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师傅笑笑。他倒不怕宋清辉学了去,人家将来是要做医生的,不会跟自己争饭碗,但那个球仔就不好说了。教会徒弟会饿死师傅的,再说那还不是自己的徒弟。
锅水开了,刘师傅把五花肉捞出来放到案板上,关火,倒掉汤锅里的废水。然后把尚有些烫手的五花肉切成均匀的、3厘米见方的大块备用。
“熬糖是这道菜最重要的一步。”刘师傅一边做一边给杨蓉讲解。
只见他用汤勺慢慢搅动油锅里白糖。熔化、起砂、拔丝、变色,由黄变红了,他立即把糖浆盛出来。熬糖的油锅里放入切好的肉块去翻炒,煸出部分肥油后加一半的糖浆再翻炒,直到所有的肉块挂上红色,他才小心地加了一点儿开水,倒入另一半的糖浆继续翻炒,直到所有的肉块再次挂上糖浆呈红色,关火,把五花肉块仔细地夹到砂锅里,猪皮那面朝上。
这次他加到砂锅里的开水就比较多,所有的五花肉块都被水没了,盖盖,小火慢炖。然后他把洗净、切好的梅干菜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备用。
“这就可以了?”杨蓉没看懂。
“还早着呢。”刘师傅洗干净汤锅,装了大半锅凉水,又加了生姜和大葱白开始烧水。“我现在准备做白切鸡了。”
“好做吗?”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刘师傅把鸡爪子塞进已经洗好的鸡肚子里。这是只整鸡,是从后面开口,掏出了所有的内脏。“靓女你帮我看着水,水快开了喊我。我准备炸鱼的芡粉。”
“好。”
……
“水开了。”杨蓉喊搅拌炸鱼芡粉的刘师傅。
“谢谢啊。”刘师傅放下芡粉,提着鸡头把鸡身下开水锅浸烫。
“1——2——3起。” 刘师傅掐着那只鸡的脑袋,把整只鸡按在滚水锅里泡了三秒钟的热水澡,提出来就按到冷水盆里来回翻身滚了几次。
杨蓉替那只慷慨赴餐桌前还要被迫承受冰火两重天的鸡难受。
刘师傅才不会管杨蓉想什么呢。他专注地控出鸡腔里的残水,又提着那只鸡到汤锅里浸泡三秒。反复几次后,他把整只鸡按入汤锅用小火煮了一会儿,然后满意地关火,盖盖,焖。
“这就可以了?”杨蓉好奇。
“差不多了。要再焖一会儿。等吃的时候拎出来。”刘师傅放开在汤锅里焖着的整鸡不管了。他把砂锅里五花肉逐个翻身,每一块肉都改为肉皮朝下,然后盘子里的梅干菜整齐地摆放在瘦肉上面,继续小火炖。
球仔端着洗好的小黄鱼回来了。
“用厨房纸巾把鱼身上的水擦干净了。”刘师傅吩咐球仔。这个连烹饪职高都没读过的衰仔,真是干什么都要吩咐到。好在是个听话的憨厚生。
热锅宽油,刘师傅把擦干水的小黄鱼沾上勾兑好的芡粉,他要开始炸鱼了。杨蓉看了第一条小黄鱼入锅,油烟一起,她便立即就躲了。
她去找柜台前煮煲仔饭的宋清辉聊天。
第48章 48酥炸小黄鱼 老母,我都不怕考,你……
宋清辉一边煮煲仔饭, 一边指导明仔煮面、煮粉。
“不能煮过火了,也不能不熟,你叫不准用筷子夹一下。夹不断, 或者夹断了有白心,就是没熟。这时候你要小心了, 一定要看住火候。煮过火的烂面条,除了七老八十没牙的顾客,年轻人没有爱吃的。”
明仔很认真地听着。
见杨蓉过来, 宋清辉舍了明仔问杨蓉:“学会了?”
