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的是,李君屹定是因为忘不了自己,才会选择娶一个与自己相像的女人;悲的是,李君屹已经娶了妻,身边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
太后问她还想不想与李君屹重续旧情,她咬着嘴唇哭了一会儿,才道:“我想与不想又有什么用呢?他如今已经有了明媒正娶的妻,我总不能去给他做妾……”
“乱说话,你堂堂一个公主,哪里能与人做妾?”太后责她一眼,见她哭得可怜,又软下语气道,“你若心里有他,哀家便给你想办法。做妾自是轮不到你,再不济,你与他那原配为平妻罢了。你便同哀家交个心底话儿,你是不是还想嫁给李家郎君?”
嘉和眼里盈满了泪水,点了点头。
第二日,太后便将太尉夫人招进宫中,与她谈论了好一会儿。
太尉夫人离开之后,太后才将她叫到跟前来,说她与李君屹的事情,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再之后,便听说了李君屹的夫人留下和离书连夜离开太尉府以及他受伤的事情。
她一听说李君屹受了伤,心中便焦急的不得了,太后也道这是个机会,授意她趁着李少夫人离开的这个空档去照顾李君屹,说不定那位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她去太尉府的时候,李君屹还在昏迷,她守了他三天才醒过来。
更叫她惊喜的是,李君屹忘却了三年的记忆,他根本不记得自己娶过夫人,更不记得那位夫人长什么样子。
和离书送出去之后,李君屹便与那人再也没有关系了。
在今日登上画舫之前,她一直是这样庆幸且欢喜的,直到方才,她看到李君屹看向那个女子时,眼底难以掩饰的波动……
这世上相似的人总归是极少,况且又是在京城,她们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所以嘉和几乎可以确定,那个女子,就是李君屹曾经娶过的、与自己容貌相似的那个姑娘,观文阁学士沈九儒的女儿,沈清月。
李君屹虽是已经忘了她,但是嘉和却从他方才的表现中察觉到,他与沈清月之间,恐怕并非太尉夫人所说的那样相敬如宾,没有感情,李君屹或许早就对那个女人动情了,只是太尉夫人不知道,亦或是故意隐瞒了这件事。
这样的猜测,让嘉和心中寒气顿起,她看到李君屹已经买到了白玉兰花,正朝自己这边走来。
他的脸色比起上船时已然不一样了,他脸色苍白了许多,眉峰紧蹙,唇角绷得紧紧的,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嘉和想,原来那个女人对他的影响这般大吗?
纵使他已经忘却了她的存在,却还是能在这短短一瞬的相遇中,叫他心绪变化如此之大。
李君屹拿着花回到嘉和身边,将花递给了她。
嘉和僵硬地接过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来:“多谢君屹哥哥。”
“嗯。”晕船带来的不适愈发严重,李君屹不怎么想说话,他转身扶着画舫的栏杆,看着湖中被风吹皱的湖水,继续忍耐着。
嘉和见他连话都不肯与自己多说,只望着湖水出神,以为他心中定然是在想沈清月。
此时她也没有了游玩赏景的心思,此时画舫就要靠岸去接待另一波在岸边等待的客人,嘉和便与他说道:“君屹哥哥,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好。”李君屹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嘉和的心又沉下去几分。
画舫靠到岸边,舷梯慢慢放了下来,嘉和与李君屹一起随下船的客人往舷梯走去。
嘉和又看到了沈清月,纵然只是对方的一个背影,她也能在拥挤的人群中一眼看到了她。
毫无疑问,沈清月也是一位清丽出众的美人,她身子袅娜,墨云秀发,秋水为眸,未施粉黛就已然美得十分动人。
嘉和想,难怪李君屹会对她动心。
李君屹也看到了那抹清丽的背影,他头中忽的又痛了起来,他总觉得那个背影很是熟悉,像极了……
像极了他先前做梦时,梦到的那个背影,那个透着无尽的失望与寂寥的背影。
臂弯上忽然缠上一双柔软的手来,嘉和挽着他的胳膊,扬起脸来问他:“君屹哥哥在看什么?”
