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打不通。
这个时间点,院长在睡午觉。
慧琳口袋里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嘉南留的号码。
“嘉南姐姐,你能来接我回家吗?”慧琳的声音带着哭腔,感觉到她很害怕。
“你在哪里?”嘉南问。
“呜呜呜我不知道……”
“你跟谁借的手机,把手机给他,我来跟他说好不好?”
嘉南跟充气城堡的老板说上话,问清楚了地址,又跟慧琳说别害怕,马上来。
嘉南给苏蔷打了好几个电话,没人接,微信不回,联系不上。
嘉南也想过让陈纵帮忙,但想到陈纵今天替黑皮看店,估计走不开。她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自己去。
下午第一节 课不一定能赶回来,嘉南经过办公室朝里看了一眼,班主任不在。
她找关系比较好的英语老师大致说明情况,请了个假。离开学校后,拦了出租车,直奔商场而去。
粉色的儿童充气城堡比较亮眼,很好找,嘉南顺利找到慧琳时,松了口气。
离慧琳给嘉南打电话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分钟,苏蔷还是没有出现。
嘉南跟老板交代了一下,又给苏蔷手机留了言,准备先送慧琳回去。
嘉南牵着慧琳往路口走,要过马路,去对面打车。
嘉南想安抚慧琳情绪,给她买冰淇淋,问她:“要什么味道的?”
“草莓味。”慧琳的声音听上去稍微变高兴了。
嘉南付完钱,视线瞥见路边熟悉的车牌号,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碰见魏春生的车。
不远处的商场东侧门,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慧琳低头舔手里的冰淇淋,没有看见苏蔷。而嘉南目睹苏蔷跟着魏春生上了车。
车门被关上。
没过几秒,司机下车回避,去便利超市买了包烟,买完烟后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休息区域玩手机。
“嘉南姐姐,我们不走吗?”慧琳问嘉南。
嘉南愣了愣,牵紧了慧琳的手。
她们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离面前的黑色轿车越来越近。
车里的人垂死之际触到按键,往下降了三分之一的车窗。一只血手从里钻出来,死死抓住车玻璃的上沿,挣扎,扭曲。
喷溅的血像炸开的烟花。
也像仙女棒点燃后流淌出的火光被染红了。
嘉南捂住慧琳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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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蔷姐姐,你为什么喜欢喝酒呀?”慧琳偷偷观察过,苏蔷这些天每天都会喝酒,床底下有藏起来的酒瓶。
没有藏住,都被她看到了,她可聪明啦。
慧琳:“酒很好喝吗?”
苏蔷:“喝了飘飘欲仙。”
慧琳:“什么是飘飘欲仙?”
苏蔷:“就是感觉变成神仙,好像金山银山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
那天月黑风高,苏蔷刮了下慧琳的鼻子,“小孩不能喝酒,喝了舌头和喉咙会烂掉。”
慧琳可怕地缩了缩脖子。
第48章 执棋之人被棋子杀死。
“你的梦想是什么?”
苏蔷的第一个男朋友曾问她。
“当个杀手。”苏蔷想了想, 回答对方。“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你说的是侠客吧?”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苏蔷拿打火机在桌沿上磕了一下。
杀手与侠客没当成,最后沦落成个妓子。
许多时刻, 苏蔷在心底这样奚落自己。
在商场偶遇魏春生,决定跟魏春生上车的那一刻,苏蔷感觉自己是清醒, 但又不完全清醒。
她刚与几个朋友见完面, 在他们怂恿下喝了酒。
还喝得稍微过了量。
司机下车后, 车门重新关上, 车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苏蔷看着魏春生,注视着他的脖颈, 咽喉, 以及那层脆弱的皮肤。
恍惚间, 并未听清楚魏春生在说什么。
自从被魏春生下/药坑过一次后,她随身携带一把瑞士小刀。摸到刀的一瞬间,苏蔷涌现出强烈的对魏春生的愤恨:
我为什么要被这样的渣滓毁掉。
为什么偏偏是他接手文化宫,让她们的人生偏离轨道, 她们本该有完全不一样的未来。
为什么要被他掌控,又被他拿捏。
他怎么还不去死, 不下地狱?
