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生想要制止,晚了一步。
长庭乐呵呵接过称赞:“不知醉,好名字,我马上换酒尝尝。”然后坐下。
寒生继续引荐下一个,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在抖,抖得眼花,这个阿莼是想活活气死他吗?
下一个。
这个男子正在低头不知想什么出了神,经寒生轻轻一唤:“八殿下。”
没有反应。
寒生与阿莼奇怪一对看,算了不忍直视。
寒生决定不要再看阿莼,再次唤了声:“八殿下”
这男子才抬头,令人呼吸一紧的容貌。
阿莼眼神一变:是他?
花案线条清晰的冷色蓝袖袍,犹如月光倾泻,冰泉幽淌穿在修长的身上,坐的义正严襟,腰形笔直。
这穿上衣服,一副俗世不理的禁欲模样,更让阿莼有点心痒难耐。
目光随意扫过。
别人的桌子上,要么筷子乱放,要么酒杯,果盘乱放,要么余剩残骸乱放,而他的桌前,干干净净,所有盘子全部一一整齐摆好,酒杯小碟和谐摆在桌子正中央,筷子头部无任何残渣,正如因循湖变态的叠衣方式。
果然如传闻般,刻板规矩。
“寒酥见过八殿下。”阿莼大方得体行了个礼。
幽深孤寂的目光投在阿莼脸上,也只是一辗转,站起身回礼,简单两个字:“长忘。”
然后……。
便没有然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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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因你破例
阿莼没想到这个人说话如此简单明了,定是见她相貌粗陋,无结交之意,才想敷衍而过。
于是,又摘下一瓶酒,递过去:“长忘,尝尝这个,比果酒好喝。”
长忘几乎都没思虑,冷冰冰回了四个字:“不善饮酒。”
阿莼余光他的酒杯的确非果酒,是清水。
寒生准备打住阿莼。
阿莼却非要逗他:“谁都有第一次,今天就在秀山破个戒如何?”然后自顾自将他杯中水倒掉,然后换上不知醉。
然后端端正正拿起递到他面前,示意:“五哥都尝了,殿下是不给寒酥面子?。”
本来只是简单的认识下,硬生生扭转成秀山老三不善解人意,强迫云阳山老八喝酒。
一时间,整个厅里方才还热闹的声音,全都静下来,想看这出好戏。
长忘蹙起淡淡修长的眉,疏离淡漠的眼睛重新落到阿莼身上,霜雪之意逐渐浓重。
僵持中,一相较更年轻充满活力的声音传来:“寒酥姐,你就饶了长忘哥吧,他真的从不饮酒。”
阿莼扭头,陌生明朗的面孔。
“长忘,大男人喝一杯能怎样。”是长庭实在看不下去,劝说一句。
“阿莼,不许胡闹,快把酒收了。”寒生今天一直有在格外注意长忘,除了模样太过夺目外,性情内敛深沉又严谨,一言一行像是拓印的学业书本,标准无比。所以,这样的人还是不要轻易惹他为好。
无趣,真是无趣。阿莼小声悱恻了一句:“又不是和尚,矜持什么。”面色平静将酒杯放下:“是阿莼失礼了。”
“无碍。”白皙欣长的手指重新自桌间捏起半透明的小酒杯,慢悠悠一饮而尽,然后稳稳坐下。
不只阿莼愣了下,跟来的两个兄弟直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寒生片刻错愕之后,周全赞许又致歉道:“是小妹不懂事,觉得好玩儿,还请殿下别介意。”
“客气。”长忘唇角不失仪态的微微一展。
他还能不能再多说几个字?阿莼还从来没见过如此寡言的人。
“寒酥姐。我叫长谣,云阳山老九。”这个看模样年纪也就十四五的少年赶紧等不及先站了起来,圆圆可爱的眼睛,高鼻下一点红唇,比长忘略矮,虽没张开,但如阳光般,照的令人心暖。
阿莼本就是个自来熟,笑嘻嘻迎过去,熟练摘下一瓶酒递过去:“给,长谣,不够姐姐这里还有。”然后晃晃手下剩下的三瓶。
长谣礼貌结果,眉目灵动:“好,我与哥哥们可能要在那年春叨扰几日,闷了想喝酒时,定去找寒酥姐,可行?”
“没问题。”阿莼心生欢喜的亲昵拍拍长谣肩膀。
该认识的也认识了,招呼也打了,三兄弟的性情显而易见,阿莼能跟谁交朋友,寒生闭着眼都能想出来,她定是会……。
不过,歌舞乐器重新响起,厅内重新喧哗聒噪。寒生悄声无息的将坐在自己位置正要喝酒的阿莼拎出门外。
“哥,我还没吃饭呢,干嘛?”阿莼一手拿着酒瓶,一手拿着为来得及放下的筷子。
“你还有心思吃?我快要被你气死了。阿莼,你来亲口如实告诉我,到——底——想——干——什——么?”寒生感觉自己的涵养,自己的风度,自己的理智,如衣服般,被剥的一件不剩。
阿莼当然明白哥哥说什么,喝口酒后,安慰般倒在寒生怀中:“别上火,哥,我就是想试试这云阳山的人结交朋友会不会以貌取人而已。”
“那你也不能……看看自己这幅样子,难道打算余下这几日都以这副模样见他们?”寒生双眼落在阿莼脸上,再次不忍直视挪开目光。
这倒是提醒阿莼,光想着逞一时之快,真没想后面几天,不过:“哥,难道他们不知我族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吗?”
