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呆滞在原地。
这,这怎么感觉很不对啊?他一早就备好的?
……是算准了今天会来她家过年??
房间嘈杂,小彩里《惊雷》动感又富有节奏,带动人心跳也不能安稳。
恍惚间,一个念头闪过季宁脑海——应该是司机留在后备箱,送给严北承的新年礼物。
哦,借花献佛。
也是,他堂堂一总裁,犯得着么。
从游离的思绪中清醒过来,季宁见季庆波正受宠若惊地对严北承说着什么,她淡淡扫了眼,瞥见礼盒上面“茅台”两个字。
“等等。”
季宁面无表情:“我爸喝不惯茅台。”
正对着茅台两眼放光的季庆波:“……”
“不是……”
季庆波话没说完,对上季宁冷冷觑过去的眼神,剩下的话生生堵在了嗓子眼里。
这茅台不是普通的迎宾酒,是飞天系列,少说几千一瓶那种。
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季宁就是单纯地,非常不想跟严北承再有什么金钱上的牵扯。
季庆波捧着酒瓶瞅了又瞅,依依不舍留恋了好一会儿,最后竟然还真的放手了。
“是,我习惯喝假酒,”他扯着嘴角,干笑道:“或者过期的那种。”
“……”
季宁顿了顿,像是懒得再理,径自转身离开。
季庆波手中酒刚放到一半,忙又笑着收回来。
季宁走到沙发那边坐下,低下头若无其事般玩手机,顺便整理平复刚刚突如其来的莫名其妙情绪。
等再抬起头,见严北承站在奶奶身边,正教她昆曲名字的普通话发音,很有耐心地一个字一个字读给她听。
听到小彩响应了自己的指令,奶奶开心得像个孩子,眼睛眯着,跟着曲儿哼唱起来。
宛如糯米汤团的腔调,伴随她一路成长的旋律。
季宁盯着奶奶旁边的严北承看了好一会儿,心想:如果他能一直保持住这种斯文清贵的模样不变态,还是挺招人喜欢的。
起码挺招奶奶喜欢的,年夜饭开饭前,老人家拿了红包过来,竟然也有严北承的份。
不过他一个一天两万的人,未必会稀罕吧。
不然也会不好意思接,毕竟不请自来地到别人家蹭饭,哪还能再拿人家红包……
季宁正这么默想着,就见严北承已十分坦然大方地接过了红包,还顺带祝老人家身体健康之类。
“……”
大佬就是大佬,年夜饭桌上,严北承也丝毫不见拘谨,稳坐如山,甚至反客为主地给一旁的她夹了块离她较远的红烧鱼。
季宁气,忍不住在他身边低声提醒:“这是我家!”而且我也不喜欢吃鱼!
她边说,还边泄愤似的将那块鱼肉丢到严北承碗里。
“那你给我夹。”
严北承夹了那块鱼,从善如流道。
“……”
本来只是下意识地发泄不满,但眼睁睁地看着严北承将那块进过她碗里的鱼肉慢条斯理地送入他口中,季宁耳根莫名一热,没接他的话茬,低头默默对付碗里的年糕。
倒是对座季庆波听见了,附和道:“对对!宁宁,给北承夹菜!”
“……”
北承??
季宁刚吃进嘴里的年糕差点没吐出来。
季庆波却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像是怕严北承嫌弃,他自己不动筷,倒是殷勤地一个劲支使季宁给夹菜。
季宁权当没听见。
瞥两眼自己爸爸那个趋炎附势的样子,她嫌恶地直皱眉,自己都难以下饭,一旁严北承倒是始终有礼应对。
至少明面上,没有表露出丝毫的看轻,这点季宁倒是有点感激他。
盯着严北承优越的侧脸线条看了会儿,季宁脑中适时地,缓缓转过一句——要啥自行车,这已经是最好的坏人了。
季庆波给自己倒了酒,又招呼严北承一起喝。
严北承婉拒:“我待会回去还要开车。”
“回去?”季庆波很惊讶,“大过年的一个人回去干什么,就在家里住下啊。”
“……?”
