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的徐瑾之有些着急:“助教?你没事吧?吓死人了,你怎么这么寸啊,出个差都能遇上灾。”
然后是许世缘的声音:“是啊!看来资本主义不旺你啊!瞅瞅这给折腾的,多吓人你说。”
原律师:“要不提前回来?”
苏允白笑道:“运气是差了点,但还行,没差到底。”
她把鲍勃夫妻的帮助说了一遍,末了犹豫了下,还是道:“霍启年来找我了。”
说这话时,她不知道怎么的有些忐忑,几乎是凝神静气地等着群聊里将要出现的安静和尴尬的氛围。
谁知群里的小伙伴们完全不觉得这是个新鲜事,反而接受良好。
徐瑾之笑嘻嘻的:“我们早知道啦!助教你要是没事就去微博的超话看看A市商圈的最新八卦……你不知道,那群酸鸡已经要酸死了,哈哈哈哈……”
苏允白还有些懵,原律师就委婉道:“你知道的,霍总其实不是个低调的人。他前一次出国的动静就闹得挺大,这一次就更是如此了。
“你可能不知道,季承……他有个姑姑在美国,嫁了T州某地的一位议员,霍总因此上门让季承帮忙了……”
许世缘哈哈直乐:“幺儿,这一次你真的是苏妲己了。她们说你手段过人,把堂堂霍总迷得找不着北,甚至都不惜得跟死对头低头,一片真心感天动地,浪子回头催人泪下……哈哈哈哈……
“快跟我们说说,霍总是怎么找到的你?真是借了季承他姑父的手吗?”
苏允白扶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律师清了清嗓子:“咳,那个……其实我也挺好奇的。”
徐瑾之:“我要听我要听!”
朋友们话里话外八卦的意味太浓,苏允白一边觉得有些难为情,一边不知道怎么的又有种隐秘的欢喜。
是因为她的朋友们正在试着接受霍启年吗?
苏允白下意识不想去细究自己的心情,但她的谈性的确被激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找到我的。他带的人里好像没有很特别的人,真要说比较不同寻常的……他带了扫雪车算吗?”
苏允白刚说到一半,门铃声忽然响了。
群里的小姐妹们十分敏感:“门铃声吗?”
“是霍总?”
“哎呀那边是晚上吧?”
“溜了溜了。妨碍人谈恋爱天打雷劈……”
“要不我们约个别的时间聊聊?”
“幺儿你先忙,今晚等你哦~~记住,我们要全部细节……”
几秒钟之内,群里的小伙伴们溜得一个也不剩了。
苏允白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群聊窗口,颇有些目瞪口呆。
她当然听得出来朋友们的打趣,她也知道朋友们对霍启年的观感可能有改变,但这是不是改变得有点大了?
霍启年是给她们喝迷魂汤了吗效果这么好?
门铃声还在响。
苏允白握着手机,走到门边的猫眼确认一番,开了门。
门外的霍启年眉目舒展,正想说点什么,眼神上下一扫苏允白,忽然皱眉:“你头发还是湿的?怎么不吹一吹?”
苏允白还在想刚才聊天的话题,反应慢了一拍,“我刚才有点事,这就去。你有事吗?”
霍启年进了屋,拉着人坐到床边,转身到盥洗室拿了吹风机,“我帮你吹。”
苏允白拒绝:“不用,我自己来。”
霍启年按住了她:“你刚才是在看微信吧?你回你的消息,我来帮你。”
呜呜呜的吹风机声音很快响起,盖过了苏允白反驳的话。
热风从头顶笼罩而来,紧接着,有一双手撩起了苏允白湿漉漉的头发。
苏允白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老实说,她并不觉得霍启年能干好这事。不是她看不起他,而是……霍总哪做过这样的事?
吹头发其实是有技巧的。若是不注意,热风总对着一块地方吹,就会烤得头皮发烫发疼;若是力度不小心过大了,可能还会把头发薅下来……
霍启年的确没给人吹过头发,一开始他把吹风机拿得太近,的确把苏允白给烫到了。
苏允白移开了脑袋,回头看他,指了指吹风机。
霍启年关了吹风机,问道:“怎么了?”
