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冉闭目养神,一面在心中盘算。
公关团队已经做好了预案,她允许封窈再逃避一段时日,但早一天晚一天,有些事情,是她必须要面对的。
***
林如栩招呼都没打一声就突然归来,结结实实地把朱婶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不是有暑假实习吗?”朱婶在围裙上搓了搓手,“你回来了,那实习呢?”
林如栩撇撇嘴,“实什么习啊,没意思。”
“这不是有意思没意思的事情,”朱婶着急,“那是少爷吩咐人特意给你安排的……”
“哎呀好了好了,我心里有数。”林如栩很不耐烦,最怕老太婆啰里吧嗦了,她想干什么需要她来指手画脚?又不是她亲妈!
歪靠在沙发上,林如栩打开随身化妆镜,仔细检查妆容。
宗衍随时会回来,她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林如栩上一次回国,还是父亲出事,她赶回来奔丧。那时宗衍才刚出院,强撑着去葬礼上送了行,还安慰了她,说以后他会替林叔照顾她的。
读书时喜欢宗衍的花痴女就数不清,垂涎他枕边那个位置的富家千金,更不在少数。林如栩敢打赌,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得到了他一句承诺的女人,虽然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只要她够努力,未来也不是没有可能,不是吗?
好容易占得一线先机,是她爸的一条命换来的。天之骄子如宗衍残了腿,正处在人生的低潮中,她正该在身边陪伴他、安慰他,否则万一被别的女人趁虚而入——那她岂不是亏大了?
说到女人……
“七哥什么时候开始用女助理了?”林如栩想到那个长得妖妖娆娆的封助理,心里一阵不舒服。那副勾人样,哪里像职场女性的样子?
“窈窈啊?她才来了一周,”朱婶回想封窈的表现,人挺安分的,没有挖空心思往少爷房里钻,工作能力她不清楚,但少爷起码没指着她的鼻子骂她白痴叫她滚蛋,“她也就暑假在这儿做两个月,人家可是庆大的高材生,保送了直接读博士呢,很优秀的。”
别人家的孩子最招人烦,林如栩阴阳怪气,“哦~叫窈~窈啊~”
连名字都这么婊里婊气,一听就不是正经女人!
“——阿嚏!”房间里,封窈打了个喷嚏,抬手揉了揉发痒的鼻尖。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仅仅打了个照面,自己已经被林如栩在心里列为了头号大敌。
葡萄吃多了有点撑,封窈决定出去散步消消食,免得一会儿吃不下晚饭。
花园小径清幽,精心打理的花木枝繁叶茂,绿树繁花错落有致,移步异景,美不胜收。
转过花坛,她看见有个人坐在三角木梯上,正在修剪枝叶。
是朱婶的儿子朱启航,封窈路过他身边,打了个招呼,“嗨!”
说起来,今天回来的小辣妹,跟他是继兄妹呢。不知道继兄妹相处起来是什么样的?封窈缺乏跟兄弟姐妹打交道的经验,然而她有两个异母弟妹,未来十有八九还得碰头……
差不多都是半路手足,封窈想,她可以观摩一下这对继兄妹,说不定能取个经?
朱启航由于生来的缺陷,大脑反应比常人要慢上一些。呆了一会儿,才点头,“你好。”
朱婶将儿子教的很好,有礼貌,肯干活。封窈好奇地看着地上的两个筐子,一个里面装着杂乱的枝叶,另一个里面则是带枝叶的鲜花。
“这些花是要做什么用的?”
朱启航扭头看着她,说话慢吞吞,“我妹妹,回来了,给她。”
真是好哥哥啊。
娇艳的鲜花乱糟糟地堆在筐里,直接这样送出去,心意怕是不能很好的传递。封窈建议,“要不要做成花束?她收到应该会开心的。”
朱启航思索了片刻,用力一点头,“好!”
