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对上那道狠戾的目光,季宁呼吸一滞,脸上血色瞬间褪净。
来不及反应,一只带有刀疤的胳膊朝她伸过来,似乎搭上了她的手臂。
手中防狼喷雾落了地。
季宁闭眼,下意识地喊:“严北承!”
三个字尾音未落——
“咔嚓”一声,耳边是骨头断裂的声音。
季宁手脚发软睁开眼,视野里是刚刚那只刀疤胳膊,不过已经在严北承手上变了形。
严北承的手还是干干净净的冷白色,不过上面青筋隐约可见。
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人,打起架来意外地熟练又利落,而且下手格外的狠,很快季宁便再次捕捉到清脆的咔嚓声。
奇怪的是,看着躺倒在地上放声痛呼的几人,她不像上次那么怕了,更多的是觉得——不止是严北承的孩子,做他的小伙伴,也挺有安全感的。
这里阵仗很大,方圆十米没人敢靠近,十米外则是围了一层层看热闹的。
季宁勉强找回些理智后,倏地抓起严北承的手,在他难得的微愣眼神里,拉着他就跑。
严北承垂眸,目光落在那只抓着他的小手上,没作声,从善如流地跟上了她。
耳边夜风飞速掠过,带来淡淡的椰奶香。
清甜、温软。
丽嘉
一路跑到人烟稀少的一处才停下。
季宁微躬着身,气喘吁吁。
等她缓过气,严北承才开口问:“跑什么?”
“有人报警了,不跑就要被带去警局录口供了。”
虽然是那些人先动的手,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国外,到了警局他们未必掰扯得清,况且严北承打得那么狠,到时候被讹上要医药费什么的也是麻烦,弄不好明天都回不了家。
所以,早早跑路干净。
可刚刚跑得太匆忙,又急着一路往无人的地方飞奔,这会儿完全不知道来到了一个什么地方。
明天大约是个阴天,夜空不见星月,只有零星路灯发出淡淡幽光,又被大片大片的棕榈叶遮挡,周围黑黢黢一片。
季宁环顾四下,完全辨不清东西南北,打开手机地图,上面显示一片绿。
“……”
季宁努力辨别了一下,只能感觉到周围枝叶繁茂,白天来看肯定是一派热带雨林景致,但在当下光线极为幽暗的夜晚,树叶被风一吹,影影绰绰晃动,留在耳边的,只有阵阵阴森簌簌声。
季宁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严北承走在她左侧,忽然出声:“季宁。”
这样安静的环境,听到这么一道沉静如水的声音,季宁心神稍定。
顿了顿,应:“嗯?”
严北承:“蛇,你也怕么?”
无暇细想严北承突然提到这个的缘由,单是“蛇”这个字眼,就已经让季宁瞬间头皮一麻。
“当然,谁不怕啊!”那么恐怖的东西是个人都怕吧。
严北承简单“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脚下方向稍转。
季宁缓了缓,后知后觉地道:“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严北承没有立刻回答,等绕到她另一边,才稍抬下颌,往他右侧方向示意了下。
光线黯淡,季宁一下子还没太看清,等眯了眯眼——
“啊——”
一声惊叫撕破夜空。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季宁下意识的反应,不是往自己的左侧也就是远离蛇的方向移动,而是扑向了自己右侧严北承的怀里。
严北承似乎也有些没想到,手上下意识地接住她,喉结轻轻滚动。
还没见她这么激动过,看得出是真的害怕,整个人缩在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口,眼睛紧闭着看都不敢看。
有些急促的气息贴着他呼出来,透过薄薄的衬衫,扑洒在肌肤上。
温热、湿润。
又有点痒。
季宁是在过了几秒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想松手,可又不敢,惊惧慌乱之下,腿已经软到站不稳,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直往下跌。
严北承扶住她。
顿了顿,声音低低的:“不是毒蛇。”
“……”
这说的是人类语言吗?