苏允白道:“我自己来。”
她说着,伸手想去够吹风机。
霍启年下意识往上抬了一抬。
他有点玩上瘾了。
苏允白的头发养得很好,又黑又柔顺,虽然还是湿的,可是手感很好。
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她乖乖坐在那里,任他吹着头发,这种感觉让他有点着迷。
霍启年保证道:“我是不是不小心弄疼你了?还是风太烫了?我这次肯定小心点,你再让我试一试。”
苏允白忍了忍,“是太烫了……”
吹风机的声音又起来了。
不得不说,霍启年是个十分高明的学习者。至少这一回,他吹得还挺像那么一回事。
呜呜呜的背景声里,黑色的发丝扬起又落下,在灯光下泛着黑亮的光泽。
霍启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以手指当梳子。他动作轻柔地拨着苏允白的头发,青丝在他指尖缠绕、盘旋……
霍启年不期然想起了一些特殊的词语,比如说挽发嫁人,比如说……结发夫妻。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霍启年看着坐在眼前的人,心里忽然涌起一种又酸又涩之感。
这些年,是他一直欠了她。
苏允白强忍着没避开,可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却起了一层又一层。
之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忽然之间,霍启年的手就开始往她脖子后跟耳后摸了?
他还以这么轻的动作……他不知道这很痒的吗?
苏允白忍了又忍,见霍启年不仅不收敛,反而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终于忍不住侧头避开了他的手。
这人是故意的吧?
她有点恼了:“你干嘛啊?”
一回头才发现,霍启年正在以一种十分深沉的眼神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浓烈得化不开。
苏允白愣了下,“怎么了?”
霍启年关了吹风机,沉默片刻,轻声道:“就只是……这些年,很抱歉没好好对你,很抱歉没好好珍惜你……”
苏允白一愣。
她以为她已经接受这些事实了,可这瞬间,她的鼻尖还是没忍住一酸,整个人忽然被一种巨大的酸涩感笼罩了。
霍启年跟她说过不止一次对不起,可只有这一次,让她有一种喉间发哽之感。
为什么呢?明明他的话音那么轻,明明他认过错,可为什么就这一次,她忽然就溃败了呢?
是因为她终于能感受到他的真诚了吗?
眼前这个人,终于不再是立在台上无坚不摧的霍总,而是走下台、走到她身畔的霍启年。
苏允白再是告诉自己要克制,还是没忍住红了眼眶。
霍启年坐到苏允白身旁,伸出手来,把她整个人都抱到怀里。
他拥着她,声音低低的、沉沉的:“‘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人’……
“这么些年,我只为一个人组装过镜头,只和一个人一起看过彗星,只为一个人念过情诗……
“我明明只爱这么一个人,却伤她最深。
“我很抱歉。”
苏允白使劲眨了眨眼睛,将眼眶泛起的潮气逼了回去,开口的声音十分沙哑:“……你记起来了?”
“嗯,我记起来了……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你。”霍启年的声音也沙哑了,“美国到中国,十七亿分之二,命运这么厚待我才让我跟你重逢,我却不知珍惜,还连累你受苦……
“我很抱歉。”
霍启年轻轻蹭着苏允白的头发,“你之前说过,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有保质期,感情和等待也一样。
“的确,我不否认。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是不变的,恒久如星体,都有衰老消亡的一天,永恒不过是个假命题。
“可永恒可以是个相对正确的命题。
“正如我们初相识时你说的那样,宇宙的时间尺度其实很大,远比我们个人的时间尺度大得多。月光的时间就是以宇宙的时间尺度衡量的,在你我的时间尺度里,月光理应永恒。
“你曾经说我是你的白月光……这一次,换你来做我的白月光。好不好?不过期的、永恒的白月光!”
苏允白失神片刻,轻声道:“可月光是很远的。月盈月缺,天亮天黑……它不总是在。它高高在上,它遥不可及……
“即便如此,你还要追着它吗?”
霍启年笑了起来,“为什么不呢?月盈月缺,天亮天黑,它其实总是在天上的,不过是我们自己看不见罢了。
“它一方面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可有月光的晚上,只要你伸出手,它就在你掌中。它其实从来不曾走远。”
苏允白失笑,“你说得对。”
“这么说,你同意了?”
“我们今天早上不是已经说好了吗?”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我怕之前你是想报答我,是脑子发热,是话赶话……总之,我怕你后悔之前的决定,所以我得再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