李君屹低头瞧见嘉和的芙蓉面貌,又忍不住想起方才那位女子的容貌,便说道:“我看到了一个与你长得有些相像的人……”
“哦,是吗?”嘉和只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甚至天真地问他,“既然与我相像,定是有一定的缘分,君屹哥哥觉得我要不要去和她交个朋友?”
李君屹觉得不太好:“只是个陌生人而已,还是莫要打扰了。”
嘉和将他的手臂挽紧了些:“那就听君屹哥哥哥的,不去打扰她了。”
回到岸上之后,沈清月便与沈清才和栀素一起上了马车,匆匆离开了这里。
马车上,栀素很是替沈清月难过。
“小姐,郎君怎的真的那样薄情寡义的人?明明你们才和离不久,他们便如此成双入对的出现,委实太欺负人了!”
“既已和离,他与谁在一起,都与我没有关系了。”沈清月看着栀素气鼓鼓的样子,安抚地向她笑了笑,“我没事,真的,你也莫生气了。”
栀素知道小姐嘴上说着没事,但怎么可能真的没事,若不然也不会这般匆忙的离开,她心里此时定然难受极了,却还想着先安慰自己。
“我要回去吃斋念佛!”栀素攥着拳头忿忿说道。
沈清月疑惑:“你吃斋念佛作甚?”
“我向佛祖诅咒他们!”
“扑哧!”
***
嘉和回到宫中,见到太后,便扑进她的怀中哭了起来。
“怎么了嘉和?”太后忙将她扶起,瞧她哭得满脸泪水,不由心疼问道,“今日不是出宫和君屹那孩子逛庙会了吗?怎么,逛得不开心?君屹欺负你了?”
“太后,”嘉和竭力咽下泪水,抽泣着与她说道,“不是君屹哥哥欺负我,是沈清月……”
“沈清月?”太后眉头一皱,“沈清月欺负了你?她怎么敢……”
“不是不是……”嘉和摇摇头,想太后哭诉了缘由,“今日我和君屹哥哥去画舫上游玩,没想到沈清月也在那里。君屹哥哥与她遇见了,还失了态,我瞧君屹哥哥的样子,分明是对她动心了。若是有朝一日君屹哥哥想起了与她的过往,岂不是……岂不是……不要我了……”
说罢,眼中蓄满的泪水又流了下来。
“竟是这样?”太后微微思索了片刻,道,“会不会是你看错了,毕竟君屹已经失忆了,对他来说,沈清月不过是个陌生人,以他沉稳淡漠的性子,应该不会对一个陌生的女子动心啊……”
“太后,你要相信我的直觉。”嘉和着急地拉着太后的袖子道,“君屹哥哥以前对沈清月肯定动过心,我能感觉的到……”
“那你想如何?”太后问她。
嘉和咬了咬唇,眨着被泪水浸湿的眼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太后,您想办法让沈清月离开京城好不好?”
第7章 .为难
李君屹因乘船的原因,头痛得愈发厉害,回到府中后吐了几回,晚饭时没什么胃口,便没去前面吃饭,不多时,母亲便叫人送来一碗乌梅汤给他。
乌梅汤里加了山楂,些许的甘草陈皮用来回甘,又用放了些糖来缓和酸味。李君屹喝了一口,觉得这汤的口感比起他以前喝过的乌梅汤似有不同,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同……
许是因为味道不错的原因,李君屹瞧着这碗里的汤浓郁润泽,颜色也比之前喝过的乌梅汤更好看些。
不过终究只是一碗汤,并没有让李君屹思考太多。
身体舒适一些后,他叫人拿了些安神香燃上。
沉香的味道在房中绵延开来,清幽沉稳,柔和安眠,他被晕船折磨的疲惫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沉沉闭上了眼睛……
不晓得过了多久,这沉香的味道却变成了乌梅汤的味道,引得李君屹鬼使神差般的起身,寻着这味道去了偏厅。
偏厅昏暗无光,只有茶案上烧着炭火的铜炉发出几许明明灭灭的光来。
他隐约瞧见一个女子在案后煎汤茶,颔首低眉,瞧不见面容,只瞧见她发上两支花穗钗,随着她点茶的动作微微晃动……
他瞧见她往那汤里放了些花骨朵一样的东西,便问她:“这是什么?”