季宁一顿,愕然抬起头,就听到奶奶也对严北承念叨说“孩子留下”“大过年一个人在家得是什么滋味”之类。
而严北承,像是盛情难却,略一踌躇,再次偏头望向她。
“……”
面对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季宁轻吸了口气,尽量保持语气平和:“出了巷子往下走不远就有旅店,不过那种你应该住不习惯,没关系,打出租往市中心开,还有酒店——”
话没说完,冷不丁被季庆波拍了下肩膀。
“……”
季宁小幅度磨了磨牙,并不屈服:“咱家就这么大点,哪儿还有住人的地方啊?”
季庆波:“怎么没有,你隔壁那间房不就空着吗?”
“那间房都没他家洗手间大,他住不惯!”
季庆波一愣,关注点有点偏:“你怎么知道没他家洗手间大?”
“……”
季宁脑子轰的一声,哑然在原地。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深可浅,她随口编个“想也想得到”之类的说辞就可以。
可这个问题一出,她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严北承家洗手间,以及在那间洗手间里……她和严北承做过什么。
筋疲力尽时,他抱着她冲洗,温水划过相贴的肌肤,最后他拿着他过大的浴袍,将她整个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抱出来……
季宁长久地呆滞在餐桌前,感觉到一股热意猝不及防往上涌,迅速爬过脖颈,向脸庞大面积蔓延。
等整张脸都要燃烧起来时,她才堪堪反应过来,然后就注意到奶奶也抬头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显然,这个时候再敷衍一句,已经没人信。
餐桌上空气安静到有一瞬的窒息。
可季宁说不出任何话,嘴唇翕合半天,心慌意乱之下,不知怎的,倏地将目光投向旁边严北承,下意识地将这个棘手问题抛给了他。
大约是潜意识里相信,以副总裁助理的实力,一定能将眼前的死亡局面破开。
察觉到她的灼灼注视,严北承略略偏头望过来。
对视几秒,感受到她眼神里的强烈念力,他稍稍一停顿,转头望向餐桌对面另外两人,坦然又平静地替她解释道——
“季宁去过我家。”
“……”
这话还不如不说!
这话简直就像是一团火直接按在了季宁脸上,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怎么,她整张脸更是涨得通红。
第23章 小朋友
严北承这话一出, 餐桌更安静了。
可严北承没有半分再补充解释的意思,季宁一时也顾不上跟他算账,发动自己全部的脑细胞,终于想出个补救说辞。
“不止我, 还有别人一起去的!……他不还是我们事务所甲方公司老板么, 我和同事去送过文件!”
这套说辞季庆波也不知道信没信, 他看了看给自己闺女夹鸡腿的严北承, 也给季宁夹了块羊排过去,嘴里叨叨着“让她吃口肉比登天还难, 也就羊肉吃两口,别的碰都不碰一下”,边将话题自然地揭过。
自始至终, 严北承神色不见有异。
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与季庆波轻轻一碰,而后微微仰头。
喉结缓缓滑动,拉出一条利落的线。
季宁缓过气来,秋后算账的念头顿生,恨不得伸出手戳他那嚣张的喉结一下。
压了压血腥又诡异的冲动,她本打算趁奶奶爸爸不注意, 悄悄朝严北承飞个眼刀子过去。
可严北承似乎预料到她的想法,不是与她爸推杯换盏,就是自顾自优雅地进食, 半个眼神都没给她。
季宁更气了, 怒火烧穿理智, 桌子底下的脚冷不丁抬起来,踢了严北承一下。
“……”
不等严北承有所反应,季宁自己先懵了懵, 显然没想到自己会有这种吃了蛇胆一样的举动。
好像自从跟严北承这个人搅在一起后,她整个人就越来越不像自己。
以前软糯可欺一小怂包,如今被迫下场营业。
这一脚下去,终于换来严北承的关注,他略略侧头,望过来。
对上他的视线,季宁非但没敢瞪人,还本能地颤了颤眼睫。
虽然紧张,可莫名地,季宁又觉得严北承不会拿她怎么样。
甚至还踩着他那点纵容,鬼使神差地起了更加挑衅的念头。
清澈的眼睛里浮起无辜:“是碰到你了吗,不好意思啊,我家饭桌太小了。”
“……”
静静盯了她几秒,严北承眼底忽然有了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