他从三角梯上爬下来,蹲在筐边,开始笨手笨脚地折腾那些花。眼看着枝条被他强行一股脑掬成一捆,封窈开始后悔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忘了他不适合太精细的活儿了。
“我来帮你吧。”封窈在旁边蹲下,让他先把花放下,征询他的意见,指点他简单地搭配起来。
主花是朱启航挑的,粉紫的大丽花,插上绿叶衬托,点缀以一些封窈叫不出名字的白色和浅蓝紫色小花,整体粉嫩又清新。
“好看!”朱启航举着花束笑得开心,顿了顿,他低头在筐里翻检,选出一支鲜红的芍药,递了过来:“这个,给你。”
“我也有份啊?”封窈笑着接过,“谢谢。”
朱启航抱着花,封窈拿着芍药一支,两人都要回主宅,正好同路。
刚走到前廊,恰好见保镖推着宗衍的轮椅从车上下来,帮佣们躬身问好。同时一道欢快的身影如小鸟般从别墅里飞出来,迎了上去,“哥!”
朱启航大步往前走,笑容憨厚,”栩栩!“
宗衍的目光落在朱启航的身后。
女人慢慢悠悠,闲散慵懒,纤白的手拈着一支盛放的红芍药,鲜花娇艳欲滴,与她白皙妍丽的面容交相辉映,凭添万种风情。
“七哥!”林如栩在宗衍跟前停下,好巧不巧,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林如栩毫无察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回来了,惊不惊喜?”
宗衍抬眸,好看的剑眉拧成一道深深的川字。
“谁叫你回来的?”
第12章 不知道咬上去,是什么味……
宗衍的长相是带着凌厉的俊美,剑眉入鬓,鼻梁挺直,下颌角线条分明。像这样薄唇紧抿,神情淡漠冷冷地盯着人时,自有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林如栩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最讨厌别人自作主张。
发热的脑门总算清醒了些许,却还是有些不甘心,“我就是……我就是担心你嘛……我一个人在英国孤伶伶的,”她扁了扁嘴,瞬间红了眼眶,“我想爸爸了,想朱阿姨,想哥哥,呜……”
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往下掉。
封窈抱臂倚在廊柱上,看得叹为观止。
不是她这个人缺乏同理心,而是,从她这个角度,她刚才分明看到这姑娘在她自己的大腿根上掐了一把,下手那叫一个狠。
是个狼人啊。
宗衍的字典里完全没有怜香惜玉几个字,更不是那种女人一哭,他就心慌的男人——他只会叫对方滚远点哭。
只是因为林如栩是林叔的女儿,他勉强可以给她多两分容忍。
“行了!再哭马上把你送回去。”
那就是只要不哭就没事了,林如栩抬手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我就知道七哥最好了!”
啧啧,男人果然抵挡不住女人的眼泪,封窈在心里感慨,小气鬼少爷看来也不能免俗,一哭就心软了。
还有这位小辣妹,你哥哥抱着花站在一旁呢,好歹看他一眼啊。
不过她说她想的“哥哥”……八成不是抱着花的这个傻大个吧。
林如栩神采飞扬,抢着去推轮椅,这时朱启航终于从看见妹妹哭的手足无措进入了下一个反应,讷讷地将花束递出去。
“栩栩,别哭,给你花。”
林如栩这才注意到朱启航,眼中闪过一抹厌恶。
她很快掩盖住,换上一张笑脸,“哥!”瞥了眼那束简陋的花,没伸手,“这是哪儿来的啊?”
“我摘的!”朱启航不能很好的控制力道,大手将花枝捏的有些变形,见她没接,又朝前一杵,几乎怼到林如栩的脸上,“你喜欢花,给你!”
林如栩是喜欢花,9999朵玫瑰那种盛大铺张的,或者如果是宗衍送的,一朵也行,而不是这种皱巴巴的可怜玩意。她接过花,扯了扯嘴角,违心道,“好漂亮。”
朱启航咧着嘴笑得开心,晃着头左看右看,终于找到廊下的封窈,抬手指着她,邀功般嚷嚷,“是窈窈,她帮我做的!”
