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每一口在十八到二十下之内。
阿莼叹为观止的摇摇头,这非人的自律与无法拓印的刻板是如何养成的?
俨然,长忘早已察觉阿莼的不善目光,面色不改,镇定自若将手中筷轻轻一放,咀嚼完口中最后的食物,轻抿一口茶保证无残渣,然后温温开口:“你说的,那是悲伤兽。”
阿莼一听,仿佛想到什么,所有郁闷疑惑在这瞬间解开,得到甘畅淋漓的畅快,声音不自觉扬起:“悲伤兽?你是说,应秋而生的悲伤兽?”
悲伤兽。
性冷,喜阴,高大,肤偏红,面容俊美,难辨雌雄,终生不笑,但笑既不止,长笑至死方休,故名悲伤。
此兽无族,只此有一,死后,魂魄不散,于百年白秋之季带着前世记忆重生。所以代代修行,代代相传,精华长存,便也悟透术系共存的方法。
不过,攻与守修行毕竟不一样,五行虽有不同,因体质而异所修,或因喜好而异所修,一旦开始修习,如同命定,无法改变,强行改变必遭同倍反噬。
但五行又有相同相似之处,所以所谓的守,参透其中联系,便能防御一二。
能精通三种不同系防御法术。
十方世界,八方境内,不乏有术法资质甚高者,能同时对抗两三类甚至五类系法术,但也只能说简单保命而已。
像悲伤兽这种将两系法术防御到登峰造极,不仅能保命,还能保护其他人全身而退,隐匿踪迹,令人无法扑风捉影,这就相当难了。
也因此,悲伤兽守护下方世界,求如山,掌管十方世间轮回。
“此兽竟是求如山山主。”阿莼看起来有些激动。
这不怪阿莼与寒生与神兽相处万年不知身份,而是悲伤兽掌管世间轮回,说白了,只有死了,才能见到它。 世间对他的兽身描述有百千种,对人身更是千万种。 而寒生暂代山主之职繁忙,阿莼又不管闲事,只顾玩乐,或修习寒火之术。神兽乖觉,又是大姐亲自嘱托,所以,两人没有闲工夫去深查神兽来历。
长忘放下筷,似是结束用膳,拿起桌上丝缎帕拭唇后:“悲伤兽现在可悟得寒术防御了?”
阿莼:“它有三条白尾,长软似蛇,尾端有搓各不相同的艳丽绒毛,起先我不明白,后来知道,那是每修行一防御术法,绒毛会变色。它刚来那年春时,三尾绒毛分别为火红,金黄,灰白,前阵子,我看到灰白以呈现脂蓝之色,难道说,它寒术要大成?”
长忘点点头:“它能悟透火术、寒术两种相悖防御术同修,定也对共存之法,攻击之法有所了解,其实,大可以去问他,说不定能迎刃而解。”
阿莼重重一放碗:“能这么简单倒好了,它根本就不说话啊!一万年,连一个字都没蹦过,我怀疑此兽是不是个哑巴!”
长忘沉思后:“或许寒酥姑娘的大姐也正是知道明白这些事,机缘巧合特此将兽引来那年春,让你跟寒山主想出更好办法呢?”
阿莼嚼着嘴里最后一口米饭,认为长忘说的挺有道理,与自己曾经怀疑未确定的事情不谋而合,忍不住调侃:“你说我大姐有事直说不行,害我与二哥耽搁这么多年。她是该含蓄的时候挺直白,该直白的时候比谁都含蓄!”
长忘起身,准备拂袖离桌:“还是不要背后议人为好。”
阿莼又往嘴里添了口肉:“以后若有缘,你见了我大姐,定会想起我今日的话,感同身受。”
一顿饭吃完,长忘的桌前、碗中、筷上都很干净,就好像没人动过。
而阿莼这边就很惨烈了,好像十个饿了五六天的人再抢一盘菜。
窗外,天色暗了下来。
长忘重新回到案几前,拿起未看完的书。
阿莼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胡乱擦了下嘴,还不紧不慢踱步到方才喝茶的案几前,反正没事,还有再聊两句打算。
长忘平日静惯了,今日听阿莼喋喋不休半下午,有点头疼。
阿莼正欲说话,长忘案几不远处一拳头大,精致粉色茶罐引起她注意。
二话没说探身一勾就拿过来,奋劲拔开,浓郁茶香,竟还混着股花香与淡淡蜜香。
“你!”长忘没拦住,脸色明显垮下来。
“一个大男人用粉色茶罐?”阿莼打趣。
长忘忍无可忍低头捏捏自己的眉宇。
“急了?姑娘家送的吧!还挺重要?”阿莼好不容易见这看似百年不变的淡定慌了神,大大刺激她的兴奋。
长忘抬头伸手,语气冷寒:“拿来。”
阿莼直接三指一捏,从粉瓶中捏出小搓茶叶飞快扔进茶壶之中:“泡点尝尝。”然后赶紧盖好还给长忘。
原以为此茶对长忘挺重要,自己不仅将茶罐开封,还打算泡了尝尝,逼他急眼斥责自己两句,结果,人家紧紧是慌了下,然后……,脸色一收,平静坐了回去。
这套路!
