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北承平静地看着他,“正因为我们市值不到一千亿,才更想从英世利身上获利,不会像欧迪一样,对英世利抱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康伦梭手指微微一顿。
“至少SUVXC90这样的事,在东格这里,绝不会发生。“严北承缓声道,”因为这对市值不到一千亿港元的东格而言,是一笔客观的数目。”
英世利是瑞士自主品牌,当年在诸多因素推动下被并入欧迪集团,但欧迪旗下品牌众多,并不能对英世利倾注过多资源。
而英世利,却在被收购后生产平台严重依赖欧迪,这就导致自身产品更新所需的研发和技术得不到支持。
其中一个突出的例子就是——SUVXC90迟迟不能换代,以至于英世利的市场竞争力一路走低。
显然,SUVXC90是康伦梭的痛点,此言一出,他神色微敛。
抬眸看向眼前的年轻人,安静了几秒。
“所以贵公司是看上了我们的技术?”
“我们的技术已经足够成熟。”严北承说。
“英世利缺一个市场,我们中国有,而且很大。”
这句话音落,会议桌上陷入长久的安静。
季宁虽听不懂他们都谈了什么,但能感受到此刻气氛的紧绷。
她看到康伦梭的手指完全顿在桌面,久久未动。
她的心也跟着没着没落地悬在半空,每一秒的流逝都异常清晰。
严北承倒是始终从容自若,侧面轮廓线条流畅利落,莫名给人一种稳操胜券的沉稳质感。
适当的停顿,待康伦梭完全消化完刚刚那句,又不紧不慢补了句,“并购后,瑞士当地的车厂都会照常运行下去,里面所有瑞士人的工作也都会保住。”
康伦梭微微一震。
作为瑞士工人代表,这的确是他最关心的。
眼前的年轻人,每一句都切中要害。
良久,康伦梭笑了:“听起来倒像是你帮我们了,那告诉我你们花这么大价钱是为了什么?”
关于这一点,严北承很早就有了清晰的思路。
东格目前缺的不是技术和实力,缺的是品牌认可度。
鉴于国人对国内汽车品牌的固有观念,短期内无法推出一个能够被认可的高端品牌,或者产品。东格在国内挤不进去高端市场,国外市场更不要提,基本处于查无此车状态。
而并购英世利,是个机会。
一旦并购英世利,东格在国内国外的知名度都会极大地提升,后续再接再厉融合两种品牌推出实力过硬的产品,便能帮助东格品牌整体升级,摆脱国内中低档车定位,同时打开国外一道大门。
这边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另一边,会所里严礼征愤而走向何学新,直接一脚狠狠踹上去。
“没用的东西!”
上次一百七十万没换回严北承丁点儿不痛快不说,何学新这小子还敢跑来借钱,说再借五十万,严礼征当时简直气笑,漫不经心道:“借钱可以,会所里有的是有钱的小姐姐,你可以来陪她们喝喝酒什么,没准她们一高兴,就借给你了。”
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一声不吭进来了。
“还不肯打电话,人电话都不接你的了,还在这里深情维护你妈呢!”
“说,还能怎么联系到她,她有什么要好的同学朋友?”严礼征又捡起甩在地上的手机,扔何学新脸上,“电话号码调出来!”
