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爱民吃了药好多了,握着余漾的手安慰道:“没事啊漾漾,你爸说的那些都是屁话,你不用听,有爷爷在呢,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看谁敢阻拦你。”
余漾点头,跟他笑了笑:“知道了。”
给爷爷哄睡下后,余漾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里一片漆黑,她靠在墙壁上,看着窗外点点星火。
真的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吗?
其实她和爷爷都清楚,这辈子,她很难再拿起枪,站到赛场上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她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会跟枪作伴,成为一名优秀的射击运动员,拿下无数奖项,成为这个领域的巅峰。
可是一切都被毁了。
手指不受控地勾了勾。
她闭上眼,大脑涨得难受,耳边有说话声,眼前也有层层画面闪过,各种声响充斥在脑海中,怎么都挥之不去。
等她清醒过来的时候,手边的台灯已经摔在地上,眼前一片狼藉。
余漾坐在地毯上,不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
她爬到床上看了看手机,大概过去了不到三分钟。
突然很累,余漾瘫下肩膀,趴在床上,慢慢理顺呼吸,世界也安静下来,静得她连手指头都懒得动,只想在这短暂的安逸中睡去。
但是她又睡不着。
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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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居年冲完澡出来,听到水台上手机的震动声。
头发滴着水,顺着胸膛的沟壑流下,他擦了擦小腹上的热汽,拿起手机,看到来电显示后,眉头情不自禁地皱了下。
方才心烦意乱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没按接听,也没挂断,傅居年拿着手机回了卧室,随手丢在床上,等他换完衣服的时候,震动已经停止了。
他站在床边,盯着手机看了一分多钟。
最后还是拿起手机,顺手拿着床头柜上的烟灰缸走到阳台。
阳台有个躺椅,旁边的琉璃圆桌上放着爆珠款的黄鹤楼1916。
月悬星垂,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风。
傅居年其实没有烟瘾,平时也很少抽烟,只是身边喜欢备着,这是他一个习惯。
但今天很奇怪,他的瘾不知怎么被勾起了。
咬了一支烟,按下打火机,火苗燃起,漆黑夜色中星火一闪。
傅居年吐了口烟雾,见到手机屏幕亮了。
他拿了手机一看,是余漾给他发来的消息。
“接一下电话吧。”
明明是文字,傅居年却好像听到余漾在他耳边说。
像是求他似的。
烟灰轻轻磕落,他不知是吐烟还是叹息。
电话拨了回去。
那边很快就接通了,只是等了半天没声。
是傅居年先开口:“什么事。”
还是没人说话,但是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可以确定电话那头有人。
轻风吹拂,将耳边的呼吸声描摹成绵绵细语,仿佛在同他诉说着委屈。
傅居年换了一边听,左手夹烟,在烟灰缸上按灭,声音低了下去:“怎么了。”
若不仔细听,会模糊了冷淡和温柔的界限。
这次,那边才传来怏怏的说话声:“想听听你的声音。”
顿了一下,她说:“我睡不着。”
没有任何骄纵与蛮横,仿佛真的只是乞求。
傅居年碾烟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抱抱漾漾
第十章 拿捏
烟灰缸里,火星熄灭。
他看着最后一丝热意变成轻烟盘旋升起,眼有些失神。
手无意识地又掐了支烟,火光照亮了那张深不可测的脸,一闪后归于隐灭。
烟散了心事,他才出声问道:“为什么睡不着。”
余漾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感觉身子很轻,思绪也断断续续的。
“手……疼。”她说。
傅居年落下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一丝未变:“手怎么疼。”
余漾却突然问:“你知道尼古拉.雅克里维奇.伊林吗?”
不等傅居年回应,她直接告诉他答案:“她是前苏联有名的神枪手,在苏联卫国战争中打得敌人屁滚尿流,也是神枪手中少有的女性。”
“我小时候,一直把她当偶像来着。”
傅居年弹了下烟灰,竟然很有耐心,“嗯,然后呢?”
他看不到余漾的表情,只听到她语气轻快地说:“因为爷爷的原因,我从小喜欢各种枪械,去参加过很多比赛,拿过全国冠军。我的愿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能站在世界之巅,跟各国的顶尖选手一决胜负,拿到世界冠军,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个领域,无人能敌。”
她语气算得上有些狂傲,仿佛她说的那些东西不是理想,而是已经成为现实似的。
但她很快就接了一句。
“可惜,我的手现在再也举不起枪了。”
她的轻狂瞬间如一团被浇灭的火,只剩下奄奄一息的缕缕青烟,轻飘飘的声音,让人分不清她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逞强。
傅居年起初,心里是有一丝意外的。
余爱民在跟他提起自己的孙女时,一个字都没提到过她是射击手,对自家孙女护短到连缺点都夸得下嘴的人,没道理对孙女最耀眼的地方只字不提。
如果不提,只能说明他是刻意回避。
只能说明,这对她来说,是个不能被轻易揭露的伤疤。
“你在家?”他忽然问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余漾的声音附耳传来:“怎么,你要来找我?”
听着她轻挑的语气,夹烟的手蹭了蹭眉骨,他闭眼轻出一口气。
“快睡吧。”
“哎,等等!我还没说完呢!”
傅居年睁开眼:“还想说什么?”
那边传来布料摩擦的声音,人好像翻了个身。
“晚上的答案想好了吗?我喜欢你,你真得不考虑考虑答应我,做我男朋友?”
一支烟燃尽,傅居年没了可以分散注意力的东西,手指僵在那里。
她怎么可以跳跃得这么快?上一秒还在伤心低落,下一秒又开始不着调了。
就听余漾在那边捂着嘴笑了笑,然后清清嗓音,跟他道:“你不用着急回答我,我给你几天时间考虑,睡了,晚安!”
似乎是害怕他在下一秒就说出拒绝的话,余漾很快挂断了电话。
傅居年一直没动,等他拿开手机看到手机屏幕的拨号盘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真的挂了。
挂了电话,傅居年的眉心却并没舒展。
城市里没有鸟鸣,深夜安静得诡异,只有偶尔几声汽车引擎声呼啸而过。
将最后一截烟掐灭,傅居年起身回了卧室,十分钟后,他换了外出的衣服出了门。
别墅楼下,车灯与路边浅淡的光亮交汇。
车子缓慢停下,傅居年从驾驶位上侧过头,看了看别墅楼上的窗户。
窗帘遮挡了光线,但能看出灯还亮着。
他重新靠了回去,漫不经心地敲着方向盘。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打工人周密已经准备好上床睡觉,突然接到老板的消息,顿时精神抖擞。
“帮我问问余漾高中的事。”
周密看到老板发来的莫名其妙的“工作内容”,皱了下眉。
作为特助,他虽然也偶尔为老板处理一些私事,但那只是极个别的情况。
万般不解,但最终他还是回了一个“好的”过去。
傅居年看到回复,表情不仅没有松懈下来,反而更阴沉了。
本不想深入了解,更不想再扯上什么关系,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去探寻。
就当这是最后一次。
他再回头看的时候,别墅的灯已经熄灭了。
这次是真的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