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或许是株双生鬼莲……”
双生鬼莲,一株双生,是恶化的并蒂莲花,化成人身,也是一人双面,两种性情。
这话,被那女子听到了,她那副怒容满面的样子刷得一下就变了,又换成了娇娇娆娆的模样,“公子好生厉害啊,竟然看破了奴家的真身,莫不是想与奴家和合双修?”说完又娇滴滴地一笑。
双生鬼莲?这名字听着好生厉害的模样,不知百里望月能不能打得过她啊。
白藉没见过百里望月的真本事到底有多厉害,有点儿想丢下他逃跑。
也真是,明明这女妖怪是看上了百里望月的姿色,真的与她没什么干系的,真是姿色误人,姿色误人啊,这是她第二次被百里望月的脸坑到,第一次是把自己人给搭进去了,第二次怕是要把命搭进去……
他俩打得火热,白藉小心翼翼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别动。”百里望月感觉到白藉在他背后有些小动作,像是要脱离出他的安全范围。
但他苦于应战,没功夫回头,只得低喝一声来制止她。
白藉吓得一个激灵,忙乖乖站好。
百里望月不愧为一门之掌,又素来精通捉妖除鬼的手段,不多时,那双生鬼莲便有些节节败退之相。
饶是白藉,也看了出来,那双生鬼莲俨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两张面孔飞速交替出现,一会儿娇滴滴地委屈,一会儿眉眼吊梢着骇人。
百里望月感受到了她的紧张,猜着应该是吓到她了,应战之余,还不忘出声安慰她,“害怕的话,便仔细着躲好别看了。”
白藉脱口而出,“真真是好生精彩啊。”
百里望月心中无奈,倒是低估了她这个小混世魔王了。
于是便继续专心对战着这双生鬼莲,可终究已成定局,百里望月心中笃定,这次也会像他往常捉妖一样成功,在他的生命里也只不过是不浓不淡的一笔而已。
却不料,变故突生。
那双生鬼莲骤然间不知从何而来的气力,竟召集动了方圆数百里的灌丛草木,灌丛草木飞速移动,围绕着百里望月和白藉周围,快速调转位置,以一种奇怪而诡异的变幻,将他和白藉困在了里面,双生鬼莲一时隐去身形,没了踪影。
白藉看着眼前突生变故,一时有些愣神,下意识地往百里望月那边躲了躲。
“呀,现在该怎么办?能用轻功从上面飞走吗?”
“不能。”百里望月斩钉截铁地否定。
白藉顿时蔫儿了下来,百里望月看着她难得有这样沮丧的时候,竟起了恶趣味,忍住没解释。
可她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突然好似眼前一亮,跪在草丛里忙忙碌碌翻翻找找,不一会儿过来递给他一块儿尖锐的,石头。
石头?他瞥到她手中也有一块儿,莫不是看着逃出无望,要一起自尽于此的意思吗?
白藉开口道,“既然上面不通,那我们便往下面挖出一条路来逃出去。”说完还肯定地点了点头,一时间斗志昂扬,挽起袖子就开始扒拉土。
她这样,好生像一只大雪天里觅虫儿的小麻雀啊,渺小可怜却又生机昂扬。
让他,忍不住想打击她。
“没用的,这下面灌丛草木盘根错节,挖不通的。”
白藉兴致勃勃地挖了半天,冷不丁地听他来了这么一句,仿佛一盆凉水兜头而下,好生冰凉,浇灭了她的斗志昂扬。
小姑娘彻底蔫儿了,将石头一丢坐到了地上,她真惨,之前逃不出百里望月的听雪楼,现在逃不出这女妖怪的灌木阵,人生在世,真苦。
可怜她还没有好好享过一天福。
周遭只剩下阵法运转的声音,良久,白藉开口,“百里望月,你给我道歉,必须向我道歉。”
“为何?”百里望月一头雾水。
“你之前将我骗到了听雪楼,后来要去除鬼,还偏生要带上我,沈昭晚那么惨,最后也没能帮她出一口恶气,哎,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这小丫头,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想着别人。
“跟着你就没好事,现在倒好了,我就快要被那什么鬼莲花害死了,也是你造成的,我让你道个歉怎么了。”或许因为快要死了,白藉说话也有种无理取闹的软弱在暗藏里面。
“对不起。”百里望月这么干脆的道歉,倒让白藉怔了一下,他这是……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百里望月认真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漆黑的眼眸映着无比的真诚。
又不该,骗她什么?
