影落在那张丰姿冶丽的面容上, 将往日的慵懒风情硬生生压出了一丝冷郁意味,寒意逼人。
顾意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因为她的小女朋友现在心情不好。
趁着醉意动了歪心思的男人摸了摸自己被酒杯砸破的后脑, 见着半掌血色,霎时倒抽了一口凉气,怒从心起。
“哪来的臭三八,我的事也敢管?”
话音方落, 又一杯热茶泼到了他脸上, 烫得男人当即高叫一声, 本就烂醉的脸更红了一层,酒也瞬间醒了不少。
放下茶杯的人略垂着眸用纸巾擦了擦手, 随即牵过身旁人淡声道:“走吧,回家。”
“招惹完老子就想走?”男人双目赤红,抹了一把脸, 顺手拿过了旁桌的玻璃酒瓶, “今天不给老子赔礼道歉一个都别想走。”
角落的骚动引来了不少围观, 音响台的歌也静了下来。
曲流笙眸光微挑,视线斜睨着他,唇角勾出了一点笑。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让我赔礼道歉?”
傲岸睥睨的模样仿佛扎进心底的一根针, 一下激怒了男人,举起手里的酒瓶就要向前砸去。
而一只手却自身后伸来,稳稳地擒住了男人的手腕, 带了些笑意的话语声不紧不慢地响起。
“谁惹我们曲大小姐生气了?难得来一次,时清姐要知道您动怒了, 该罚我们出去扫大街了。”
来人身型瘦高,神态懒散, 眼睛却极有神,穿着一身白衫黑褂,宛如什么旧社会镇场子的打手。
而他也的确是个打手。
曲流笙瞧他一眼,问道:“小姨现在在吗?”
“在,老地方等您。”
闻言,她拉过顾意的手,转身要往里侧包间走去,刚走出不远,又停了脚步,略侧了眸瞥向身后。
“知道现在生意做大了,你们难免有顾不上的时候,不过也别什么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免得把地方弄得乌烟瘴气,平白惹人生厌。”
瘦高个笑眯眯地点头,“明白了曲小姐。”
不再多言,高跟鞋踩过过道铺设的红毯,喧闹的声响在身后逐渐远去。
直至走到四下无人的包厢外,曲流笙才停下脚步,抬头看向一直没再说话的人,眼里浮了点笑。
“顾小姐霁月芝兰,一定没见过刚才的场面吧,有没有被吓着?”
顾意看着她,清矜的眸子映了周遭暗光,显出几分冷清,而出口的话语说的却是:
“怎么不高兴?”
安静片刻,曲流笙倚过身子抱住了她,额抵在她肩前,语调是卸了力的轻软。
“被你发现了。”
随即又笑,“有人调戏我女朋友我能高兴吗。”
顾意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安抚道:“他不敢怎么样。”
“我知道。”指尖抚弄过眼前人颈间肌肤,曲流笙懒洋洋道,“顾小姐家世威赫,只要亮出身份来他就该被吓得屁滚尿流了。”
这是间会员制的speakeasy,能进来的都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多少有几分眼力,几乎没有人敢在这里撒酒疯,今晚那人反倒是个意外。
“但我就是很不高兴。”
她抬头看向顾意,“会觉得我不讲道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