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跳了两个台阶,有些雀跃和迫切走到他身边,然后他们一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文化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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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路上,陈纵摘掉了嘉南双肩上的书包带,背到了自己身上。
书包是黑色的,跟他一身反倒很搭。
嘉南看着他,不由地去想陈纵穿校服、背书包走在校园里的样子,他的数学很好,辅导她完全没有问题,其他科目呢,是不是一样出色?
补租房合同时,嘉南看过他的身份证,才二十岁。
这个年纪,他为什么孤身来洛陵,为什么没有继续读书?
嘉南有过很多猜测,但没有开口问过。
“在想什么?”陈纵的声音唤回嘉南的注意力。
“对不起,”嘉南下意识地道歉,班主任批评她的话还响在耳侧,她主动承认错误,“我太容易跑神了。”
“我有批评你吗?”陈纵捕捉到了她细小的情绪变化。“干嘛道歉。”
嘉南低低叹了口气。
迎面走来一个卖糖葫芦的男人。陈纵问嘉南:“要不要糖葫芦?”
嘉南有点想要,但又迟疑,她提出了奇怪的要求:“能不能只看不吃?”
好在陈纵并没有质疑和笑话她,他稀松平常地说:“都可以。”
男人从草靶子上拔出一根糖葫芦给嘉南。
嘉南还是忍不住撕开那层薄薄的塑料膜,舔了口亮晶晶的糖衣。就一口,她尝到了甜味。
没走几步,他们又遇到了卖气球的人。五颜六色的气球飘在上空,挤在一起,像把轻盈的巨伞。
“要不要气球?”陈纵问嘉南。
这次嘉南说:“不要了。”她补充道:“我马上就十八了。”
他们与卖气球的人错身而过,花花绿绿的巨伞从头顶缓缓飘走。陈纵收回视线,“没有谁规定气球和糖葫芦只属于小孩,大人也可以拥有。”
嘉南略微想了想之后,忽然反问他,语气真挚地说:“那么阿纵,你也想要一个气球吗?”
不待陈纵回答,嘉南追上了卖气球的人。
她仰着脖子,就着月光和路灯,在无数个气球中挑花了眼,终于选出一个恐龙造型的气球。
恐龙气球绿绿的,眼睛是红色,张大嘴巴露出獠牙。
嘉南把白棉线缠到陈纵手上,违心地说:“好看。”说完大概觉得不能信服,自己先笑了。
“丑死了。”陈纵评价说。但他没有扔掉,任由白棉线绑在手腕上。
在陈纵给嘉南买了糖葫芦,而嘉南给陈纵买了气球之后,他们到达了居酒屋。
地方是嘉南订的。
她喜欢这家店的风格和布置,温馨舒适,播放的音乐也动听。
先前从门口路过,她总要朝里张望两眼。偶然可以看见店主养的英短银渐层,盘着身子在散尾葵下舔毛。
但因为价位偏高,嘉南很少进门光顾。
这次要请陈纵吃,就不一样了。既然决定要请客,便不能吝啬。
嘉南把菜单给陈纵,“你点吧。”
她自己则成功摸到了小猫的尾巴,店主给她一个小小的按摩工具,戏称为“灵魂摄取器”。
“拿这个轻轻挠它的头,它很喜欢。”店主教嘉南吸猫。
“嘉南,”对面的陈纵叫她的名字,“你要吃乌冬面吗?”
