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天,任何眼线、监控中都没有纪翘的身影。
对祝秋亭的调查,其实有了些眉目。
但纪翘到底在其中起什么样的作用,知不知情,知情多少,瞿然现在都不敢确定,这让他有些烦躁。
如果有任何牵扯,她是逃不掉的。
可深挖下去,烦躁什么呢?也许是希望,她只是单纯的看上他的地位财产,做个花瓶美女,在最外圈晃荡吧。
因为他的猜测若属实,祝秋亭恐怕得枪毙上一百个来回。
但很快,瞿然发现,他的所有烦躁,其实没有任何意义。
纪翘早在那之前,跟祝秋亭驾车去了舟山的海边,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监控捕捉到她跟祝秋亭那天离开的车,副驾驶座位上,鲁米诺反应检出了血迹,DNA验出来,正是纪翘的。
*
申城七月的夏天已经很难熬,祝秋亭被传唤这天,是下午六点四十以后到的警局,毒辣的太阳已经开始日落西山。
瞿然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但还是没拦住周舟。本来今天周舟休假的。
他一把抓住祝秋亭的领子,把男人掼在外墙上,眼里带着血丝,一字一句道:“你到底为了什么?怕她揭露你的罪行?还是怕自己做的那些脏事都被抖出来——”
瞿然象征性地拽了两把,也就冷着脸随他去了。
祝秋亭面色平静,任他动作也没有上手拨开他。
“周警官,有句话还是要劝你。”
稍微靠近了周舟一些,他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说。
“不该你惦记的,就不要惦记吧。”
祝秋亭扣住他小臂,硬生生掰开。转身离开前,又转头看了眼在原地的周舟,语气淡淡:“我脾气不怎么好,希望我们没有下次见面的机会。”
周舟眼睛猩红地盯着他:“人鬼殊途。”
他不是第一次处理意外,但他是第一次,有认识的人成了刑事案中的被害人,而且他本可以……本可以阻止的。
或者哪怕,早一点发现。
现在距离那天,已经足足十六天了。
祝秋亭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转身消失在了墙角。
瞿然跟周舟都没有离开警局,等到半夜,传来了拘传讯问的结果。
负责的警员出来后,看到他俩就轻声叹了口气,很是无奈。
虽然已经写在脸上,瞿然还是问了:“怎么样?”
“没用。他好像对审讯非常熟悉……黄哥亲自去了,反正人油盐不进,一点儿破绽没有。”
“而且你们也知道,主驾驶确实处理的半点痕迹都没有,做的太干净了。”
瞿然:“他都说了什么?”
警员苦笑:“姓名,年龄。”
“主要是现在尸体确实还没找到,等打捞那边出了结果,才能最后定……”
警员突然想起什么,对着瞿然和周舟道:“但是鉴定科那边说,血迹远远不到致死量。就算有意外,肯定跟失血过多无关。”
周舟一直没吭声,此时冷不丁开口问道:“是不是他再过17个小时就能出来了?”
瞿然拍了把他肩:“先回去洗洗吧,以后工作有你做的,不急这一时——”
事实上,并没有17个小时。
瞿然拐回家刚洗完澡,被徐怀意的夺命连环催吵的不得不接。
另一边,徐怀意的声音听起来状态也不好,沙哑又焦急:“瞿然,他是在你们警局?”
瞿然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叹了口气:“我是不给你提过醒,跟他合作要谨慎谨慎再谨慎……算了,不说了。你要说祝氏股价跳水了?这我知道,你那儿还好吧?”
徐怀意:“我不是来问合作对象,我是来问朋友。”
瞿然:“……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你明白吗?”
瞿然:“如果你只是担心他的安危,那大可不用担心,我们不可能虐待他。估计再过一会儿,他律师要来了。如果你是担心其他……姐,你要擦亮眼睛。”
徐怀意:“他不是这样的人。瞿然,你跟我说他杀了谁,我都没法说什么,也许他们之间有什么过节,我也不能打包票——但那个姓纪的女孩儿,我一千个一万个肯定,绝对不可能。”
他刚要说什么,有个实习警员的电话插进来:“瞿哥,那个,人已经放走了。”
瞿然脸色有些难看:“还没满24小时,他律师这么迫不及待?”
