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上周前几天,上课又打瞌睡了是不是?”高文山开她玩笑。小姑娘就刚开学那会儿不适应,上课睡了几回。后来都挺认真的,还带得贺知野好像都不爱上课补觉了呢。
岑枳“嘿嘿”两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那我回去,就和我……”岑枳顿了顿,又改口,“和我长辈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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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枳回了教室,坐回座位,有些沉浸地思考起,该怎么委婉地和简星疏提出暂停补课这个事情。
毕竟学习使她快乐,但也没那么快乐。
“你这破课还准备去补?”
岑枳还没组织好词汇,手指头刚摸上课桌里的手机,就听见身边贺知野突然问她。
“啊?”岑枳偏过脑袋。
“别去了,”贺知野偏颌,垂眼看着她,“我教你。”
这补了大半天,反倒补退步了。都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东西。
“啊……”岑枳下意识,“你要教我什么?”
贺知野盯着她,声线夹着微妙的酸味儿和低躁,又有种无所不能似的稀松平常,缓声问她:“有什么,是我不能教你的?”
“……”
岑枳微张了下嘴。
莫名觉得贺知野这话,不光是想教她学习的样子。特像还想教她点儿别的什么。
“但是我不……”岑枳顿了下,“不想补课啊。”
贺知野眼睛微眯了眯,唇角拉直,平静地问她:“不想补课,你想干什么?”
“?”岑枳茫茫然地看着他。
她就想正常上个学而已,怎么不想课后补习,都被贺知野说得跟十恶不赦一样哦!
贺知野觉得她是想干点儿学习以外的事情了。
盯着她伸在课桌肚里的手,贺知野声音逐渐寡淡,慢腾腾地问她:“知道学生的主要职责是什么吗?”
岑枳嘴角一抽,试探着问:“是,学习?”
贺知野点点头,一副“你明白就好还有救”的表情,伸手,指节搁到她眼皮子底下,不轻不重地点了两下课桌面儿,缓声道:“所以我建议你,别想些有的没的。”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么委婉,小姑娘可能不太理解,于是补充:“有的人,不适合你。”
就那种月考前还要拉着小姑娘和她说上两句话,妨碍她考试正常发挥的二逼,借补习之名行见面之实的时候,大概率也没少耽误小姑娘学习。
“?”岑枳小脸一皱。
她同桌到底在说些什么登西?
这边贺知野拆字猜谜似的“建议”还没理解透彻,手里摸着的手机就震了起来。
岑枳来不及去细想,下意识低头,先看起了手机消息。
简星疏:【你是不是早恋影响学习了?】
岑枳:“……?”
简星疏:【不然怎么会越补课越退步?】
“……”岑枳竟无言以对。
简星疏:【呵呵,说不出话来了。】
简星疏:【默认了。】
岑枳:“??”
不是,你俩都在说些什么和什么呀!
果然只有高老师懂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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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中每年期中考之后都会安排秋游,为期一天,高一高二特供。
说是秋游,其实更像研学实践。
“去年秋游,学校安排我们去参观的华夏第一村。”高文山让班长通知大家具体日期和当天行程之后,马嘉悦给岑枳解释,“就那个户均存款600万,但现在产业转型好像有点儿问题的小镇。”
“啊。”岑枳了然地点头。
这回秋游,他们要去的临近的Y城。早上去茶园采茶,中午野炊自己解决伙食,下午参观和制作Y城特有的紫砂矿陶器。
了解区域文化特色。
“等开了年春游就是纯玩儿了。”马嘉悦安慰她,“你别着急啊枳姐。”
岑枳莫名顿了下,笑眯眯的:“我不着急呀。”
十一月中旬,在晨雾冲淡的秋阳下,一车车大巴开往Y城。
一个多小时后,车队在一片三面环山,又被一整片竹林巧妙隔出空间感的茶园前停下。
岑枳和贺知野一块儿坐在最后两张双人位上,迷迷糊糊地被贺知野叫醒,闭着眼睛把脑袋摆正,听着他们前面的马嘉悦就算不是纯玩儿,仍旧振奋异常的欢呼:“大自然,我来啦!”
岑枳眯着眼睛一点点儿睁开,抬手摸了摸右边儿脑袋。
她记得彻底睡着失去意识前,自己的脑壳不由自主地歪在车窗玻璃上,敲木鱼似的随着大巴波动哐了两下。
但这会儿怎么一点感觉都没有呢?按理说就算是睡着了,她脑壳也会继续哐呀。难道她的感知能力又退化了一点儿?