“这是洛神花,”她的声音轻柔婉转,娓娓动听,“洛神花味酸清爽,与山楂有异曲同工之妙,放在这乌梅汤中,还能让汤的颜色更加润泽好看……”
李君屹坐了下来,耐心地瞧着她动作熟练的煎煮汤茶,心中莫名觉得很是安定。
只是明明只有一案之隔,他却怎么也瞧不清她的面容。
终于那乌梅杨煎好了,一双素手将汤倒在瓷白的碗中,盈盈递了过来:“夫君,尝尝……”
霎时一阵天旋地转般的头疼,叫李君屹没能接住那碗汤茶,瓷器落地发出清脆的支离破碎的声音……
李君屹倏忽醒了过来。
他从床上坐起,瞧见房中蜡烛未尽,才发觉自己方才只是做了一个梦。
次日早饭时,舒氏问他晕船的症状可好了些?头痛有没有减轻些?
他道:“多亏了母亲昨晚叫人送去的那碗乌梅汤,已经好多了。”
舒氏这才放心:“那就好。”
既提起了乌梅汤,李君屹便随口多问了几句:“母亲,昨晚那碗乌梅汤……很好喝,是谁煎的?”
舒氏笑道:“是我亲自煎的。”
“母亲怎的会想到在乌梅汤里加洛神花?”
“原是不知道的,是清……”舒氏险些提起了沈清月的名字,急忙收口,转而有些慌乱道,“是清明节外出踏青的时候,在坊市喝过一次,觉得味道不错,问了店家才知道的。你若是没喝够,今天母亲再给你煮……”
“那倒不必劳烦母亲了。”李君屹面上神色未动,可心中却是有了波动。
昨晚他梦见那女子往乌梅汤中添了洛神花,今早不过是试探了母亲一句,没想到母亲往里面添的竟真的是洛神花。
可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
沈九儒近日在官场上遇到了些难处。
他以前初入观文阁时犯了一些小错误,当初没人计较,如今却又重新被翻了旧账,于他的官职稳定有些不利。
而且,以往与他交好的几位同僚,最近也在疏远他,甚至还有一些同僚明里暗里地排挤他。
沈九儒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针对了。
但针对他的人是谁,他暂时不得知,是以这几日着实叫他郁闷得很。
常氏见他最近郁郁寡欢,难免多问了几句,得知他的境况,难免讽刺了两句:“你瞧,这就是你将我关在家中,不叫我出门与旁人应酬交际的后果……”
沈九儒觑她一眼:“妇人之见,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那你叫我出门试试,昨日文丞相的夫人送来了请帖,说过几日要举办一场赏花宴,邀我参加。如今咱们既然已与太尉府没了亲家关系,若能与文丞相交好,也能得些庇护……”
沈九儒听到是文丞相的夫人主动邀请,想着确也不失为一个攀交的好机会,于是便同意了:“那你便去吧。”
两日后,常氏便按时去丞相府赴宴了。
这次赴宴,常氏也明显感觉到了其他夫人对自己的疏远和冷落,只不过她也不介意,毕竟她今日是奔着丞相夫人来的。
丞相夫人对她的态度倒也还好,与她客气寒暄了几句。
这时,婢女来通传,说太尉夫人到了。
常氏面露僵硬之色:如今因为沈清月与李君屹和离的事情,沈家和太尉府的关系已经大不如从前,虽不至于结成仇家,但于两家来说关系也着实尴尬。今日太尉夫人也来赴宴,这见也不是,不见也不是……
于是常氏只得先从丞相夫人身边默默退开,暂时规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