模仿是孩子的天性,在某种程度上,朱启航还像个孩童,会模仿亲近的人,譬如跟着朱婶亲切地叫封窈“窈窈”。
听在林如栩的耳朵里,就有了股不一样的味道。
“哦……”她挑眉若有所思,垂眸飞快地瞥了宗衍一眼,故意道,“我刚才还听朱阿姨说,封姐姐特别照顾哥哥,哥哥很有福气呢。”
封窈没想到打个酱油也能被cue到,赶紧摆摆手,“我只是路过,顺手帮个忙。”
还顺手牵了羊呢。
芍药绽红绡,衬着女人白皙如玉的手指,更显红的浓艳,艳俗的刺眼。
感觉到宗衍含冰的目光,封窈预感“谁允许你”式质问怕是又要来了,赶在他开口之前,她抢先摆出一副怕怕的样子:“糟糕,少爷应该没说过不能摘花吧?”
怕的太不走心了!
她天然上弯的唇角,似乎随时带着点微微的笑意,宗衍难以将视线从那双丰润的唇瓣上移开,嫣红,饱满,犹如多汁的浆果,不知道咬上去,是什么味道……
“七哥才没有那么小气呢!”林如栩抱着花束,相比之下封窈手里就孤零零的一支,还要担心惹宗衍不快,她顿时有了优越感,带着几分居高临下指点:“不过窈姐,你也不要随便乱摘哦!花园里有很多是名家培育的稀有花种,价值连城的。”
宗衍无心注意林如栩说了什么——他刚才,竟然像个急色鬼一样,盯着女人的嘴唇出神?
封窈眉头轻蹙。
是她多心了吗?从她嘴里出来的这声“窈姐”,怎么听着不太对味呢?
听着跟窑姐似的……
“林小姐叫我的名字就好。”封窈可不会委屈自己,也没功夫去揣测别人究竟是好意还是恶意,她觉得不舒服就够了。
“那怎么行?”林如栩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窈姐你比我大,当然得叫姐,不然多没礼貌?对了,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栩栩吧。”
“哦,栩栩,”封窈从善如流地改口,“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叫我的名字,放心,我不会觉得你没礼貌的。”
林如栩咬了咬唇,这老女人真难缠,“你是觉得叫姐会显得年纪大吗?对不起,我不是要把你叫老的意思,不要这么敏感嘛。”
说着小小声嘀咕了一句,带着点委屈,“也没见七哥觉得别人把他叫老了啊。”
封窈有点被惹毛了。取经看来是取不到了,马上就要吃晚饭了,她却在这里跟不懂事的小妹妹打嘴仗,这合理吗?
“既然我比你年纪略长,那就让我倚老卖老,告诉你一个人生的道理好了——当别人明确地表示你的某个行为让ta感觉不舒服时,你应该做的不是辩解,不是指责对方敏感,而是赶紧改掉。”
她看着林如栩,似笑非笑,“当然,如果你不在意那个人的感受,或者就是故意想要她不舒服的话,也可以不改呢。”
林如栩:“我没有!你不要误会……”
“够了!”
宗衍的耐性早已告罄,一张俊脸阴得能滴出水来。两个女人能抵上一千只鸭子,这么简单的事情也要吵个没完——
“她爱被叫名字,你就叫她名字,很难吗?!”
呵斥完林如栩,他睨眸看向封窈,“还有你——”
他该各打五十大板,但她刚才那番话,难得有几分道理。
余光瞥见那朵被她拈在手中摇曳晃悠的嫣红芍药,莫名的烦躁在腹腔中翻腾,最终化为一声:“哼!”
封窈:“……”哼毛哼?
朱启航单纯的思维哪能应对这么复杂的局面,早就过载宕机,张着嘴巴呆滞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