阿莼突然懂了长谣在晚宴上说云阳山又女子专门犯错等长忘训斥。
她活这么大,就没见过如此有耐性,情绪收放自如的人,简直对人好奇心的极限挑战。
阿莼眼睁睁看长忘将刚泡好的茶,不紧不慢倒入两人杯中。
“早知你让喝,我就不急着扔茶壶里了,也不知两种茶叶混一块儿,会不会很难喝。”
阿莼一看,这茶色竟也是粉色,仰头先是小酌,然后仰头一饮而尽,不同于其它茶的苦涩,粉茶喝入口中,味道很甜,而且咽入喉中更清甜,再入腹中,甜蜜之意能弥漫全身,像是能活络了筋骨,最后,齿间留有一丝蜜意。
“好茶!这是你们云阳山的特产?”阿莼放下杯才后知后觉,长忘一直低头对着茶若有所思,并未动。
“怎么不喝?”阿莼见他愣神,好似在深思熟虑做某种决定。
就在阿莼想多嘴问一句这茶是不是有什么讲究时,长忘没有像往常抿尝,而是仰头,也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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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关于你的传说
“寒酥姑娘,天色已暗,于情于理你都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同修两术之事,并非一日能成,容往后有空再议。”
长忘脾气品行甚好,若不是逼到一定十分不耐地步,是万万不会下逐客令。
若真要直白说出赶一个人走,那就代表距离怒的边缘很近。
此话言外之音就是:快走,赶紧走,别让我再看见你。
可阿莼并不了解他。
她的承受能力如长忘令人发指的刻板自律一般,非常强大!
论脸皮厚薄,她反正记忆以来,没害羞过,更没自省过,论底线,出了对那年春,对寒生,还算有良知,若对其他人,活了几万年,目前不明,因为不择手段从来都是她引以为傲的优势。
所以,如果换成别的姑娘,早就红着脸走了,哪还有心思待下去。
可阿莼反而故意装作没听懂,还越坐越稳!
长忘不再理会她,五指展开,掌中幻出一把扇子,默默旁若无人擦拭。
阿莼见此扇周身尽显灵光,且还十分充沛,白玉色墨绿飘花于水蓝花纹扇子之上,因为关合,看不见扇面。
不自觉想伸手触碰,哪只手刚碰到扇角,仿佛被毒刺蛰了下,一时没料到:“啊!”整只手竟全麻。
与此同时,长忘忙将扇往回收。
奈何,同样的懊恼,两人心思根本就不再一条线上,所以……。
一个心思是:咦,什么灵器,看起来不错,怎还伤无辜之人。
另一个心思:别人灵器不经同意无法触碰,是最基本守则,做事怎如此毫无原则,随心所欲。
“这是你的灵器?怎会如此狠毒!”阿莼皱着眉,抬起彻底失去知觉的手。
“此物有灵,已认我为主。”言外之意,除我之外,其他人不能碰,谁碰谁倒霉。
阿莼晃着手,想减轻疼痛,可却不减反重,越来越疼,仔细看,似乎有些红肿。
“它名唤负屃(xi),可呼风唤雨,可镇压妖魔。” 长忘目光落到,阿莼飞速肿起快要跟馒头似的手上
“把手拿过来。”
阿莼配和将红肿的手塞到他手中。
而长忘避开,白皙手指点点案几。
阿莼撇撇嘴,将手放落案几。
然后,凌风扫过,阿莼红肿的手如泡在寒泉之中,格外舒爽。好奇的双眼扫过耐心摇扇的长忘,烛光下的凤眸,微合,浓密的睫毛垂下,正专心查看她正在消肿的手。
此时此刻,这张高华清雅,性情冷僻的脸,显得格外温柔。
一时间,开始胡思乱想起前夜寒生设宴,九殿下长谣醉话,说是长忘对女子不怎么感兴趣。
没头没脑的,看到粉色茶罐,阿莼意有所指:“长忘,你真没有喜欢姑娘?”
负屃扇一停,深潭般的双眸警惕看向阿莼。
下一句,算是今晚彻底激怒长忘。
阿莼见他没回应,思忖整日与灵器法术斩妖降魔作伴,姑娘可能是真没有。
于是刻意压低声音,表情严肃,悄悄问:“长忘,你是断袖?”
阿莼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就非常不雅观,直接被长忘一扇子扇出房间。
未等阿莼站定,就被一人架起。
“阿莼姐,你怎么在这儿?没事吧!”耳边传来长谣担忧声。
阿莼先是看看自己已恢复如初的手,气愤至极要回头再去敲长忘的门。
“阿莼,你想干什么?”背后紧接是寒生训斥声。
阿莼这才看见,除了长谣、寒生,长庭都在。
想必是三人一起在外聊天,被突然毫无征兆出现的阿莼吓了一跳。
“寒酥妹妹,你怎从长忘房间这幅模样出来,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哥哥我帮你去说说他。”长庭哈哈大笑,就要向长忘房间中去。
寒生连忙拉住,歉意道:“长庭兄莫怪,我这妹妹经常不着调,长忘知礼守礼,定不会轻易做出此番举动,定是我这妹妹惹恼了长忘也有可能。”
咦,听改口意思,寒生这是与云阳山的混熟了。
长庭摆手示意寒生无需客套,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满是笑意:“寒生兄,于情或许是这样,但这男人本就应让着女人。你等等。”
未等长庭敲门,长忘的门就开了。
被阿莼先看入眼中的是他锋如利刃,令人不寒而栗的黑眸,与隐忍克制俊美的脸。
“寒山主,五哥。”长忘从房中走出,举止仪态,尽善尽美。
长庭点头,面色略暗,指着阿莼说:“长忘,这怎么回事?”
阿莼作弄在先,这长忘又十分正经一人,再说自己寒羽之事还有待商榷,过早翻脸不好,不行,赶紧刹住。
笑意盈盈,觉悟很深的拉住长庭衣袖:“长庭哥,是我跟长忘开玩笑开过了,你别责怪他。”
长忘没作声,目光冷冷瞥了一眼阿莼。
“人一个姑娘家开玩笑,最不济,你无法忍听,请人家回房,用不着把人家打出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