“这妖怪受的伤,已经无回天之力了,她又大肆动用阵法困住我们,用不了多少时辰便会消陨掉的。”
“所以?”
“所以……我们等不了多久就可以出去的。”百里望月真诚地解释道。
白藉一时激动得热泪盈眶,她真高兴,并且真想狠狠地揍他一顿,以此来庆祝庆祝她能够“重获新生”。
但是她没有,因为她肯定打不过他,于是她只能愤愤地坐得离他远一些。
知晓了这件事,白藉的心情便骤然放松了下来,她兴奋地摘了那身边的灌木藤草,编作环状带在头上,身边没有别人,白藉叫了百里望月一声,百里望月本在静心打坐,听到她的唤声睁开眼睛,只见她笑眼盈盈,“好看吗?”还歪了歪头,好让他注意到她头上的那一团草。
“嗯,好看,若是再茂盛丰厚一些招来些鸟雀飞舞,就更好看了。”
听到他夸好看,白藉更高兴了,她乐得哼了两声,百里望月听着她的歌声由大到小,渐渐不闻。
招来鸟雀?可恶,这是变相地说她这像鸟窝吗?
这人,真是好生坏的一张嘴巴!
周遭的灌丛草木还在动,一个细嫩的枝条仿佛有灵性地伸了出来,上面还顶着一个含苞待放的细嫩的花蕊,白藉坐得姿势久了,四肢有些酸痛,不由得舒展了几下,活动的手腕不小心碰到了那抹枝条上的花蕊。
花蕊挨到她手指的一瞬间,便消失了,紧接着一股青烟仿佛被她的手指吸入。
一阵翻天倒地的疼痛从骨髓蔓延开来,仿佛将骨头打碎了重连一般,她的骨头被一寸寸地无情碾碎,却又被一点点残忍的细细拼起,她疼痛至极,额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可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额头上的汗珠一点点的滴落下来,倒像是她流下的眼泪一样。
就在白藉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身上的疼痛突兀地消失了,来得极快,去得也极快,要不是她额上的汗珠,她仿佛都要以为方才的疼痛是一场幻像。
百里望月算着时辰差不多了,便睁开了眼,看到她在几步开外懵懂地站着,不知那小脑袋里又在想些什么,蓦然勾唇一笑。
可笑容弧度还未泛起,便僵硬在嘴角,因为他看到,白藉眉心突然闪现了一个莲花印记,明明灭灭了几下,终于十分清晰地在她的额头上,紧接着,白藉身上涤荡出了一丝妖气。
白藉抬头看见百里望月的眼神,变得复杂,陌生,还隐隐有些破碎,她还没能来得及想明白这眼神意味着什么,周遭蓦然响起双生鬼莲的声音。
她声音中带着得逞的笑意,可奈何受了重伤,气息有些不足,说话也断断续续的,“你能杀了我又如何,我倒要看看,你能下得了狠心,杀了这个蠢丫头,你不是喜欢她吗,可惜,她身体已经成了承载我内丹的容器了……”
她还未说完,百里望月便拔出身上佩剑,一剑出鞘,强势而恼怒的剑气涤荡着周遭,肃清着周遭,清越的剑鸣嗡嗡作响……
最终,一切归于平静,周遭什么也没有了,还是在山上,周遭雾气渐渐散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可白藉知道,一切的什么,都变了。
她面色发白,难以置信,不知是不肯相信双生鬼莲说百里望月喜欢她,还是不肯相信自己身体里有了一个奇怪的东西。
他应该不喜欢她吧,不然怎么总是欺负她呢?第一个问题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可第二个问题肺腑已经替她回答了。
她感觉到了,她的体内,已经寄生了一个新的东西,和她的骨血融为一体,不可分离。
白藉无助地看向百里望月,你一定有办法的,你那么厉害,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百里望月凄凄然一笑,那笑竟不同往日,包含了太多,白藉能看懂,白藉看不懂,或者是她不想看懂的东西,“你说得对,跟着我,果真没好事……”
“对不起……”年轻男子向来的长身玉立此刻却颓然不堪,“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好像在念一个魔咒,好像他只会说这句话一样。
第14章 寒冰之谷
在巨大的挣扎下,白藉昏了过去。
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感觉百里望月将她带回了听雪楼,然后她又放心地睡去了。
好冷,深入骨髓的冷,白藉下意识哆嗦了一下,然后她醒了过来,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这是哪里?
