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长忘神色淡淡,不仅无视,还无动于衷,有闲情逸致斟茶,慢慢抿了口。
这幅任何事都看不到眼里去的麻木不仁还真是熟悉。
他的心,不会真是石头做的吧。
今日他穿的比往日要深沉稳重些,蓝色银绣春松纹的袍子近于黑色,将本就似月泛着光泽肌肤衬的很白,宛如刀刻利索的五官,情绪不外漏低头静静用块小丝帕擦不小心地漏在案几上的茶水。
下唇微带樱珠的与上唇抿着,透着内敛隐忍,仿佛今天,最后这几个人已是他的极限。
压根不想注意这屋子里进来了谁,又走了谁。
两女子见阿莼走进来,偷偷凶神恶煞瞪了她一眼,意思简单明了:看屁。
“扮柔弱挺上瘾啊!”阿莼勾起唇,骨子里带的野,是寻常这种大家闺女根本压不住的。
两女子停止哭声,诧异的面面相觑。
冷着脸,沉着声,嚣张的杀气在瞬间气场全开。
没留意,长忘已经停下了手,慢慢抬起头。
“是什么力量让你们如此投入,还久久出不来?”阿莼一步一步逼近,虽与这两女子一般高,但气势上,仿佛她自上方世界,带着鄙倪猖狂冷眼俯瞰看一群单纯幼稚还没三岁的孩子。
两女子明显被阿莼突然性情大变,被震了下,脸色失了血色,久久没憋出一个屁。
叫凤歌女子自觉在长忘面前有失颜面,恼羞成都,手臂扬起,巴掌带着愤怒,裹了法力,对准阿莼近在咫尺的脸,呼啸而去。
阿莼偏偏不躲,挑衅的笑让凤歌几乎拼劲全身力气。
在耳光与脸颊几乎就要触碰到短柔的绒毛距离时,凤歌露出得逞满意的笑,就在清脆生马上响起时。
阿莼却闪速轻松后仰,这个耳光不仅落了个空,凤歌还被这惯性的力给带了踉跄。这超乎寻常的速度,不仅让凤歌与溪云,还让起风一滞。
好快!起风心里感叹了下。
“不管吗?”阿莼冷着眼对起风说,然后无比自然,不拘谨的坐在蒲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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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时机未到
不管管?光看热闹呢!
阿莼知道长忘在看自己,估计在确定什么。
她自信脸上的黄金敷面所用幻术是至高等级幻术,为此还特意加强,恐怕就是长忘父亲,东方世界的天地共主,也未必能认出真容。
此次,她幻化的是一冷面美女,方才的咄咄逼人是本能使然,但愿没漏馅。傲然迎上长忘审视目光,带着想去扎透永远比深潭还静凤目的侵略感,完全不符于平日的吊儿郎当,判若两人。
良久,书房内,除了阿莼与长忘,谁也没有回过神来。
近侍起风被方才阿莼突然爆发又迅速收敛的强大气场碾压一遍又一遍后,好不容易恢复清醒。咳咳两声,惯例问阿莼:“带信件了吗?”
阿莼想起刚才进入书房那堆东西,有自我感动的情信,有精挑细选的见面礼,她是多自满骄横的人,就没打算入选长忘后宫,纯粹来逗弄下美男凑个热闹,于是声音犹如冰泉,冒出的话却是:“带嘴了,算吗?”
起风被一噎。
“真不要脸,什么也不带还好意思见八殿下,想空手套白狼啊,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本事。”想不到背后两位没入选还撒泼闹事女子凤歌、溪云还没走。
阿莼听后不但没生气,还再也绷不住的——笑了?笑的咯咯响!
凤歌、溪云面色怪异相觑。
“空手套白狼?”阿莼咬字无比清晰重复方才凤歌说的话,附又笑的眼中含泪交加:“整个十方世界谁不知云阳宫城乃东方世界的龙族所在之地,八殿下真身为负屃龙,你这声白狼是要明目张胆贬低八殿下的身份吗?”
在场所有人一屏息。
长忘虽抿着唇,没恼,反而掩饰隐隐似有似无的笑意。
凤歌瞬间恐惧到极点,噗通就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殿下,方才小女一时心中替您不平,才心直口快,还请殿下看在……。”
起风替长忘忙打断:“心直口快,你倒是会用词,怕是口无遮拦吧!敢当面辱没殿下,速速离开,回家听审等罚。”
凤歌将头磕的咚咚响,女子的泪真是说来就来,还是瓢泼大雨,萧瑟动人的恳求:“八殿下,昙花节规则不是说可畅所欲言,大赦罪过吗?”