刚刚那一下,何学新撞到大理石茶几上,额角鲜红的血往下淌,温热的液体流过眼睛,模糊了他的视线。
恍恍惚惚中,他仿佛看到大学操场上那个干净温柔的侧脸。
他没动,缓缓闭上眼。
从会议室出来时,季宁看到手机里的未接数量,怔了一下。
打这么多电话一定有事,季宁只犹豫片刻,便回了过去。
电话响到第二声就被接起,接通后,那头却奇怪地安静了几秒。
“何学新?”季宁又出声唤。
这才听到对方应:“宁宁。”
两个字,透着嘶哑,很轻很轻。
像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胸腔挤出。
季宁微微蹙眉。
此刻的何学新已经倒在一片血泊中,他蜷缩着身子,气息十分微弱,意识也只余一线。
严北承提醒过他,不要招惹严礼征,可他还是来了。
自那天季宁亲口承认喜欢严北承,生活对他来说好像就没了什么意义。
他想,不过是一份工作,而且是薪水很高的工作。
何学新不知道自己有多了解季宁,他只知道,还不了严北承的钱,她不会开心。
“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最近——”
话没说完,声音骤断,似乎是手机被人突然夺去,接着传来一道陌生的沉沉男声:“他现在在我们手上,还想再见到他的话,按我们说的做。”
季宁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怔怔地抬头望向严北承。
严北承站在两三米远的地方,似有感应般,视线朝她望过来,眸光幽深,又遥远。
S市昨夜下了场雨,天没完全放晴,远处高楼树木萦绕着飘渺雾气。
历时十五个小时,季宁赶到医院,看到何学新的那一刻,眼眶瞬间红了。
与此同时,一条老旧深幽的巷子里,车门猛地打开,严北承直接将人从车里拽出来,掼在地上。
刚下雨的地面湿漉漉的,严礼征身上名贵西装瞬间蹭上湿泥,脸上也是,他强装镇定,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退缩。
“怎么,我帮你解决前男友,你就这么感谢我……”
“还记得这个巷子吗?”严北承声音很静。
严礼征左右环顾,瞳孔骤然一缩。
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如梦靥般在耳边猝然响起。
曾经的恐惧,穿越十年时光铺天盖地而来。
“你想干什么?”小腿神经性地隐隐泛痛,严礼征声音都打颤。
严北承用脚尖轻碰了碰他小腿某个位置,“是这儿吧?”
“我记得当年医生说过,如果再骨折一次,恐怕要……”声音顿了下,才继续道:“瘸?”
严礼征额角青筋暴起,眼里是藏不住的惊惧,“你,你敢——啊!”
一声惨叫回荡在整条巷子。
天空不知何时又下起雨,淅淅沥沥的,严北承没打伞,身上落了细密水珠。
他浑然不觉地走在雨幕中。
回到住处时,上楼,打开门,昏暗的屋里不止一个人。
严怀威依旧坐得威严端正,身边站着保镖和秘书。
“还敢回来。”
“不错,不愧是我严怀威的孙子。”声音散在昏暗的空间,意味不明。
“阿征已经被送去市里最好的骨科医院,医生说,那条腿有60%的几率会瘸。”
严北承神色没有任何波动,淡淡的,有些倦怠地站在原地。
严老爷子定定盯着他,“不管你是为了女人也好,纯粹为解当年之恨也罢,你也是个敢作敢当的孩子,赔他一条腿吧。”
手杖轻点了点严北承右腿,“我记得是这条腿。”
说着,示意旁边保镖动手。
保镖上前,严北承动也未动,
就在这时,一旁秘书收了电话,附在严怀威耳边说了句什么。
严怀威神色一凛,眸光直直射向他。
秘书迟疑两秒,垂眼继续道:“不过康伦梭指明要和严北承谈。”
第51章 分手
何学新是在两天后的傍晚醒来的。
恍惚的视野里, 脸庞轮廓渐渐清晰,何学新在季宁的眼睛里看到许多红血丝。
不知是疲累,还是刚哭过。
他手指动了动,轻轻触碰她眼角。
“你……”他想开口说句什么, 却发现喉间涩哑。
季宁忙递了杯水给他, 温温的, 刚好入口。
“本来我是想着, 等你醒了就给你一巴掌的,不过你现在太虚弱, 这一巴掌先欠着。”
季宁这话说得平静,但没看何学新。
何学新看着她,沉默片刻:“宁宁, 你也知道,我工作一直没找到,家里又缺钱,所以我去会所跟你没关系。”
何学新家里情况本就不乐观,姥姥卧病在床,何母一直在旁照顾,眼下突遭这种横祸, 家里更是不堪重负。
季宁主动提出留下照顾何学新,何母握住她的手,含泪感谢。
季宁半垂着头, 没与她对视。
何学新没和家里人多说, 只说是自己在外面与人起了争执。
窗外, 夕阳将斜未斜,烫伤层云。
东格常务副总裁办公室,严北承站在落地窗前, 余晖将他的轮廓缀上一层细碎的光。
“停职快三个月,现在突然通知要把我派到老挝。”
严晋站在他身后几米处,表情为难:“老挝那地方穷乡僻壤,治安又不好,我这……”
他顿了顿,又叹息:“如今我在东格处境艰难,也是我自作自受,我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