嘉南觉得可以,“但一大碗我肯定吃不完。”
“我们一人一半。”陈纵说。
店里满座,没有人大声说话。低声细语,像手机里的白噪音。
嘉南洗完手回来,面已经上桌了。
她嚼面条的时候脸颊微微鼓起,灯光照射下,有种茸茸的质感,看上去柔软而细腻,应该很好捏。
“好好吃。”嘉南感叹说。
她居然不由自主地赞叹了食物。等下次见到杜明康医生,她要告诉他这件事。
她又尝了一点金枪鱼和牛油果沙拉,觉得没有乌冬面好吃。
今晚居酒屋搞活动,他们获得了一次抽奖机会。
嘉南运气非常好,抽到了免费赠送的店主酿的青梅酒。
她尝了一小口,青梅的清香与酸甜被劲酒包裹着,比想象中要烈,尾调是苦的,不合嘉南胃口。
陈纵似乎很喜欢,喝了好几杯。
吃完,嘉南抢先掏出钱包,用现金付款。店家找了零,她把零钱捋平,整齐地放入钱包中。
陈纵在旁边等她,服务生送来一盒薄荷糖,陈纵捡起两颗。
出了小店,两人散步消食。
他们路过摆摊的集市,又经过大片小孩逗留的露天蹦床,路边有卖蜂蜜的爷爷和卖花的奶奶,面前手工编织的竹篮里盛放着海棠和栀子花。
嘉南留心着这些平常的,往日却没有时间看的风景,告诉陈纵:“我明天要去参加研学活动了,走一个星期,去坞瞿……早上六点半就出门。”
前方道路变窄,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嘉南殿后,被陈纵挡住了光线,踩着他的影子。
陈纵知道她在背后玩儿,没回头地说:“我也要离开几天。”
嘉南想到黑皮说的,他这几天老有人找,总接电话,估计有事情要忙。
嘉南想问他离开去办什么事,又觉得不好打听他个人隐私,换了个问题:“那什么时候回呢?”
“应该比你先。”陈纵说。
“那你要记得带钥匙。”嘉南说。
前方拐弯,陈纵的影子从她脚下溜出去。
“我以后不会再去文化宫跳舞了。”她又说,仿佛只是感慨了句今晚月色真好。
陈纵惊讶,情绪没有表现出来。
“你打赌的期限有多久啊?”嘉南始终没忘记,陈纵说因为打赌输了才来文化宫当保安。
“马上就到期了。”陈纵说。
嘉南看着他,有点疑惑,又好像猜到了什么。
点到即止,没有再问下去。
前方的天桥下,卖艺的老人在拉小提琴,悠长缱绻的调子,是首很老的歌,《My Own True Love》。
嘉南和陈纵驻足听了一会儿,然后坐公交车回去。
经过楼下雨棚,嘉南四处看了看,说:“小绿怎么又不在?”
陈纵:“小绿?”
嘉南:“你的摩托车。”
嘉南对陈纵的摩托车印象深刻,造型炫酷,通体漆黑,车身上有两道狭长的荧光绿,像劈过的剑刃。
她在心里管它叫小绿。
“借给朋友了。”陈纵说。
“哦。”嘉南若有所思,说:“小绿真的失宠了。”
陈纵被她的说法笑到了。
嘉南回到屋子里,把明天要带走的行李箱收拾好,洗完澡,写了一页日记,记录今天的服药情况。
忙完所有事情,她坐在床上,开始不断回想和陈纵一起度过的这一晚,从他们走出文化宫开始,吃饭,散步,路过的风景,都在脑海中慢慢回溯。
目前为止,那些成为了嘉南为数不多的值得纪念的时光之一。
嘉南总结,这是个稀有的令人愉快的夜晚。
她在网上找到了小提琴版本的《My Own True Love》,感觉并没有她跟陈纵在天桥旁听到的曲子好。
不过听起来也非常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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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纵睡前再次接到了陈熙然的电话。
他本来打算挂掉,结果手指误触,反而接通了。
“我已经答应回来给奶奶过寿了,你能不能别再打电话来了。”陈纵冷漠地说。
“陈熙然,你有这功夫多给你女朋友打几个电话不好吗。”
陈熙然穿着睡袍在书房里赶论文,刚刚收尾,他把文件拖进导师的邮箱里,手机放在桌上,开了外放。
“我只是向你再确认一遍。”他说:“避免你在当天不出现,惹奶奶伤心。”
“还有,”陈熙然说:“我没有女朋友。”
“哦,”陈纵说,“被甩了。”
陈熙然纠正他:“是和平分手。”说话的时候,对面的书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打开。
接着,陈纵听见了电话那头苏和纷的声音,她对陈熙然说:“儿子,我炖了汤,给你盛了一碗。”
她说完又问:“你在跟谁打电话?”
陈熙然没有说话,陈纵也沉默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同时陷入一片死寂。
过去三两秒后,陈熙然说:“是弟弟。”
“你哪里来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