起风再次无情替长忘答道:“规则记得挺清,八殿下的真身是你能随意更改的?辱没皇家,灭你全族。”
这一吓唬,凤歌见长忘冷色,丝毫没有软下口气之意,慌不择路,拽住身边早就被吓浑身哆嗦的溪云,抖声:“溪云,帮帮我,帮我求求情。”
溪云非常明智抽出衣角,不与之为伍,撇的相当干净。
一场戏看的精彩,出于习惯随手就从长忘案几旁拿个空茶杯,推到他跟前,顺口道:“来杯茶。”
大胆罔上的三个字,让本预要被起风请出去的凤歌、溪云挪不动腿了。
六目睽睽之下,长忘令人结舌,神色从容的给阿莼斟茶一杯,还两指一捏,尊重送回至她面前。
阿莼竟还没察觉不妥,仰头闷下,杯子一放,回头见凤歌、云溪目光灼热的死死盯着自己手中茶杯。
两人都禁不住想,云阳宫城堂堂八殿下,放眼天下,无论男女,都趋之若鹜,崇拜到卑躬屈膝,赫赫名声在外的长忘,能给这么个平凡到人堆里的泼妇倒茶?
凤歌想起自己所遭,今日若不是眼前阿莼,她不可能一败涂地还牵扯族人,手紧紧攥成全,咬牙切齿,嫉妒愤恨之心毫不掩藏,澎湃倾泻。
阿莼司空见惯这种人,毫无留怜悯,存心指指案几附近的空茶杯,不动声色寻衅:“那儿还有,想喝吗?”
凤歌看看杯子,又看看神色冰霜没有反对之意的长忘,斟酌是对是错,又踌躇万一套近乎能撇去罪责呢?
成败在此一举,正准备孤注一掷。
阿莼见她迟迟不动作,还带有遥遥期盼,打趣道:“你是在用内功端吗?”
起风一个没忍住,喷出来。
长忘余光斜视了起风一眼。
起风立刻跟吃了苍蝇般憋住。
“你给我去死。”凤歌乍然明白自己又被耍,愚笨到接连两次让阿莼揪住错,罪责既然无可恕,索性豁出去要与阿莼同归于尽,方才攥起的双拳霎时凝成熊熊烈火,毫无技巧直直向阿莼打来。
霹雳火。
有点意思。
阿莼一眼看出。
不过,还不够她塞牙缝。
懒洋洋随手一挥,粗枝大条算是彻底忘自己隐匿身份而来,寒光如一面巨大的镜子挡在面前。
霹雳火在接触到寒光之后,瞬间熄灭,冒起腾腾水雾。
寒光凝成的冰,也化成水,滴落在地。
凤歌傻了眼,这是寒术?什么寒术?竟能瞬间化了她引以为傲的霹雳火。
云溪扯扯凤歌,她从凤歌犯错后就没多说一句话。先是看出阿莼是个不好惹还厉害的角色,而后又看出长忘貌似对阿莼……有点纵容?
至于纵容两个字怎么得出结论,纯属女子看男子眼神敏感直觉。
闹剧终了。
长忘开了口:“起风。”
起风赶紧亲自将两座大神拽了出去。
屋内恢复静谧,只余二人。
长忘慢悠悠问:“姑娘芳名。”
阿莼信口一驺:“冷画。”
“冷画。”两个字在长忘唇齿间徘徊。
阿莼重新调整回先前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的淡离状态,单字蹦个:“嗯。”
长忘摩挲着茶壶,眼皮敛下,似是在掩饰什么:“冷画姑娘开始吧。”
开始?自白吗?
我有多么多么……想上你?
起风很会掐时候,擦了把汗进来,见这静默局面,提醒阿莼一句:“姑娘,再不把握机会就要出去了,殿下晚膳时辰已到,还有两个姑娘排队等着呢。”
阿莼大方道:“让她们先来吧,我不介意。”
起风:“……。”看看长忘。
竟没反对!
难道,殿下喜欢面相寡淡,秉性大胆的?
顺其意思,起风将剩下两名女子叫进来。
阿莼自觉起身,端起长忘刚斟好茶的茶杯走到窗前,让位。
长忘摇摇头,然后单手撑额,看似是稍歇,实则唇角一直勾着,他的耐性,向来很好。
最后两名女子进来,神色怪异偷偷看为何还不离开的阿莼
起风开口:“两位姑娘,把信件跟东西交给我吧。”
两位姑娘都没空着手,忙热情交给了起风。
女子名叫顾盼先坐下,估计从书架缝隙看到也听到,学着阿莼拿了个茶杯,笑眯眯讨好撒娇:“八殿下,能赏杯茶吗?”
阿莼竖起耳朵。
“没水了。”长忘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绝对先前受她传染,阿莼差点把茶喷出来。
顾盼本生的楚楚可怜,失望眼眶跟发过功似的,瞬间染上水气,有点任性指着阿莼说:“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
“姑娘,胡搅蛮缠是要请出去的。”起风笑着说的很委婉,实际上,会把她扔出去。
顾盼沉了沉目光,怎会轻易放弃,眸色突然一亮,看中长忘案几上一只神兽白泽的毛所制毛笔,指着继续撒娇:“八殿下,作为补偿,这枝笔可以送给我吗?很漂亮。”
长忘终于抬起眼皮,轻轻说:“想要?”
“对,能割爱吗?八殿下……!” 顾盼拉着阿莼想吐的长音。
“不能。”
阿莼正仰着头喝茶,呛了好大一口,想笑又不敢笑的捂着嘴咳咳!
长忘余光扫过。
听闻自家殿下语气不善,起风忙堆满笑意说:“这位姑娘,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