“是成副局领来的,一个中年人,感觉……不太像是律师,年纪挺大的。单独跟嫌疑人聊了会儿,就把他带走了。”
瞿然挂了电话,换好了警服。
他本来以为到早上才会被叫去,但成副局的电话十分钟内就到了。
瞿然坐下的时候,态度恭敬冷冰。
“瞿然啊,”成思国叹了口很长的气:“我是不是说过,不要再调查这件事了,这不是我们的范围内。你跟小周私底下打着配合来,要是追究起来你知道……”
瞿然:“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
他目光清亮坦然:“成局,只要你还是我认识的局长。为了一个案子查了十二年的人,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瞿然已经点得非常明白,而成思国如果真的跟他们一伙,他这话无异于把自己置于死地。
成思国神色复杂地望着他,沉默半晌后,起身去把门关紧上锁。
瞿然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成思国回到座位上:“刚才接他走的人,你不好奇是谁吗?”
瞿然脸上浮现出讽刺混着厌恶的神情,但语言仍然克制。
“我不太想知道。”
以祝秋亭的人脉,谁来保释他都不奇怪。
成思国:“国安的人。”
“他还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之前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他们不想功败垂成,有人为此赌上了所有青春和未来岁月。他说希望你停手,不要再跟着查这次的嫌疑人了。你安过的设备他们撤下了。”
瞿然保持原姿势很久很久,才眨了一下眼睛,整个人泄了口气,靠坐在椅子里。
他只说了一个字。
操。
这个局得有多大,祝这种体量的人,才能只是其中的一小环。
*
整座城市还在极深的夜里沉睡,主干街道上,一辆不起眼的猎豹黑色吉普穿过夜色,向着远处疾驰。
车看着普通,牌照也是普通民用牌照。
后座的男人仰头闭目休息,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只是耳朵蓝牙里还有清清楚楚的声音。对方犹豫了几秒,还是嘱咐道:“这次明着告诉那位警员了,他应该不会再阻碍你。但你自己也要小心,留给你的时间也不多了。J好容易到了国内,如果得知半点风声再逃回哥伦比亚,也许这辈子我们都等不到他再踏进来。”
没得到回复,对方习以为常,只是道了句:“注意安全。”
收线前,那边传来了男人的声音,还带着两分低沉困倦。
“报下她位置。”
“……安全着呢,你放心吧。”
对面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具体,位置。”
昏暗的车内,祝秋亭睁开眼,语气放缓,重音却清晰得很。
那边也不含糊,“发你手机了。”
这样确切的对话,有时候一年也不会有一次。
祝秋亭好像不需要任何帮助,从他决定成为祝秋亭那一天起,他就做好了成为一座孤岛的全部准备。
三年暗无天日的训练,六年漫无止境的蛰伏。
最开始为了得到Jason的信任,他可以在雨林里待上两天两夜不动,蛇从他小腿蜿蜒爬上,渐渐地缠紧,更紧。祝秋亭可以看都不看,枪口无声调转朝下,膝盖和蛇同时报废。当然,膝盖治好还能用,蛇死了可不会复活。
Jason以为,自己得到一个好用的影子,能帮他在国内处理事务,更能在危险时代替他入狱,国内这块饼他从来都不想放弃,只是信任刚刚落下,他却猝不及防的离开。在Jason看来,他为了自立门户,不惜一切代价跟自己对着干,祝家的名头也要顶实,赚钱的速度跟他妈开了印钞机一样。
祝秋亭做什么都好,从踏出二十岁开始,他活着的每一天,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目的。
让Jason回到国内,再送他上路。
如果说除了这个目的以外还有什么别的。
那就只有。
祝秋亭扫了眼屏幕,人却定住了。
“你等一下挂。”
“谁想的?把她,”祝秋亭几乎是笑了:“送到拉斯维加斯去避?”
“怎么了?担心安全啊?那边官方有接应的人,放心吧。”
祝秋亭直接摁断了电话,把蓝牙碾碎在手心。
*
一天后,飞到拉斯维加斯找人的黎幺,根据指示,轻松在Larry Flynt’s夜总会扒出了纪翘。
她买了脱衣猛男秀全展示的前排票,正对着台上的一个金发小哥吹口哨,对方还还了她一个wink。
☆、【五十九】
【62】
黎幺确定,如果此刻来找人的是祝秋亭,纪翘已经端坐在酒店里,喝了三碗醒酒汤了。
但来的是他,只能得到一句好的知道了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