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枳都不知道是被他的直白弄得哑言,还是混浊的意识让她来不及思考,不由自主地低“嗯”了声。
贺知野喉间溢出一声沉哑低笑,指腹滑进她腰间……
“还难受吗?”贺知野抱着问她。
缩在被子里,跟个小乌龟似的岑枳僵硬了下,脑袋抵着他胸膛,蹭蹭似的摇了摇头。
贺知野低低地笑,像个玩世不恭的老司机:“害羞什么?多正常的事儿。”
“……”岑枳在被窝里闷了许久,适应了点儿光线,又像是仗着没人看见,指尖一点,抵上他腿侧,“那、需要我帮你吗?”
贺知野的理智都被烧了下,一把摁住她作恶的爪子。
“不要。”贺知野哑声低道。正当岑枳以为他要说“怕你手累怕你害羞我们慢慢来不着急”之类小说里男主角该说的台词时,却听贺知野懒洋洋地说,“怕你手上没轻没重的。”
岑枳深呼吸:“……?”
岑枳缓缓吐气:“…………”
活该你不是男主角!
岑枳抿紧唇,脸微鼓地想。
小小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岑枳小地鼠似的从被窝里钻出半颗脑袋,很认真地建议:“那你……自己解决一下?”
贺知野唇角一平,眼皮耷拉下来,头微低看着她,语气沉淡又寡:“你是觉得我这些年,还没自己玩儿够?”
岑枳一愣,思维有两三秒的停顿。直到贺知野唇角,在昏暗里都扬起不像正经人的弧度。
岑枳:“……?”
岑枳:“??”
贺知野时间到底对你做了些什么?!
她脸唰得一下热起来。
明白过来贺知野说的是什么,又咻地一下缩回被窝。反正难受的也不是她!
半分钟后。
“闷不闷?”贺知野笑,又低声劝道,“要不要背过去睡,我抱着你。”
岑枳仔细想了想:“好。”
这个姿势对她来说是要舒服不少,呼吸都流畅了。
并且,后背紧紧贴着他心口,暖融融的,让她虽然还有些别扭,却莫名安心下来。
岑枳都不知道是她刚刚没费什么体力都累了,还是因为小半天都在路上,没多久就开始泛起困来。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贺知野对她说:“睡吧,枳枳。我一直在……”
-
俩人在家吃完早饭就去了学校。
门口大爷还是当年的大爷,一眼就认出了贺知野,笑得眼尾两朵小菊花:“状元回来看老师啊?”
贺知野向来是有点儿和长辈客气的本事在身上的,穿着白衬衫,简直像个好学生,弯唇道:“是啊大爷。”
岑枳看他俩聊得这么好,还怕大爷不给自己进去,刚想解释一下她以前也是一中的学生,就见大爷点了点她:“当年的榜眼。”
岑枳一下惊喜:“您连我都记得啊?”
“那当然了!”大爷被她诚挚的表情感染,实在道,“为了咱们学校学生的安全,我那是过目不忘的!我还记得你那个穿得跟个雕似的朋友呢!”
岑枳:“……?”
原来用沈彦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让人印象深刻啊。
“你后来转学了是吧?”
“是哦。”岑枳乖乖回他。
“可惜了可惜了。”大爷一脸扼腕,“要不你俩当年,绝对可以拉两条大横幅啊,做个对联似的,挂在校门口。”
岑枳笑,又下意识摇了摇头,看了眼贺知野,慢道:“不可惜的。现在,也很好的。”
大爷自然没多想,连说:“是啊是啊,大家都很好。”
极其顺利地进入布局和原先毫无二致的一中。
走在熟悉的校园里,岑枳带着点儿小小的兴奋,俩手勒着斜跨小包包的带子,跟他说:“同桌,你不知道哦。赵维佳现在在一中当体育老师啦,天天跟高老师称兄道弟,下了班还要拉他去撸串喝小酒呢。”
“陈菲还说,他们两个大学一毕业就先领了结婚证,赵维佳一早在朋友圈里炫过啦,但婚礼想等以前班上同学能凑得齐一点儿再办。”
贺知野懒散抄兜,勾着唇,耐心听她说着,莫名的,也有种久违的轻松感。
他俩起得早,这会儿第一节 还没下课,教学楼里传来遥远轻杂的读书声,讲课声。
岑枳弯着眉眼呼了口,像体育课跑完步无所事事,对贺知野说:“同桌,我们去小超市买水吧。”
小姑娘今天没把头发扎起来,只到锁骨的长度,发尾微微朝里弯着,贺知野看了她一眼,揉了揉她发顶:“好。”
结果到了小超市,她又改变了注意。
“大早上的就吃冰淇淋?”贺知野有那么点儿无语。
岑枳鼓了鼓了脸,觉得他说话怎么跟岑景川似的,硬气道:“我又不怕冷。”
“……”贺知野无奈,“行吧。”
反正今天也不冷。
岑枳挑了个草莓味儿的小盒冰淇淋,贺知野拿了瓶水,俩人坐到小超市门口萌了浅绿的银杏树下——等下课。
岑枳坐在长椅上,低头,认真掀开盒盖,挖了一小勺塞进嘴里。
裹着细小果肉的奶油冰淇淋在舌尖上化开。甜滋滋的,好吃,但岑枳还是眯了眯眼睛,觉得自己还是有些着急了。这东西这个季节大早上吃,的确还是有一点点凉的。
眨巴了一下眼,岑枳又挖了一大勺,小心翼翼地递到贺知野唇边,尾音软软的:“同桌,你吃吗?”