“记住基本步骤了。”杨蓉用手机翻找出五花肉的做法。她认真看了一遍后叹道:“五花肉的做法好多啊。白切鸡的做法也各不相同。”
“你要感兴趣就挨个试试。咱们这儿人多,只要做熟了,一人一块不用担心浪费。”说话间, 宋清辉注意到一个笊篱里的米粉煮好了,他快速提起笊篱把米粉倒入准备好的汤碗里, 再把烫熟的生菜加上,舀了一勺牛腩,浇上满满的一勺牛腩汤, 再加一满勺煮粉的滚汤。
看锅的明仔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收敛心神摈弃宋清辉和杨蓉聊天的干扰,专注地看汤锅里的面条。
宋清辉见他不好意思也就不说他,只把那牛腩粉搁到杨梓面前的空托盘上,说:“老杨, 牛腩粉好了。”然后回头继续一边看着那两排砂锅里的煲仔饭,一边跟杨蓉聊天。
“我怕自己做的不好吃。”杨蓉犹犹豫豫。
杨梓拍铜铃招呼甘泉取餐,然后打发明仔去收拾饭碗、洗碗,自己来看煮面的汤锅。他鼓励妹妹:“你能做熟就行。”而后又有些担心地提醒:“你要不怕被热油烫了,你就试试。”
“我戴棉手套可以吗?但会不会溅到脸上?” 杨蓉犹豫了。“我爸回家说过有油锅着火意外毁容的患者。”
“小心点儿都未必会烫着。一天三顿饭,全国起码三亿人家, 有几例油锅着火的。还毁容呢。你害怕就别碰油锅。”
“我还是想试试。”
“想试就试试了。”
“就是那些配料各种到底要加多少,我问刘师傅是不是不怎么好?”
甘露见杨蓉真的想试,就说:“别去问,那是他的独门绝活,人家要靠那个吃饭呢。你要想练习做红烧肉,我觉得你可以先按网上建议的各种调料的配比做,多试验几次,肯定能得出一个最好吃的比例。”
“嗯。那我明天就试。”
杨梓把顾客点的香煎芋头糕的餐单给陈阿婶,看看手机的时间显示逗妹妹:“小蓉,你今天要不要提前吃饭?”
杨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说:“哥,这还早着呢。我要等红烧肉和白斩鸡好了地。”
“晚上还有盐焗鸡。”
“真的?”
“真的。我定了裹鸡的油纸,要下午送来的。”
“那我也要先尝尝红烧肉和白切鸡。我看刘师傅做时都要流口水了。”
杨蓉把大家都说笑了。
他们这些人在前面也都闻着刘师傅炸辣椒等的味道,心里也都充满了对刘师傅手艺的向往之心。宋清辉还跟杨梓提了油烟机清洗,并已经安排好清洗时间了。
午饭前的时光,是早晨打仗一般紧张后天赐的一个休息时段。可今天因为刘师傅的试菜,将所有人的胃口和心吊起来了。
刘师傅的动作很快。炸了小黄鱼就开始炒菜,一时间满堂飘香。
杨梓安排甘妈妈母子三人带着杨蓉和宋清辉一起先吃。
甘妈妈谦让道:“老细,你先去吃吧。”
杨梓搞不清楚昨天还一口一个“憨木仔”叫着的甘妈妈,今天怎么突然和自己外道了。他晃晃手机说:“我和露露换班吃饭,这会儿的人少,我先顶岗。您吃了饭得替陈阿婶和赵阿婶呢。”
甘妈妈有心说现在人少应该让阿陈和阿赵先吃啊。但她转念想到老公的提醒,要在人前维护憨木仔的老细地位,便恭顺地服从了杨梓的安排。
宋清辉和甘泉一人端了一托盘的菜,甘露端了半盆汤,杨蓉端了半盆饭,甘妈妈拿着饭碗跟在后面。
他们的饭菜刚摆上,临近座位的顾客就很眼馋了。
“你们现在有饭菜卖了?”
“明天会有,今天这些是师傅的试验品。”
“明天中午来吃吧。以后每天都有一荤两素不重样的。”
“我们替大家尝尝味道好不好。”甘泉笑嘻嘻地向打听饭菜的人开玩笑。
“看着挺不错啊。”
是挺不错的。
砂锅里的红烧肉肉皮朝上,不仅色泽红亮,而且浓香的肉味直往众人的闭孔钻;五条酥炸小黄鱼颜色偏深了一点儿,整整齐齐地排列在长方形的白瓷盘子里,勾得人想伸手抢一个了。半只色泽金黄的白斩鸡趴在白瓷圆盘子里,半边鸡头被散碎的香菜挡住了劈开的部分,嫩绿和油黄搭配在一起,令人不由要赞一句摆盘漂亮;
素菜里的上汤西洋菜颜色浓绿,中间是过油后呈金黄色的蒜瓣和一瓣瓣松花蛋;蒜茸白菜苗那一盘是白色蒜茸点缀在翠缕的菜心苗中间;唯有那盘蒜茸炒胜瓜,淡绿的瓜片上不仅有白色的蒜茸还有星星点点的、紫色的元葱粒。
刘师傅是真花了心思的。而这成品菜色端出来就过了杨梓和甘露考核的第一步。
甘露给大家舀汤,宋清辉盛饭,甘妈妈给几个孩子分筷子。
“你们先别吃啊。”杨蓉放下饭盆赶紧喊了一句,然后就拿着手机猛拍,一张全的,然后是单张特写。甘泉紧随其后。
片刻,甘妈妈等杨蓉照完了说儿子:“泉仔,先吃饭了。憨木仔还等着你姐去换他呢。”
杨蓉便说甘泉:“一会儿我发给你。”
“好。”甘泉收起手机吃饭。
砂锅里的红烧肉看着挺多的,实际上只有七块。五个人一人夹了一块,入口的香甜,还有微辣的感觉,立即攫住几个人的味蕾。
“真香!”