不管有没有毒,被咬的话都很死亡好吧。
还有你怎么知道没毒?因为你们是同类?
季宁更怕了,脑袋里嗡嗡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劈里啪啦不断炸开,想到那东西游移过来的可能性,一时间慌得六神无主,手上无意识地死死揪住严北承身上衬衫,像抓什么救命稻草似的。
整洁又纤尘不染的白衬衫,刚刚打了一场架都不见凌乱,这会儿被她抓得皱巴巴的。
严北承没再多言,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而后一言不发往前走。
被温暖又宽阔的胸膛包围,季宁心也跟着跳动两下,细白的手下意识地搂上他的肩稳住身子,反应过来要松开,又识相顿住。
安静了。
一动不动缩在他的怀抱里。
没办法,对这类东西,她就是天然畏惧。
记得她刚去澳洲做交换生时,就见识过那儿比拳头大的蜘蛛,当时吓到差点魂飞魄散。
交换生宿舍在一楼,两室一厅,那时候她刚住进去没几天,自从跟那蜘蛛意外会面后,便成日提心吊胆,只盼着室友能早点入住有个伴。
可这一念头在终于见到室友后又狠狠幻灭,因为室友还带了她的黑人男友留宿。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让她崩溃难当,彼时英语还不熟练的她只得硬着头皮找到校领导,艰难地表达出自己想要换宿舍的请求,可换宿舍不是说换就能换的,要排期。
那个时候她整夜整夜地不敢睡,某个精神恍惚的深夜还发了条朋友圈。
意外的是,朋友圈的第二天,便有人联系她,幸运女神眷顾,一个离学校很近又干净的高层公寓往外出租,因为房主急着出国,所以给出的价格很友好。
在她完全可以负担的范围内。
也是她一开始想都不敢想的。
至此,她才渐渐开始适应她的交换生生活。
沉寂的夜幕,耳边是男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季宁轻轻抬眼。
四下暗夜无边,从她的角度,一时间仿佛只能看到近在咫尺的严北承的下颌。
线条流畅,坚毅。
她不说话,就那么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直到严北承微微低头。
对上他垂下来的视线,她眼睫轻轻颤了颤,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不知怎么,又莫名其妙没动。
静默几秒,轻声问了个问题。
“你刚刚把人骨头打断了?”
“嗯。”严北承用一个字打发了她。
“……”
对于他的阴狠,季宁多少也习惯了,无话可说。
空气安静了会。
倒是抱着她的人,意味不明又补了一句,“不伤筋动骨不长教训,下次还来你面前找存在感。”
她都要走了,还来她面前找什么存在感。
季宁眼睛缓慢地眨了眨,莫名觉得,严北承这句不像是说给她听,倒有点像是对自己过往的经验总结。
转念又觉得这个想法荒唐,他堂堂严家少爷,谁会没事跟他过不去。
这么思忖着,季宁忽然又记起,上次在严北承身上看到的那道长长的疤痕。
会是谁留下的?严家在商场上的对家?还是严北承小时候被绑架过……?
季宁脑洞不知不觉开到外太空,完全没注意到严北承已抱着她走出绿林区,来到较为明亮的马路边人行道上。
她沉浸在思绪中,安安静静的,严北承也抱着人没放。
路灯笔直地延伸出去,铺就一路暖黄光晕,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夜风拂面,温润柔和,裹挟着不知名的花香。
从夜市回来,严北承冲了个澡出来时,手机里刚好进来一通电话。
他接起,言简意赅:“什么事?”
电话那头女生声音干净清脆:“明天不是要过年了吗,打个电话问候你一下。”
严北承:“没事挂吧。”
“……”
“有事!”杨果连忙喊住他,语气罕见地有些迟疑,“就是……你今年还是一个人过年么?要不来我家吧?”
“然后被记者拍到?”严北承声音无波无澜反问。
杨果顿了顿,似乎也觉出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