周围是深不见底的寒冰,难道她一直睡在这里吗?竟然没有冻死,白藉自嘲地笑了笑,她扫视了一下,周围空无一人……
百里望月,最终还是丢下她了吗?
早该想到的,但真正发生了,怎么还,怎么还无法释然呢?
白藉将自己了蜷缩起来,就一直那么坐着,不觉得饿,就只是有些冷,那冷仿佛淬进了心脏。
她看到地上的冰映照出了她的倒影,眉心不知何时有了一个莲花印记,红得似火,她伸手搓了搓,没搓掉,倒搓得还有些滚烫。
也是,她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也难怪百里望月要丢下她。
可心头就是突兀地腾升起一股邪火,有些陌生,有些可怕,控制不住,让她不知所措。
凭什么,凭什么她就活该要遭受这一切,凭什么他还能坦荡地离开,凭什么让她来承担这些苦?
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魔怔得让她自己也感到有些陌生。
百里望月进了冰谷,衣摆曳地,行走无声,若是平时,白藉一定发现不了他的,可她现在耳聪目敏,一下便望了过去。
她杏眼不似往日那般澄澈,柔媚中暗藏着凌厉,额上的红莲妖娆却端庄,头发也长长了不少,似乎身量还高了不少,腰却看着更纤瘦了些。
裸露在外的脚踝,似乎要比冰雪还要莹白几分,不堪一握。
百里望月走到她跟前,两人相对无言。
“起来吧,地上凉……”百里望月伸手就要扶她,白藉胳膊下意识躲了躲,寻思着开口,“这哪里不凉?”
她只是想着像往常一般嗔怪两句,可话说出来时,突然发现境地不同了,这话现在说出来,倒像是怨怼。
百里望月伸出的手蓦然一僵,还是顺势拉起了白藉。
“这是哪里?”白藉问他。
“听雪楼后山的冰谷。”
“把我丢到这里做什么?”白藉不解。
“这里的寒气,能抑制一些你体内……的凝结生长……”
是这样啊。
“可是我要在这里呆多久,一辈子吗?”这里太荒凉了,她可不喜欢,她不想一辈子都呆在这个破地方。
她还想过外面风花雪月的日子。
“我一直在想办法化解掉你体内的那个东西……”
“那你现在过来是……有办法了吗?”白藉迟疑地问道,带着一些期盼。
“没有……”
“哦……”
后来,百里望月便放下手头事务,不顾门中反对,陪白藉住在冰谷里,还带来了许多古籍孤本,日夜翻看,期望能找到救白藉的法子。
不巧的是,这夜,百里望月的寒毒,又发作了。
开始,他还有些意识,但此次的寒毒,比往常的更凶狠些,该是身处冰谷的缘故,加重了他体内的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