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为我着迷吗?”他不依不饶。
她被闹得烦了,只好承认:“着迷,只为你一个人着迷,行了吧?小气鬼!还跟这些老古董争风吃醋。他们都是死物,你是活的,他们怎么比得上你?在我心里你最珍贵。”
听着她的彩虹屁他不免又有点害羞,强行绕过话题:“要不要我吹一首曲子给你听?”
“嗯嗯好呀。”舒意看着他直发笑。
“你想听什么?”
她想了一会儿说:“《月亮河》吧。以前爸爸走货的时候经常吹这首曲子,那时我看着延绵不绝的商队,哪怕是在漆黑的夜,也觉得很幸福。”
祝秋宴摸了摸她的脸颊:“好。”
这一夜的后来,《月亮河》低缓柔和的曲调顺着大河一路延绵,传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舒意再回首看向这条通道时,忽然明白了什么。谢家的财库,秘密名单背后赏金猎人的使命,金家人的传承,正义,乃至于轮回。
在一个刹那间,纷至沓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倒计时了!!
第80章
第二天韩良走了, 梵音物语和千秋园之间的恩怨总要作个了断,以他的身份不适合再留在千秋园,至于梵音物语, 恐怕也干不下去了。
“我为嘎色服务了三十二年, 也是时候离开了。”祝秋宴送他到码头, 韩良挡住他的去路, 接过自己的行李,“七禅,我还是那句话,及时收手, 或有转机。”
“我明白。”祝秋宴语调微沉, 说不上有几分无奈, 但依韩良看,他一会不后悔。
“山水有相逢, 只要千秋园不倒,总有一天还会相见。七禅, 好好活下去。”韩良目光悲悯, 拍拍他的肩膀, 转身离去。
汽笛声伴随着浪涛远去, 转眼之间天地间只剩下一道孤影。
祝秋宴恋恋不舍地回头, 见舒意正在身后,嘴角抿了抿,迎上前去:“醒这么早啊?”
“再晚两分钟就看不到你黯然神伤的样子了。韩良离开,你心里一定很难过?”
祝秋宴摇摇头, 不是难过,是一种得而复失的怅惘。活着的人好像注定了会一个个离他而去,哪怕已见惯生死,仍不免唏嘘。
每每这个时候他就希望自己是个普通人了,至少可以不必再经历一次千秋园的梦魇。
山河往复来,故人归又去。
“之前不知道是谁说过的一句话,不能乞求身边的人永远陪着一起走下去,这样对自己也是一种解脱,可我好像不太有这份智慧,越是看得清楚明白,越是抱有注定会破灭的希望,好像这样活着才有盼头。”
他牵住她的手,小小的掌心不盈一握,就这么把玩着,翻来覆去也是无限的生趣。
他话语间满是怀念:“如今三哥走了,刘阳走了,韩良也离开我了,今后不知还能不能再相见。”
舒意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过,不过是嘴上强撑着罢了,反过来捏他的手:“有些人即便离开了,也永远活在你心里,不是吗?世上有人能够铭记他们这么久,这么久,几百年后还有人提起他们的故事,这该是怎样的幸福呀,想必他们心中都会因为有你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慰藉。对你而言,他们曾经带给你的温暖都留了下来,这就已经够了,对不对?”
“好比你吗?”祝秋宴舌尖苦涩,“好比我?”
他们之中,总有一个人会先离去。舒意见状,也有点沮丧,拍拍他的手,卖力安慰还不能宽解他,让她好失落!
千秋园的异火越来越狂炙,纵然他们都默契地选择了回避,心里却都清楚,那个异象正带来一个等了太久的结局。
一切的开始与结束,都源于千秋园。
文康十四年,谢意投火自焚,百年花园——千秋园毁于一旦。
数百年后,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千树园昨日重现,带来了箴言般的宿命——除非春色满园,花红百日,山河往复,故人依旧,否则我生生世世不再见你。
谢意重生了,故人一一归来,历史打开冗长如同珍品复刻的卷轴,一个个可能重蹈覆辙的选择在眼前再次展开。
一年之后的秋日,在那漫长的冬季来临之前,千秋园火舌缭绕,将再度毁于一旦。
那些物是人非的过去与现在,将面临怎样的结束?