贺知野:“……”
这跟大人劝不听非要买,买了又不爱吃的熊孩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行吧。区别就在她看你的眼神有那么点儿要命。
但贺知野一开口,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吊儿郎当地看着她:“要是我女朋友求我吃,也不是不可以。”
“?”什么态度哦。刚谈上就这么不好说话了!果然男人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岑枳又硬气上了,小身板都挺直了些,刚想把手缩回来自己吃,手腕就被捉住。
贺知野“啧”了声,低头一口咬下去,甜凉滋味在口腔里化开,他松开她手腕儿捏了捏她脸,有点儿嫌弃似的无奈:“说两句好听的都不行?现在脾气挺大啊。”
岑枳抿了抿唇,压住唇角笑意,不说话。
又吃了两小口,蓦地突发奇想,偏头叫贺知野:“同桌。”
贺知野:“嗯?”
“你到底,”岑枳眨巴眨巴眼,轻轻抿住小勺子,话音有点儿含糊,“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啊?”
贺知野微顿了下,弯唇笑。他撑着身后长椅,往后仰了下。
薄透绵白的云絮,描染上一圈浅金的边。
贺知野微眯了瞬眼,没有马上回答她,却说:“我先前时常会想,我们的过去好像有很多遗憾,譬如,连一个完整的夏天都没有一起渡过。”
岑枳微怔。
贺知野依旧撑着身后,却偏转过脸,他声音有些低,沁在晨风里,格外好听,“但遇到你,好像又没有什么遗憾了。”
岑枳心跳一动,看见他睫毛尖上沾染的碎光。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贺知野微挑了下眉,像问她,又像在问自己,“在你还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还需要我帮你确认的时候?”
“在你看见我把人抡到树上,不但不害怕,还偏要带我去消金窟的时候?”
“在你拉着我的手跑到地宫门口,笑着对我说‘贺知野,我们赢了’的时候?”
“还是你站在院子里,用初中物理邀请明天一起吃饭的时候?”
贺知野看着她笑:“你拿奶糖贿赂我的时候?”
面前的年轻男人,像沿着既定的时间轴,一点一点,带着她去到过往。
岑枳手心里的冰淇淋都化开了些。
贺知野也不知道。
到底是哪一刻动起了这样的心思。
是小姑娘跟个小猫似的,探着脑袋,在自以为他没发现的地方,偷偷观察他。
又或者,仅仅是她颤一下睫毛尖,那些细细碎碎的阳光就像生了静电,贴上他胸腔里某个地方,指尖轻轻一拨,却毫无要掉下去的迹象。
“或者可能,是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贺知野轻笑。
美好得像梦境一样的小姑娘。
“你站在晨光里。我以为梦还没有醒。”
毕竟那样纯粹的美好,哪里轮得到他。
“瞎说。”岑枳小脸被太阳晒得有些热,像有些不敢相信,又有些莫名的心疼,小声反驳,“我后来知道的,你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想让我坐你旁边。”
岑枳说完,鼓了鼓嘴看着他。
一副“我给你狡辩机会”的慷慨小表情。
贺知野笑得不行,松开撑着身后长椅的手,坐直了些,只是人还有些懒散。
“也可能是本能的自我保护吧。”贺知野看了她一眼,懒洋洋地抬手,在她脑后不轻不重地拍了拍,像极其无奈,“一眼就看透你是个小没良心的。一旦栽进去,吃苦头的只有我自己。”
偏偏到最后义无反顾的还是他自己。
岑枳不知道是心虚还是为了别的,小声嘀咕却没有反驳:“……我知道我有时候说话做事是挺伤人的,但是,我也是能听劝的呀。你只要好好跟我说,我哪里做错了,我肯定会改的。”
贺知野看着她怅然纠结的小表情,勾着唇扫了眼周遭,快速低头,啄了下她唇。
“啊呀。”岑枳小声低呼,“在学校呢。”
看都不看他,保持距离似的往旁边挪了挪。
贺知野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