“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红烧肉。”
“我也是。”
“好像是天下第一美味啊!”
甘妈妈吃完自己的那块红烧肉,砸巴嘴说:“露露,这刘师傅的菜做的真好。憨木仔有福气,缺什么人有什么人来。”
甘露点头,加快吃饭的速度。她夹了一条小黄鱼,却发现不仅外面那层面皮有味道,里面的鱼肉也别有滋味。
杨蓉也发现了。
“这鱼也特别好吃啊。”
宋清辉给她解释:“这小黄鱼是最先处理的。刘师傅煮了一锅调料,专门腌鱼的。”
“难怪了。我看到刘师傅调炸鱼芡粉,后来他还让球仔把后洗的小黄鱼擦水,但却没用那些鱼,我还奇怪呢。”杨蓉看到刘师傅调的芡粉里加了鸡蛋、胡椒粉和盐……
“外酥里嫩,一等一的好手艺。”甘妈妈吃完自己那条鱼也大力赞刘师傅的手艺。
甘泉伸筷子去夹剩下的红烧肉,他招呼宋清辉:“宋哥,咱倆一人一块啊。”
“好啊。”宋清辉答应了便跟着泉仔伸筷子。甘妈妈是不用自己谦让的,准保和自己妈妈一样的吃饭方式。有什么好吃的都给孩子。在一起吃过几次饭,他知道甘露和杨蓉不会去吃第二块肉了。
甘妈妈尝了红烧肉下面的梅干菜说:“这菜也入味了。”
杨蓉疑惑道:“我明明看着刘师傅把梅干菜摆在瘦肉这面的上头,肉皮那面朝下的,挺多块红烧肉的,这是又换了一个小砂锅?”
甘露伸手摸了下砂锅,热的!烫手!
“应该是换了一个砂锅又炖了一会儿,这砂锅都烫手的。”她拽段纸巾擦手指上的黑灰,然后用手指捏耳垂。
甘妈妈就问:“烫着了?”
“嗯,也没。砂锅也不是很烫,离火这么久了。”甘露伸手指给妈麻看。然后说母亲:“妈麻,吃鸡啊。大家都等你先动筷子呢。”
“是啊,阿姨,我们都等你呢。”杨蓉在这样的时候最机灵。
甘妈妈夹起一块白斩鸡,油黄的鸡皮下鸡肉细白,鸡骨可见血色。她把鸡肉在沙姜碎末的油里蘸了一下,又去青辣椒段的生抽里蘸了一下,然后发现入口皮脆肉嫩,鲜美异常,真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这鸡做得好,我和你老窦都做不出来这滋味。”甘妈妈由衷称赞道。
几个年轻人开动筷子,半只鸡也没多少肉,片刻的功夫就只有半个鸡头、两块鸡脖子、一只鸡爪留在盘子里了。
“真好吃。回头告诉我爷爷,让我哥学会做,过年也能吃着。”杨蓉想过年在北方也能吃到。
甘妈妈就说:“这白斩鸡好做,我们家常逢年过节必有这道菜,但真的就做不出来这味道。难怪人家是有证的厨师。”
“老母,你也可以去考厨师证啊。”甘泉怂恿母亲。他用手机查询厨师证考核。“阿姐,刘师傅是什么厨师?”
“中式烹调的中级厨师里的一级。”有些绕口。“但这个中级厨师不需要学历,技校在读学生或社会人员属均可报考。妈麻你可以试试的。”甘露也鼓励母亲。若是母亲能把记麻雀牌的能耐投到准备考试上,她相信母亲能一次过。
甘露把碗里的最后一口吃完,说:“妈麻,回头我找资料给你。”
甘妈妈犹豫:“我真考?”怎么话赶话的,自己要考厨师证了?从离了校门,可是二十多年没摸书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