她告诉祝秋宴,秘密名单上那些继承人应该都是当年襄助过谢意的人,凛冬,阿丽莎,梁嘉善,姜利等等……因为战乱,临危受命的金一曲不得不先将谢家的巨富转移,经历漫长等待,千金散尽,只为完成他的使命。
金一曲的使命,金家数代赏金猎人的使命,她的使命。
不再是散金那些简单。
更像是为了一场宿命般的重逢。
结束与开始。
是一个闭环。
千秋园的异火足以表明——一切该结束了。
但同时,这也可能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
“我们走到这一步都已经尽力了,不要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过去的人,让我们好好珍惜眼前的日子,珍惜身边的人,好不好?”她牵着他的手,晃了又晃,撒娇的意味很分明。
祝秋宴用行动证明了该如何珍惜她。
她伏在床上,白日的光影透过纱帘照射在她如雪脊背上,更衬得那繁复的“秘密花园”妖冶而震撼。他痴迷地描摹她每一寸肌肤,仿佛为这一刻历史的芳华而沉沦。
不分昼夜,通宵达旦。
如此混沌过了几日,得到消息噶色已经返回泰国。他居住的别墅附近又添了一轮守卫,保镖24小时不离身,一向最喜欢去皮尔街看表演的几个孩子也都悄悄送出了国外。
这些举动无疑佐证了他们的猜测,刘阳之死与噶色有关。
祝秋宴后来上过茶山,在那里发现曾经激烈火拼过的迹象,还有数名不知身份的武装雇佣兵残骸,警方调查后确认是从海外偷.渡进来的一批退役军。泰国方面的痕迹倒是清理地很干净,但还是留下了疑点。
也许是走的夜路太多,噶色对寺院有种异样的感情,身上常年佩戴佛牌,且非常讲究晨昏定省的一些特殊仪式。
他的佛牌很特别,祝秋宴曾经见过一次,九头蛇的外形,足金打造,还镶嵌了几颗顶级彩色钻石。
独一无二。
却偏偏落在了茶道上。
如果不是他提前一步赶到,可能就被警察取走了。招晴建议把佛牌交给警方,让他们联系泰国给噶色施压,可这么一来,势必会引起警方对千秋园的关注。
都知道千秋园和梵音物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噶色有嫌疑的话,他们一定会被要求配合调查。而且茶山本就是噶色名下的产业,他有东西落在那里纯属正常,可万一查到刘阳死了,时机巧合,就不得不惹人怀疑了。
这条路走不通,只能另想一条路。
这么多年和梵音物语合作,他们也不是全然没有准备,噶色身边有他们的眼线。
得到最新消息,三天后嘎色将出席一场皇室家族的聚会,聚会地方在大王宫附近,周边有商业中心,人流量大,是他们混入的最佳时机。
接下来就是布置的细节。
他们一连多日没有反应,就是在等待这个最佳时机,噶色心里也非常清楚,所以他绝对不会离开人群,独自出现。
但有个好处是,参加皇室的聚会,会场内有专门的保安系统,他身边的保镖不能近身保护,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机会接近噶色。
他们做了两个计划同时进行,其一祝秋宴利用关系进入会场,以他的身手,在无人认识的情况下完成近身刺杀的机会很大,且能够全身而退,但为了保证一击即中,其二招晴会在高处狙击,配合他的行动。
听到招晴会开枪,舒意已经很震惊,看到她从房间里扛出全套的装备后,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过去噶色曾经试探过我们,为了自保,没办法学了泰拳格斗。”她拿出一把消音枪,对着空气比划了两下,玩笑般转向舒意。
舒意眉头一皱,枪口被祝秋宴挡过去。
“不要开这种玩笑。”祝秋宴不动声色地把舒意往身后一带,“挑些轻便的装备,不要留下痕迹。”
招晴扬眉,不置可否地扛起一把□□。
祝秋宴有些无奈。
