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的,温柔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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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戚因莱把车停到校门口,然后走到另一边去给江有枝开车门。
临近期末考试,央美的学生大多喜欢泡图书馆,也有在草坪上写生的,来来往往都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其中有几个认出江有枝来,过来跟她握手。
“你如今是名画家了,跟你出来还得乔装打扮一下。”戚因莱调侃她。
江有枝也笑道:“别了,戚总。还得谢谢你浪费宝贵的时间过来陪我呢。”
戚因莱扶着她的左手,江有枝的右手拿着拐杖往前探了探,无意中触碰到了一双鞋。
“不好意思。”江有枝连忙道歉。
“没事。”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江有枝稍微愣了一下:“……小陆?”
戚因莱看到这一幕,找个理由给二人留出空间:“那什么,我好像钱包落在车上了,我回去拿一下。”
江有枝手臂一空,往前空探了一下。
陆仰歌想去扶她,犹豫片刻还是把手拿回来:“眼睛还好吗?”
“医生说,如果下一次手术顺利的话,就可以康复了。”江有枝礼貌微笑道,“现在稍微可以看得清一点模糊的影子了,虽然不那么清晰,但是可以分得出颜色。”
所以她看不见,面前陆仰歌清俊的面容上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画展举报得很成功,恭喜你呀。”
“哈哈哈,你工作室出的国漫不也反响挺好的。”
陆仰歌的手指逐渐攥紧,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儿。
她一直在向前走,就像阳光。
但是她的脚步太快,无论他怎么努力地追赶,却还是如沙流指缝,捉不住了。
江有枝说:“做国漫本来就是一件反馈性较长的事情,作品的创作过程很孤独,尘埃落定的前一刻你永远也不知道作品能带来什么样的影响力。你能专注于国漫这么久,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能够亲自下乡采集素材,如果这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那么国漫也会越来越好。
陆仰歌眸子颤动了一下。
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聚焦,声音如云烟一般飘渺动听,唇角隐隐带着微笑,就像三月的暖阳,让人也忍不住温暖起来。
“……小枝。”陆仰歌似乎可以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呼吸也不再平静,“你跟他和好了吗?”
江有枝点头。
陆仰歌舔了一下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有枝看不见他的神情,所以他可以把这一刻如潮水一般袭来的失落都毫不掩饰。
他听见她说:
“小陆,我不是瞎子,我有看到你的心意。”
“你是我见过的最努力的人,为了工作甚至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也是一个很温暖的男生,好像所有细节都可以被你注意到。”
“但是……”
——“别说但是了,好不好?”
江有枝看不见,面前这个面容清隽的男人胸口微微欺负,眼边泛起了一层薄红,眸子因为泪珠而有光点在闪烁。
“小陆——”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陆仰歌的手指无力地松开,深吸一口气,“我确实喜欢你,比你知道的还要久一点。”
不是久一点,是从高中一直到大学毕业,到他开工作室,都只是在追寻她的步伐。
江有枝蠕了蠕唇,又听见陆仰歌清澈的声音传过来:“但也没有那么喜欢,所以你不用太过自责。”
他声音淡淡的,似乎已经毫不在意:“说不定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女孩儿呢。哈哈哈,都怪你长得太好看,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嘛。”
江有枝“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嗯嗯,你一定会遇到一个很好也很喜欢你的姑娘。”
“当然了。”陆仰歌的声音带着些笑意。
江有枝轻轻松了一口气,但是她并不知道,就在她面前隔着两米的地方,陆仰歌用袖口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晶莹咸湿的泪水顺着他脸部的轮廓滑下来,喉结上下一滚动,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想让自己面前的女孩儿能开心一点。
所以他说了一个小谎,假装毫不在意。
“我还要去找齐颂教授,那,我先走啦?”江有枝歪了一下头。
“嗯。”陆仰歌点头,“再见。”
“再见。”
戚因莱赶了过来,看到他泛红的眼边有些惊讶,但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扶住江有枝的手臂往前走。
江有枝今天穿的是一件雪袄加碎花打底长裙,走路的时候裙摆会被风扬起来。
陆仰歌回过头去看她的背影。
看到年少的时候见到她的第一眼。
看到他们之间巨大的鸿沟,他努力了那么多年,终究还是没有跨过去。
他没有那么无私,真的可以祝福她和另一个男人幸福。
所以,可以偶尔在某一个不那么重要的时刻想起他么?
