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没说过呀!所以我怎么算骗你?”她又怂又勇地小声嘀咕,“你还生气。生我的气。还说我骗你。”
这周,他俩座位换到了教室靠外立面的位置,小姑娘整个人靠着墙,跟被他堵在里面似的,委屈巴巴又敢怒不敢言。
贺知野盯了她两秒,突然颤着肩笑起来。
他干脆放下手机,懒洋洋地瘫进椅背里:“可以啊,变聪明了。”
岑枳下意识在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扫了眼。
——XX出版社报错中心。
岑枳面无表情。
哦,好巧。
就是她同桌刚刚在做的那本化学习题册的,出版社。
“……”
岑枳不是个容易为别人生气的人,但这会儿看着贺知野嘴角上提的弧度,小小的牙根,莫名有点儿痒痒。
岑枳塞了一大口蛋糕,用力咬了下,草莓汁沁开在口腔里。
她咽掉,问贺知野:“那你平常,为什么不写作业啊?”
贺知野撩她一眼:“懒。”
岑枳:“……”这也,太理直气壮了吧!
“那你,”岑枳好奇,看了眼他勾勾圈圈的卷子,“你为什么现在做题写答案了,之前都,只用看的?”
贺知野扬了扬眉,倾身,手伸过去,在她放在桌角的小丛书上,不轻不重地点了下。
然后看向她,慢条斯理地说:“你之前不敢拿这个出来做是为什么,我就是为什么。”
“……”
岑枳嘴微张了下。
贺知野胳膊在她课桌上画了个对角线似的,把她面前的空间挤压得狭小又拥挤,岑枳莫名有点儿奇奇怪怪的不好意思,下意识往墙根靠了靠,嘀咕道:“你考试,倒是答得都挺对的。”
贺知野收回胳膊,人往外侧过道斜了斜,右手背支着侧颊,指尖抵在唇边:“懒得动脑子。”
“还得费劲去想错误答案。
“烦。”
岑枳眼睛都瞪大了:“…………?”
她,同桌,贺知野,脑袋顶上仿佛长出出租车尾LED显示屏,闪闪窜动中英文切换的——Bking二字!
马嘉悦“呵呵”冷笑,转头,看着岑枳同样无语的表情,忿忿道:“听听,这说的是他妈人话?!”
岑枳用内心的模拟小人,狠狠点了点脑袋。
马嘉悦听不下去,怕自己忍不住想弑父,拉着杨垚去小超市买早饭。
教室里窸窣嘈杂,他们这个角落,却像被空着的两张位置,围成了相对独立的小空间。
岑枳鼓了鼓脸:“同桌,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了。”
贺知野支着脸的手放下来,拿过手机,抵着虎口转了下:“问吧。”
“那我们现在……”岑枳顿了下,试探似的,小心翼翼地问他,“是朋友了吗?”
贺知野一顿,盯了她两秒,问她:“你说呢?”
“在我这里,”岑枳想了想,非常老实,“觉得是了。”
她对贺知野,不再有什么隐瞒,除了她天生的毛病——但郑医生说了,她现在和正常人也差不多,基础的社交完全不用担心。
她也不好像祥林嫂似的,到处跟人说自己“有病”吧?那样也很奇怪的呀。
贺知野耷拉着眼皮,淡声道:“在我这儿,”
他话音一顿,岑枳眼睫毛都忘了动。
贺知野长睫开阖了下,懒洋洋地说:“也是了。”
岑枳听完,消化似的慢慢眨了两下眼睛,唇角慢吞吞地翘起来,漂亮杏眼弯成月牙,整个人都软乎乎地说:“好哦。”
贺知野看着她乐得半点没掩藏的样子,嫌弃似的轻“啧”了声,捏着手机的那只手抬起,手机角轻轻在她额头上磕了下,散漫道:“傻不傻。”
岑枳抬手,微歪过头,脑袋凑着掌心摸了摸,也不像从前那样反驳,反倒是又凑过去了一些。
“同桌,”她小声地,很认真地对贺知野说,“以后,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或者觉得我,做的不对的地方,尽管问我。”
岑枳顿了下,鼓起勇气似的,特意对上他视线,轻声强调,“我不会说谎的。”
贺知野低眼盯着她,脖颈线条,像被人扯了一下。
两秒钟后,少年唇角轻提,喉间沉缓低淡:“嗯。”
-
月考成绩虽然出了一周,但学校里对岑枳感兴趣的人,好像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多。
只是出现的方式更为隐蔽。
譬如此刻,他就出去了一眨眼的功夫,一个粉色的,缀满爱心的小信封,就已经明目张胆躺在了小姑娘课桌面儿上。
并且十分嚣张地,挑衅一般,越界了三分之一,在他那一半地界。
贺知野眼皮狠狠一跳。
“这是什么?”贺知野拉开椅子坐下,指尖在信封旁点了点,听上去很平静地问。
岑枳左手压着一张信纸,右手一笔一划,只扫一眼信封,头都没抬:“情书哦。”
贺知野:“……?”