她心情不好,怪他没有照顾好刘阳,把气都撒在他身上他能理解,碍于多年情分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寄希望这次行动顺利。
只要宰了噶色,千秋园的危机就会迎刃而解,招晴也会咽下这口气。
他们商量了具体的行动路线,最后发现少了一个接头的人,最好是生人面孔,在会场外也不会被噶色的保镖识破。
祝秋宴正苦恼人选的时候,周梦安找到他和舒意。
“我可以吗?”周梦安说,“我有驾照,车技还不错。”
舒意想起那天落在招晴院子外的画册:“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周梦安对上她的眼神,点点头。不止是他们的计划,还有那天她和招晴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原来她爱的人不是他。
周梦安露出一个苦笑:“可我最适合,不是吗?这些别人不会相信的故事,我通通可以感同身受,我甚至可以理解她为什么一定要杀了那个人,换作是我,我也会杀的,任何威胁到我家人的人,都会杀的。”
知道他们的故事,知道刘阳是陪伴她数百年的朋友,比家人更亲,虽然这种情分不应该由时间来衡量,但恰恰是因为他相信“数百年”的存在,所以他才能更加深刻地体会到她的痛心。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笑了,又哭了,心中演变着自己的角色与立场,完完全全地站到她的身边。
他以为即便她不认识现在的他,可她曾经爱过他,这辈子他们就还有机会在一起,却没想到菡萏阁那些日夜的相伴,于她而言只不过是漫长岁月里曾经有过的片刻迷惘。
她在他的一厢情愿里迷了路,误打误撞地把他放进了心里,事后发现放错了人,果断抽身,还能走回原路。
可他却迷失了,再也找不到原来的路。
他对舒意说:“这两天我一直在做梦。”
“那你记起我们了吗?”
他摇摇头:“还是在菡萏阁里打转,我好像出不来了。”
他说得轻松,舒意却倍觉沉重。
原以为他只记得菡萏阁内与招晴的朝朝暮暮,留有一寸纯真是件幸事。可如今分明已经得知招晴不爱他的事实,却还困在那朝朝暮暮里打转,不是徒增伤害吗?
“周梦安,你想清楚了吗?既然已经知道……我以为你会选择放手,即便没有这些,上次我也跟你说了,人鬼殊途,你跟她很难在一起。”
周梦安惘惘地注视着她:“可我还没有努力过,没有努力过就要放弃吗?”
“这不是一件小事,事关性命!你一定要想好再做决定。”
“我已经想好了。”周梦安转向一直倚在墙边沉默不语的祝秋宴,“让我去吧,我还没有去过泰国,身份很新,也很安全,你找任何其他人都不会有我放心。”
祝秋宴沉吟着,摇摇头:“你是他,就不可以。”
张靖雪已经为他牺牲过一次了,不可以再有第二次。
“人选方面我会想办法,你不用担心,就留在这里等消息吧。”祝秋宴说完,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揽住舒意的肩,“我饿了。”
舒意知道他不想对周梦安说重话,趁机把此事揭了过去:“那你等一下,我去房间里拿点东西。”
没有一会儿,她抱着画册跑出来,往周梦安怀里一塞。
“不想放弃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了,可你努力的方式可以有很多种,留下来,不给他们添乱,也是我们可以做到的最好的事了,对不对?”
她这么说,似是安慰周梦安,也似是安慰自己。
从听说他们要安排刺杀之后,她整颗心就提到了嗓子眼,整天乱糟糟的,不知想些什么,坐立不安,也吃不下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