寒生被噎了下:“呃,这我还没提起过,也不知他们是否有了解,但是,无论怎样,你总要把面子做足吧。”俊美的脸上满是哀怨,唉声叹气一番,感觉这个妹妹越来越管不了,脱出掌控,愤懑一甩袖子,先回了宴厅。
阿莼倒不怎么不以为然,只感觉自己好饿,选择非常低调的姿势,回到自己座位上。
有了昨夜经验,这个酒后劲太足,容易一瓶倒。简单总结可能喝太急,所以今日,她小口抿的十分慢,两口菜,一口酒,也不知怎么酿的,入口绵软,入喉顺滑,杯中留香,隔夜不头晕,不难受。
这时,有个同样爱热闹的人凑过来坐下:“阿莼姐,酒没了,可否再割爱一壶?”
阿莼抬头婉儿一笑,热情招呼:“长谣,来,坐下聊聊。”
长谣估计也是个自来熟,早有此意,将酒杯都拿过来了。
阿莼给两人倒上,干杯,一饮而尽。
“阿莼姐想聊什么?”长谣不客气的直接拿起几个花生,剥起来。
阿莼把玩着酒杯,否决几个无聊话题后,目光一扫,落在闭目跟坐定似,不动筷子的长忘身上,对,就聊他,这朵格格不入的奇葩花。
为了避免别人听见,在聒噪的歌舞中将声音压的极低:“长谣,我有点好奇他。”眼神示意。
长谣顺业目光过去,心神会意,偷偷一乐,口型两个字:“我懂。”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幅样子?说句话,蹦的字跟每天有定量似的。”
长谣没忍住,噗了一声,然后啧啧两声说:“你可千万别小看长忘哥,他自小勤勉,本就天资聪明,还偏偏对自己特别苛刻,无论法术,还是修习各类灵器,他都涉猎,而且到了经过实战样样精通的境界,连我大哥都不如他。我觉得,可能八哥更多心思放在修行上罢了,所以,不解风情倒也能理解。”
阿莼听后,不屑一笑,自己虽不如这位厉害,可也是颖悟绝伦之人,所以于她而言,同为强者!
长谣小口抿酒后,继续道:“最惊悚的是,长忘哥对待身边的人,都是同样标准,非人苛刻,就连个侍从也形似他。”
阿莼感觉自己笑不出声了。
这到底是一个多么无趣的人?
真是白瞎这张好看的脸!
不过,阿莼正经不过三句。
“长谣,他这么没意思的人,定是没有女子瞧得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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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我就看上你了
酒精作用配合下,直接勾起长谣诉说欲,两人越聊越开:“不对,不对,这姐姐你可想错了,长忘哥是我们云阳一等一的美男子,自小模样俊俏,能力超群,哪个不姑娘不喜欢。冲性格不说,多的是女子愿意宁肯他终生不对自己说一句话,不看自己一眼,就光远远瞧见,能高兴好几天。”
阿莼泽泽,同样抿了小口酒后:“你们云阳的女子真够自虐的。”
长谣拿起块糕点:“还有更自虐的,曾经有些胆子大的女子,每天不干别的,就专等在我们大殿门口徘徊,死等,就为一睹风采。”
阿莼:“呵呵!”
长谣又说:“还有最过的,有个女仙侍故意当着八哥面犯错,然后满脸甜兮兮就等他冷脸训诫一番。”
阿莼听得简直不可思议:“他就那么几个字,还训诫?”
长谣吐了几个瓜子皮后,说的意犹未尽:“以前也不至于这样闷声,可能是后来啊,这样例子海了去,他便也身经百战,视若无睹,连哼声都是奢侈了。再往后,提亲的各方大族,蜂拥而至,忙的我父亲母亲焦头烂额,但倒也尊重他,让其从女人堆里挑个顺眼的,哪怕是个侧室呢?可硬得软的、威胁利诱都对八哥用过,最后你猜怎么着?”
阿莼已经听入了神:“怎么着?”
长谣何空杯中最后一口:“他能做到无——动——于——衷。”
此时此刻,阿莼都想给这位无趣至极的人啪啪鼓掌了,绝了都。
阿莼目光再次落在一动不动,完全不被周围聒噪影响到的长忘,那平静的神态,如早已置身无人的深林中,无阑的湖泊上冥想。如此不喜这种场合,还能做到隐忍不提前离席,倒是也没那么死板。
阿莼与长谣又胡扯几句,见他也撑不下去,说:“你先吃,我去会会他。”
长谣摆手,示意去吧。
阿莼这一起,步伐还有点不稳,但相较昨天,早已有心理准备,状态好很多,屏息像个流氓,拎酒瓶,走到长忘桌前。
见他对桌前的人置若罔闻,刚要开口,目光不经意在他白皙皮肤见一扫,发现干净的耳根竟是彤色,不经想,看来是真没喝过酒,酒量颇浅。
如此!
甚好……调戏!
两指在盘子上叮叮一敲。
深邃的凤目缓缓睁开,抬头看着阿莼温吞开口:“何事。”
阿莼非常自觉拿了个蒲团姿势不雅观的坐在他对面,拿起酒给他倒了一杯,又拿了个新酒杯给自己盛满,不等他反应的跟还放在桌上的杯碰了下,然后一饮而尽,面无表情,就想看他怎么办。
须臾,他的双手没有要动的打算,甚至也没有再理会她的打算,将要重新闭眼凝神时,阿莼十分会把握时间的来了句:“长忘,我们交个朋友如何?”
长忘重新睁开眼,令人猜不透的目光落在阿莼脸上,终于开了口:“为何?”
阿莼早就等他这一句,想都不想张口就开始恶心他:“因为你长得好看呗,我周围还从来没有你这么好看的男子。”
长忘语气淡淡:“不必。”
阿莼哪会顾及他感受,话题既然聊开了,怎会轻易刹住闸。
“那你喜欢跟什么样的人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