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那么多专利以及论文的由来。
郑总自知闯了大祸,便想给苏允白做补偿。
他做补偿的方式很特别,整个人直接就缩了,从此化身园艺达人,将整个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到苏允白手里。
这其中相关的细节,张副总都知道。
那该怪张副总没有及时通报吗?张副总其实很委婉地暗示过他,只不过他没往心里去。
在集团内部,“领航科技的苏部长是霍太太”这件事,还有很多人不知道;可“郑总是霍总的便宜姑父”这个事,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张副总人在职场,再是精明不过。有些话他暗示过了,而霍启年自己一次两次都没反应,张副总哪会再说第三次呢?
微信里,张副总的消息还在继续:“我也知道,这件事毕竟是委屈苏部长了,所以自苏部长开始接管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后,我就吩咐新科这边给她提待遇了。
“她现在拿的薪资其实是双份的。一份是总经理的,一份是研发部部长的……”
手机屏幕的光亮着,映得霍启年的神色明明灭灭,变换不定。
看看,谁都不傻。张副总也有他的生存智慧,给了郑总面子,给了苏允白里子。即便他现在要追究张副总一个失察之罪,只怕也只能轻轻放过。
反而是他自己,里外不是人。
此刻再想起苏允白在车上的那些神态,霍启年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暗示让你升职?——不好意思,我实际上已经是公司的掌权者了。
暗示给你提待遇?——不好意思,我的待遇已经到头了。
他就像是一个跳梁小丑,而她站在台下,就这样看着他滑稽可笑地卖力表演,却事不关己,从来不提醒一句。
霍启年越是想,一边觉得羞恼,一边又觉得愤怒。
——张副总不好说的事,你自己是没长嘴吗?你自己不会跟我说吗?
——你就任他们欺负?
这样的念头刚起,不知怎么的,今晚上谭老师的话又一次浮现在霍启年脑海。
“你总说小白高傲,小白闷葫芦一样什么事也不跟你说……可启年啊,这世上不止有‘狼来了’的故事,还有‘狼走了’的故事。
“每次事情还未了,可你就当狼已经走了,甚至还不觉得狼来过,从不往心里去……等狼真的来了的时候,你怎么能要求小白能真心指望你呢?
“你应该想想,狼来了的时候,小白孤身一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小白再要强,也不代表她就不需要帮助……”
被这样欺负,他又指望不上。
甚至在她心里,他也许就是帮凶……
她心里会是个什么感受?可不就是只能自己硬抗?
霍启年想到这里,生平头一次,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以为自己会心虚,会羞愧,会气恼……可所有这些情绪,其实都无关紧要。
他此刻……他有点……心疼她了。
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其实是抱住那个人,告诉她,她还可以相信他。
桌上的电脑屏幕自然熄灭。黑色的屏幕,明晃晃将霍启年的形象框入其中。
屏幕里的他,脸上有着他自己全然陌生的神情,写满了儿女情长。
霍启年被这个神情一激,终于想起自己刚才的念头,被吓了好大一跳。
——我怎么会这么想?
——我怎么能这么想?
他越是觉得荒谬,越忍不住细细回想。于是心潮起伏,万般情绪同时涌上心头,整个人直接怔愣在原地。
**
苏允白最近经常能见到霍启年,尤其是在领航科技这边。
老实说,她觉得有点不对劲。
好歹夫妻一场,苏允白对霍启年的脾气了如指掌。她之前那样下他的脸面赶他下车——别管再委婉——以霍启年的脾气,再加上他们之间的恩怨,短时间内,他恐怕都不会想见到她。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那么大一个集团要管,他每天就这么闲吗?天天过问领航科技的事务?
新科不是要上市吗?怎么没见他忙那边的事?