岑枳一阵郁闷。
前面同学已经陆续下车,坐在外侧的贺知野动了下,窝了一路的膝盖卡得有点儿费劲,右手搭了下前排椅背,站起来。
岑枳下意识瞄了眼,看见贺知野右手指背突起的骨节上,像抵着光滑的硬质表面,留下了一排红红的印子。皮肤还微微泛起不自然的平整。
贺知野已经侧开身,偏了偏下颌示意她走前面。
岑枳愣了下,眨了两下眼,乖乖“哦”了两声,边往前走,边又伸手摸了摸右脑壳。
不知道是不是,她又联想多了。
岑枳下了车,仰起脸看。
阳光蒸散了晨雾,天都寥廓起来。周遭几千亩的茶山,像被人拓在纯净的蓝色上。空气里,新鲜的草木味儿和茶厂炒制的成茶茶香混杂。
不得不说,马嘉悦真是她的嘴替。
茶场是校长联系的,先前就接待过他们学校的同学好几次。
这次更是流程清晰,同学们一下车,每班就有个分配的工作人员来接待,带他们去室内领采茶工具,给他们介绍茶场历史、规模、主产的茶种,和待会儿采茶要注意的事项。
“高二(14)班的同学们,大家好。”分配好工具,工作人员向他们介绍,“我是这座茶场的副场长,姓杨。今天上午呢,同学们就跟我走了。”
采茶工具极其简单,一个竹编的遮阳小斗笠,一个竹编可以斜跨的小圆筐。
女孩子头发长的,还会发一块蓝印花布碎花小头巾。
党夏一拿到手,就把那块小方巾折成了三角形,尖尖朝前,另外两端往下巴下面一系。
脑袋稍微一动,那下面的小结就缩了上去,一下挂在鼻尖下面。
岑枳看她跟漫画里的小偷似的,也不知道该不该笑,抿着嘴角一阵忍。
杨副场长直接笑得不行,拍拍手对他们班仅有的几个女孩子说:“同学,戴反了啊。”又指指佩戴正确的陈菲,“像那个同学一样戴。”
班里男生也开始叽叽喳喳热闹得不行,连那个存在感超阴凉的学委,都觉得好笑似的给党夏拍了张照。
岑枳挠了挠脸,眼巴巴地看着几乎人手一块小头巾的女同学们。
“妹妹别嫌弃,”杨副场长看岑枳头发不长不短的,以为她在犹豫要不要戴,干脆递给她一块,“都是新的。”
“谢谢阿姨,”岑枳笑眯眯地接过来,老实说,“我不是嫌弃哦,我是羡慕她们都有,也想要。”
杨副场长笑起来:“小姑娘怎么这么逗,也太实诚了。”
“杨副场长,那也给我一个吧。”比岑枳头发还短的戴乐乐说,“怎么我听着也羡慕起来了。”
几个女孩子一通笑。
“岑枳枳同学,让我来给你系个夏夏1.0同款。”已经正确佩戴好头巾的党夏伸手去逗她。
岑枳勒着小头巾边躲边笑:“不要,我要和大家一样。”
贺知野好笑地看着乐出酒窝的小同桌,都有点儿搞不明白她怎么这么执着于“要和大家一样”。
他听钱鹏飞几个说过,现在的小姑娘,不是连撞衫都要不高兴老半天的么。
“对了,”杨副场长被今天的这帮小孩逗乐了,故意跟男同学们说,“斗笠不送的啊,只能借你们戴戴。”
一帮男生顿时一顿嚎,说他们也要戴头巾。
热闹轻松地折腾了一下,杨副场长让大家洗干净手,不要抹护手霜之类的护肤品,领着他们班上茶山。
每个班具体上哪一块摘,一早规划安排好。
杨副场长也装备齐全,给他们演示了两遍采茶的步骤:“别用指甲掐,这样提着摘下来,温柔一点儿。尽量一芯一叶,茶叶的品质才算好。”
“不过采的茶叶好不好不是最重要的,同学们安全第一,小心山路泥石。”杨副场长又说,“反正今天采的茶,都是给你们自己喝的。”
马嘉悦仔细看了眼这些茶树,又像“嗷”又像“哦”地来了一嗓子:“这品质看着也不怎么好啊。”
杨副场长笑,那可不。
可不敢拿娇嫩的春茶给这帮精力旺盛的小崽子们嚯嚯。
但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我们茶场的秋茶也是相当不错的,茶汤橙亮茶香甜醇,不信你们待会儿自己炒了尝尝。”
马嘉悦也就是随便喊喊,等一说开工,立马撸起袖子开干。没一会儿就移动了好几米。
岑枳着重记住了要温柔一点儿,生怕把茶树掐疼了似的,活像在拿指腹给茶叶做局部马杀鸡。半天了还在埋头和同一株茶树纠缠。
贺知野看着他们“姐弟”俩截然不同的工作作风,抽了抽眼梢。
采茶一般都趁早,加上今天行程满满,一帮人采了一节课的时间就收了工。
每个人背着自己小箩筐里的劳动果实,上茶厂专门辟的一片区域,跟茶厂老师傅学炒茶。
说是学炒,大部分工序还是老师傅帮忙完成的。
尤其是要徒手在大铁锅里翻炒茶叶,头一回尝试的多少有点儿慌。跟练铁砂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