哪怕只是以这个为开头:
说啊,我曾经有一个老朋友,我们认识了很多年。
第68章 江岸68 那行,我嫁给你吧
病房里, 医生在给江有枝拆除纱布。
这几天伤口一直有些发痒,江有枝忍不住了就想去挠,又不敢下狠手, 只能轻轻地揉一揉。
“把灯光调亮一度。”医生说的是流畅的德语。
江有枝一开始只能看到光, 随着灯光一度一度调上去,面前的景物逐渐清晰。
“看得见么?”温锦书伸出手指,在她眼前晃动两下。
江有枝点头,她的目光由迷离逐渐有了焦点:“嗯,看得见。”
面前,温锦书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握住她的手。不知不觉,她记忆中的那个母亲已经老了许多,不管多昂贵的保养品都不能抹去岁月的痕迹。
美元就在脚边,毛茸茸的一团, 睁着湛蓝色的眼睛看着她,时不时用身体蹭一蹭她的裤腿。
“妈妈快吓坏了。”温锦书哽咽着把江有枝抱住,“清河县这么危险的地方, 要是你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美元“咪呜”一声,像是在安慰。
江有枝笑道:“没事儿,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温锦书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手指轻轻抚过江有枝的发丝,满心满眼都是心疼。
“这几天不要接触强光照, 注意用眼健康, 按时睡眠,眼药水早晚各滴一回,不要多滴。”医生把药品递给江有枝, 叮嘱道。
江有枝点头回答:“嗯,麻烦您了。”
温锦书扶着江有枝走出病房,美元就在后面慢慢跟着。
一个人影立刻从门口跑开,躲在转角的墙壁后面。
“出来吧。”江有枝知道那是谁。
一个小男孩儿磨磨蹭蹭地从墙壁后面探出脑袋,眼睛大大的,眨了几下,有点怯怯地看着她,是江未敛。
江有枝莞尔,俯身朝他招了招手:“过来。”
江未敛就从墙那边走过来,他又长高了一点儿,却还是没有人半身高。
这个小男孩儿五官长得很漂亮,脸上很白净,但是眼神惶恐不安,不敢看人。
“怎么在这儿呀?”
面对这个只有四岁左右的孩子,江有枝终究还是软了语气。
江未敛把手从背后拿出来,左右手各拿着两只橙子,先把其中一只递给江有枝,声音带着孩童的稚气:“姐姐吃橙子。”
然后又“噔噔”走到温锦书面前,手举得高高的:“阿姨吃橙子。”
“谢谢。”温锦书把橙子接过来,“你今年多大了?”
江未敛佯装老成地伸出四根手指:“今年四岁半。”
江有枝笑道:“你是年底生的,哪来的四岁半?”
江未敛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吴妈说我要比别的小孩儿长得快一点。”
“为什么呀?”
“因为我必须要长得快一点。”
江有枝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了。
江朔去世后,这个才三四岁的孩子就独自生活在江家老宅,没个长辈的照料,身边只有老管家和保姆。
他们也算是同父异母的姐弟,江未敛眉眼之间有点像江有枝,眼睛又大又圆,像两潭清澈的水。
本来应该是被家长千娇万宠的年纪,这个小男孩儿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吴妈让我来问姐姐,这个年怎么过。”
温锦书和江有枝对视一眼。
最终温锦书还是开口:“要不过年那天你去拜访沈老将军,也把小敛带过去吧。”
“嗯。”江有枝点了点头,俯身轻轻摸了一下男孩儿的头发,“姐姐的电话有没有?”
江未敛摇头。
江有枝就拿起旁边登记台上的笔,撕下白纸的一个边角,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递给江未敛:“如果遇到什么事情的话给我打电话。”
男孩儿把这张小纸条紧紧地握在手心里,还是有些怕人,不爱说话。好像刚才他说的那几句已经在心里鼓励了自己好几回才敢开口。
他吸了吸鼻子,踮起脚还是忍不住说道:“姐姐,他们跟我说,我妈妈也死了……是真的吗?”
江有枝愣了一下,没想到江朔会让保姆和管家这么跟他说。
江未敛年纪很小,却也已经学会了察言观色。他看出江有枝的表情,仰起小脸,小心翼翼地问:“我妈妈会打我,也会打小九姐姐,每次都是小九姐姐护着我……他们说现在这个家里就得听你的,如果小九姐姐还在的话,你可不可以帮我把这罐子糖带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