苏允白心里隐隐不安,自己暗中绷紧了神经。
虽然这么说有点自恋的嫌疑,但她总觉得,霍启年是在跟她打擂台。
不,应该说,他可能是想找机会暗中找她茬——别怀疑,堂堂霍总,就是这么小心眼。
苏允白的这份警惕,在霍启年决定亲自暂代领航科技总经理一职时,达到了顶峰。
实锤了,肯定有阴谋!
以霍启年眼高于顶的性子,能看得上小小的领航科技总经理职位?
更别提上一任还是郑总。
苏允白于是更加小心了。每天严格按照上下班时间打卡,平时如非必要,绝对不离开办公室。如非绝对不必要,就找机会出差。
——反正她已经辞职了,再有半个月,这里的一摊事都跟她没关系了。守好接下来这半个月,随他霍总愿意怎么折腾。
一连好几天风平浪静。
就在苏允白忍不住自嘲自己果然自作多情时,一个周五的下午,下班时间,苏允白刚坐进自己的车,系好安全带,车窗被敲响了。
车窗外的那人一手插兜,正懒洋洋地站着——不是霍启年又是谁?
霍启年见苏允白没动作,伸出空着的另一只手,继续敲车窗,不知疲倦一般。
苏允白降下车窗,神色戒备:“霍总,有事吗?”
霍启年罕见地迟疑了下。
他清了清嗓子,道:“是这样。苏部长,你是不是还欠我一把伞没还?”
苏允白一脸茫然。
伞?她什么时候欠他伞了?
34. 第 34 章 她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等等!还是欠了的。
苏允白想起来了, 她从莲山搬走的那天下着雨,临走的时候,从玄关拿了一把黑伞。
所以霍启年现在是要她还这把伞?
苏允白觉得不可思议。
她当时是说过“借一把伞”类似的话, 可堂堂霍总,竟然真亲自来找她要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伞多金贵呢。
可她没记错的话, 霍启年自己当时都不知道莲山的玄关有一排伞吧?
但如果霍启年真的想要回……道理其实在他那边。
苏允白顿了下:“那我明天上班时带来还你?”
她记得那把伞被她随手放在家里了。
霍启年道:“我急着用。如果方便的话,不如我现在跟你去取?”
急着用?
这个时候急着用伞?怎么, 拿来挡风吗?
苏允白觉得自己看明白了——霍启年就是专门来折腾她的。
算了, 反正也快到头了。
她道:“如果霍总不嫌弃麻烦的话, 当然可以。”
霍启年第二次坐上苏允白的副驾驶。
这一回, 副驾驶座的设置完全符合他的喜好——很显然, 要么他是这一段时间内她搭过的唯一一个乘客,要么她就是特意维持的这个设置。
别管是哪一种, 似乎都叫人心里有些异样。
苏允白看着上了车以后就老老实实坐着,甚至还透着一股愉悦劲儿的霍启年, 只觉得这人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刁难人就这么开心?
车子很快开出公司停车场。
霍启年闲聊一般问道:“你以后什么打算?就留在A大教书?”
苏允白态度有点保留:“大概吧。”
霍启年看出来了,苏允白不是很想跟他聊天。
她似乎还对他有点……警惕?
奇怪了, 为什么呢?
可能苏允白自己都没注意到, 他的话刚问完,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就忍不住错了力道。一用力,她手上的骨结就不由自主地泛白, 嫩生生的, 显得很秀气。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苏允白的小动作这么多呢?
以往只觉得她这个人冷静自持, 什么事都很能端得住。但现在才发现,她这副“现世安稳”的皮囊下,可能藏着一颗热烈的心。
这样的人,偏偏又是个什么事都往心里搁的人。
该多压抑啊。
霍启年想到这里, 心里忽然有些发沉。
他丝毫没有自己很扰人的自觉,继续追问道:“那还干一行的科研吗?”
苏允白就看了他一眼,道:“得看情况。不过霍总放心,我会严格遵守竞业禁止协议的。”
霍启年听得一愣,啼笑皆非:“我没有这个意思。”
苏允白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