他才是最该死的!!!
酒精让苏蔷的血沸腾、燃烧,空气中有无声吹响的号角与战歌, 她此刻就是杀手、侠客, 从自卫变成攻击, 念头的转换不过半秒。
瑞士刀如同许多次在脑海中模拟过的那样, 朝对方的刺去。
此时的魏春生是没有防备的。
他上一秒还在跟苏蔷打感情牌,劝她不如继续留在文化宫算了,何必出去自讨苦吃, 威逼利诱,还塞给她一张酒店房卡,交待说今晚十点。
下一秒,死不瞑目。
他宛如被扎出了豁口的水管,血从颈动脉迸溅而出。刀像根粗长的钢钉,钉在脖子上。
他痛苦地挣扎,眼镜跌落,双目迅速充血,看向苏蔷的眼神中充满不敢置信。
魏春生怎么会想到,他牢牢掌控住的风筝,挣脱了线,从天空跌落之时,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冲向地面,将他狠狠捅穿。
执棋之人被棋子杀死。
约十分钟后,司机从便利超市出来,发现车里的情况,才送魏春生去医院抢救。
半路上魏春生的呼吸和心跳已经停止。
失血过多,回天乏术,医生宣告了魏春生的死亡。
魏春生身死,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他是洛陵首富的女婿,虽然柳曦月死后,双方几乎断绝了联系,平日没有往来。在外人眼中,魏春生仍挂着本地首富女婿的这层身份。
警方介入调查,苏蔷被捕。
不过很快,警方收到来自热心市民陈某的包裹,对方提供了魏春生组织女性(其中包含未成年)进行情/色/交易的证据。
警察逐一找文化宫学生调查取证。魏春生已死,高楼坍塌,利益链崩裂,无人再替他隐瞒。
嘉南主动去警局做过一次笔录。
关键时刻,柳家如今的当家人柳承,也就是柳曦月的兄长,站出来代表柳家与魏春生划清界限,看上去双方结怨已久。
魏春生死后身败名裂,有利局势逐渐偏向苏蔷一方。
苏蔷的律师来自上京市,应变出色,身经百战,声称自己对该案件有七成把握。
“大概率没事,不用担心。”陈纵对嘉南说。
时间眨眼就到五月底。
嘉南忘记从哪天夜里开始,听见了树上的蝉鸣。吹进屋里的晚风变得和煦,带来了夏天的讯息。
高二年级有一次全省统一的学业水平考试,安排在高考后的第二天。
学考难度不大,但周围的气氛让嘉南觉得紧张,各科老师早早安排学生进入了复习阶段。
何况等高三走了之后,他们就顶上去,成了高三,变成了这所学校里的学长学姐。
7班平均分垫底,学习氛围不浓厚,又经常吵吵嚷嚷,被巡逻的年级主任和各科老师批评。
日子一天天过去,快要临近六月时,班上竟然也变得安静不少。
自习课上,嘉南从题海中脱身,一抬头,强烈的日光被窗帘过滤成了柔光,跟随风,在教室里摇晃。
满室刷刷的书写声,没人说话。
同桌把夹试卷的曲别针卡在头发上,头埋得很低,在做一篇英语阅读理解,不时在大段的英文材料下画线,并未注意到嘉南的目光。
嘉南感觉到很累,一天比一天难坚持,却仍在熬着。
她趴在桌上。
成了班上唯一开小差的人。
书本和试卷摞得很高,她藏在底下,像一个躲避纷飞战火的难民。
英语老师走过来,轻声问她怎么了。她抿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然后说:“头昏,不太舒服。”
“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英语老师让同桌陪嘉南去。
嘉南说:“我自己去就行。”
同桌放下笔,坚持要陪她过去:“把你送到医务室,我再回来。”
下午只剩两节课,嘉南一直在医务室里拖到放学的时间点。她回教室收拾书包,大部分人都走了,值日生在走廊上打扫卫生。
嘉南背起书包往外走,因为想到了在校门口等她的陈纵,觉得面前的阴霾拂开了一点,不再那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