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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霎时间脸色爆红,把书撒开,一脑袋埋进柔软的沙发里,还用枕头盖住后脑,大写加粗的无地自容!!
在沙发上扭曲了半分钟后,她又把坠地的书拾起来,重读一遍。
他一定看到了……
太要命了。
现在她的形象一定变成了:一个猥琐的书呆子。
姜迎灯在心底大呼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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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迎灯军训晕倒事件引发了上级学长的关注。
军训的第二周,陈钊前来探望,给她买了些糖。经允许,姜迎灯好意把糖分给同学。
坐在阴凉处休憩,有人在闲聊。姜迎灯拿着手机也是在阅读,她有的时候会走马观花看一些修仙类小说打发时间。一颗大白兔含在嘴里,她闷声扫阅文字,旁边的陈钊凝视她片刻。
女孩子皮肤很白,五官秀丽,嘴唇薄得像纸片,没什么血色,鼻头小巧,耳朵也小,玲珑透光。发色与瞳色都浅得很一致,磁场不强,气质单薄,一看就是端庄孱弱的阁中闺秀,经不起雨打风吹的那种。
“你好苍白啊。”陈钊有感而发说了一句。
姜迎灯摸一下脸,好奇:“是粉底液太厚了吗?”
“不是化妆的原因,就是怎么说,看起来很——”
“营养不良?”
陈钊愣了下:“不不,不能这么说。”他想到四个字:“弱柳扶风。”
她笑起来,问:“是不是像林黛玉?”
“诶对,还真有点。”
见陈钊过来搭讪,心直口快的许曦文说:“人家喜欢美男子,不喜欢帅哥啦。学长你没戏咯。”
陈钊怔住,看了她一眼,又很无辜地问迎灯:“有什么区别?”
姜迎灯抿唇浅笑,仁慈地答了句:“不知道,她们总是乱说。”
陈钊如释重负笑一下,跟许曦文计较:“你倒是说说看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啊。”
许曦文脑子里闪过周暮辞的脸,但一时之间想不起他的名字:“你记得不记得上次唱歌那个男孩?叫周什么来着,他就是美男子。”
陈钊皱眉:“周什么?”
许曦文:“周什么什么辞。”
姜迎灯在一旁,听着这无中生有的鸳鸯谱,摇着头笑。
陈钊说:“哪个啊?周什么辞?”
林好看不下去:“哎呀,就是喜羊羊和沸羊羊的区别,懂了吗?”
姜迎灯笑得快趴下。她再三说:“没有、没有的事。”
陈钊笃定她们在打他听不明白的哑谜。
迎灯但笑不语,没再接茬。
她又看了会儿小说,等这个话题掠过去,她想起什么,对陈钊说:“从前也有人说我像林黛玉。”
陈钊问她:“谁啊。”
他不该这样接话的,旋即冷了场。姜迎灯不知道怎么回答的这半分钟里,笑眼缓缓黯淡了下去。
她想起某天陈钊突然跑来对她说:梦里相逢酩酊天这句话,越品越伤感。你看,即便在梦里,也要等喝醉了,才能有和你相逢的理由。是不是?
那时她也是这样答不上来,她想了一想,对陈钊说:“就是几个老朋友。”
军训场地,漫长的一段休息时间里,姜迎灯伏在膝头避阳光,想起六年前的那段邂逅。
他们初见,在一个周五的傍晚,她从南大附中放学归家,遇上一场冰冷砭骨的雨水。姜迎灯一路狂奔前往家属楼,抄小路,经过一条狭长的小径。
她踩一脚水,喇叭裤的裤管濡湿沉重。
却在那时陡然听见一阵旋律,有人在吹口琴。
她偏头看过去,隔着一片人工湖,凉廊底下,吹口琴的人坐在花影扶疏之间。
外边淅淅沥沥,暮色低垂,檐雨如绳。漫天梨花在动荡的风雨里落下。
她站在雨中,隔着湖水与一片雪白的花色,与他遥遥相望。
男人叠着腿,坐在同伴中间,很散漫闲适的姿态,在她紧紧的注视下,对方也注意到什么,他抬眸看过来。
那对眉眼精致而勾人,只短暂一眼,看得她惊心动魄。
迎灯脚下一滑,赶忙顶着雨匆匆逃离。
那段哀婉的旋律落在心底,时不时会涌出一点淡淡的、潮湿的惆怅。
第二面,又过一阵子,是在姜兆林的办公室。
那天姜迎灯拎着卷子去找爸爸签字,推开门却不见姜兆林,坐在一起的是几个青年学生。
几个男孩子同时看过来。
姜迎灯呆在原地,环视一圈,没有看到她爸爸。
“姜老师在开会。”讲话的男生叫谢添,他跟迎灯在之前见过一次,认识她早一些。
姜迎灯扯扯书包带,点点头,礼貌地说:“谢谢。”
随后,她靠墙坐下。
在她旁边的男人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论文在细看,他没有跟她聊天的意思,只在她进来时淡淡瞥了一眼,而后又将视线转移到纸上。
姜迎灯用余光注意着他,手扶着膝盖,蠢蠢欲动地瞥一眼他的论文封面,看到“梁净词”这三个字。
终于,忍不住问了句:“你好,请问你那天吹的那首歌叫什么?”