“你,又在干什么?”语气是克制的平缓。
岑枳抬脸,一脸的“你为什么视而不见明知故问”,堂而皇之回他:“我在回信呀。”
贺知野后槽牙一紧,一侧眉梢轻轻往上挑起:“……?”
第30章
小姑娘这句“我在回信呀”, 过于理直气壮了。
连结尾语气助词都透着浩然正气。
以至于贺知野甚至产生了一微秒“合着是我小题大做?”的自我怀疑。
但也仅仅是忽略不计的一瞬间。
贺知野瘫着一张和他坐姿一样的脸,耷眼问她:“听你这意思,是准备尝试一下早恋了?”
“……?”岑枳微张了张嘴。
“没有呀。”一脸茫然本能问他, “你怎么会有这么不理智的想法?”
贺知野一滞, 竟然有点儿找不到合适回答的错觉。
他唇线拉平,看不出什么情绪地垂眼,视线落在那封被岑枳摊着抄作业似的“情书”上, 微提了提下巴。
“啊。”岑枳恍然,和他解释,“还有两封我没回, 因为他们提出的要求,我办不到。但是这位同学的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的。”
贺知野:“?”
还他妈,不止一封。
倒是不知道他们学校的男生, 这么复古又纯情。
贺知野面无表情,克制地问:“什么要求。”
“他问我,能不能和我一起学习, 共同进步。这有什么难的?”岑枳拍拍那封信,顶着一张“我一定要竭尽所能成全他”的严肃小脸,“虽然语文是我的短板, 但帮忙改一下主谓宾缺失,错别字,的地得的用法, 还是可以的。”
贺知野:“……?”
贺知野:“…………”
——能不能一起学习, 共同进步?
——可以。
然后帮你把整封信的语法、断句、标点符号错误用法, 错别字等等一一标出。
附信返还。
嘲讽值拉满。
比婉拒一百次还管用。
那位仁兄要是此刻站在跟前,贺知野都得不吝啬自己残存的同情心, 拍拍他肩。
岑枳见她说完,贺知野始终盯着她不说话,不禁自我怀疑起来,小声问他:“是不是,我这么做,不太合适?”
贺知野扬了扬眉,没有丝毫的心虚与愧疚,语气是漫不经心:“不会,挺好,继续。”
岑枳轻松放下心来,笑眯眯:“好哦。”
-
一中月考之后,是要开家长会的。
高文山宣布完具体日期,先前完全没被月考惨淡均分影响,沉浸在即将到来的文艺汇演和校运会欢欣气氛中的(14)班同学,也不禁收紧了皮。
从前,他们班还只有一个贺知野,大家还能理直气壮地说“天才是可遇不可求的”!
但如今,年级总分第二,年级唯一一个数学满分,也出现在他们班上,还是个从外省转来的新同学,再说这话,仿佛就是在坦白自己宛如月初话费余额般的智商。
班上几个垫底的同学,连爹妈开完家长会回去的开打宣言,都替他们想好了:都是一个班的,都是老师教的,你看看人家贺知野和岑枳,再看看你!就你考的那俩分数,上菜场买根葱都不够!
愁。
“哎,我爸妈唯一的愿望,就是在我高中毕业之前,哪回开家长会老师能表扬表扬我,而不是揪着他们不放,说我学习怎么怎么跟不上,这回又拉了多少班级平均分,让他俩跟个孙子似的挨训。”下午自习课前,党夏和岑枳上完厕所一块儿回教室,愁苦捂心,“但我觉得这辈子,都没指望了!爸——妈——女儿不孝——!原!谅!我!”
“……”岑枳抿紧唇,挠挠脸,觉得这种浮夸的表现手法,连湾湾偶像剧都不这么演了哈。
“枳姐!”马嘉悦听见门口动静,拧头向岑枳喊,“老高刚来找过你,叫你上他办公室一趟!估计是要问问你爸妈谁来开家长会的事儿!”
岑枳一愣。
党夏一脸羡慕地松开岑枳胳膊,拍拍她肩:“去吧,去接受你的荣誉吧。这种让爹妈扬眉吐气的家长会,只能指望我将来的女儿替我实现了。”
岑枳眨巴眨巴眼,吃了口空气似的:“……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