她声太小,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和自己说话,梁净词稍稍抬一下眉:“嗯?”
而后他躬身,用手指点了点她的背骨,将人往耳边带了带,温声问:“我那天什么?”
她看着男孩子短促的鬓发与利落的下颌骨,吞吞说出:“就是……那个口琴。”
“口琴?”梁净词望着她,想了一想,“是不是千千阙歌。”
“不对不对,”她使劲摇头,“我听过这个,不是这个。”
他也变得好奇,凑过来问:“哪一首?你唱两句我听听。”
迎灯声线僵硬,不伦不类地哼了两句,又难为情地说:“我唱不出来。”
梁净词没听明白,也记不起来。他笑着,指一指旁边人说:“你给那个哥哥唱去,他懂得多。”
姜迎灯看一眼谢添,彼时谢添正摸着下巴观察着姜迎灯,又转头对旁边的一个黑框眼镜男说:“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是不是这么说的?”
姜迎灯忐忑过去,探头问:“你们是不是在说我什么呀?”
眼镜笑了下:“小姑娘,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林黛玉啊。”
姜迎灯很喜欢林黛玉,她高兴但克制地笑了笑:“真的吗?”
“看着弱柳扶风的,是不是总生病?”
姜迎灯挠了挠头,没接话,只是喃喃说:“我是林黛玉,谁当贾宝玉啊?”
眼镜拱了下谢添,眉飞色舞:“你吧。”
谢添大骂一句“滚!”
他看向一个坐沙发上正在用电脑的人,指jsg过去说:“他。”
沙发男冷笑:“我才不要。”
转而,他又把皮球踢出去,冲着梁净词扬起下巴,“当然是我们风流倜傥的梁公子咯。”
风流倜傥的梁公子倒是好脾气地没有推脱,手指在缓慢地掀着论文,波澜不惊地看着,闻言,他从容地微笑一下,缓缓说:“我当就我当吧。”
他一边看文章,一边淡淡笑了会儿,随后在一阵似是而非的起哄声中,侧目看小女孩的表情,捕捉到她脆弱的眼。
找到了男主角的迎灯倍感亲切地藏在梁净词的身后,看见他身上的柳絮,抬手要去摘。
她心知肚明,什么贾宝玉林黛玉,都是哄小孩的。
但他不知道,有人在哄小孩,有人因为一场漫不经心的解围而种下情根。
柳絮这东西虽轻若无物,光靠感受无从察觉,沾人身上却又难以揪走,有那么几分固执。
迎灯的小手拈来拈去,梁净词不甚在意,继续看他的论文。没承想后来,有人真变成了那片柳絮,停在他的肩上很多年。
第8章 C07
那一日在办公室里,姜迎灯等爸爸等到发愁,反反复复地掏出考砸了的期中试卷,听着谢添等人插科打诨。
梁净词很安静,他始终没什么话。
在沙发上,与他隔了些距离坐,她看着钟表的指针在流,越等越感到心急如焚,眼见快到下班时间,忽然间满脑子临阵脱逃的慌乱。
73分的卷子,前所未有的难看分数。
姜迎灯展开试卷,将手指触碰在鲜红的数字上,用指腹揉了揉,却欲盖弥彰地吸引住旁人的视线。
旁边的梁净词正阖目休息,听见窸窸窣窣的纸张声响,掀开眼皮淡淡瞥过来一眼。
姜迎灯红了脸,又把卷子盖起来。
其实他并不关心她考几分。
但姜迎灯很别扭,几秒钟后,她凑过来悄声说:“那个……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啊?”
他缓缓睁眼:“怎么。”
“帮我签一个字好不好?”她睁着无辜双目,煞是诚恳。
梁净词不置可否地扬扬眉梢,又睇向她的分数。随后伸出两根长指夹住卷子,正要送到眼前端详一下。
姜迎灯已经急不可耐地往他手里揣了一支笔,她戳一戳分数旁边的空白:“签在这里就好,谢谢!”
支着太阳穴的手放下,梁净词缓缓坐直身子,将薄薄的卷子垫在他那一沓论文上面,一同搁在膝头。
在迎灯还没提示他要签“姜兆林”这三个字时,一个三点水已经飞快地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