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不敢打量皇帝的姑娘都是神色不一,有好奇、有兴奋,还有畏惧的,但她们距离太远,不敢冒犯。她们不敢打量皇帝,却有勇气去打量周氏女。
周氏女本身有些传奇色彩,到了今日的地步,要说是离奇也是有的。
打量后,她们自己也是自惭形秽,周氏女的容貌远胜她们。
周云棠不知她们的心思,垂眸品茶,身侧的皇帝却道:“听闻母后在给宁王选妃,宁王好像不大乐意。”
太后听得懵了,她什么给宁王选妃,分明是给皇帝相看的。
她愕然,周云棠趁势道:“宁王性子好,陛下下旨,想来也不会拒绝的。”
众人这才恍然,太后这是相看宁王妃,并非是给陛下准备的。
她们失望,罗夫人品出些不对来,今日的事情有些糊涂,但能看出陛下的意思,陛下是不想纳妃。她瞧了一眼女儿后,心中叹息,罗家是没有外戚命了。
太后反应慢了些,渐渐地回过味来,两人在给她下套呢。
今日名义上是过来赏花玩闹,但内里是选妃乃至选后,都蒙上一层窗户纸,这个时候若是反对,丢人的只会是她自己。
咬咬牙,太后没有吭声,算是默认了。
当着自己儿子的面,她不会为难周云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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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后,贤太妃追着周云棠的脚步走出来。
秦昭见状就先离开,在周云棠耳边低语:“今晚别关宫门,记得等我来。”
贤太妃登上东宫的车辇,亲切道:“今日见你气色尚好,我便放心了。”
“我日日如此,懒得出门罢了,今日也是无奈。太妃过来,想来是有事的?”周云棠直言。
“你知我心思,知澜的亲事劳你同陛下说说。再这么耽搁下去,我怕会生事。”贤太妃无奈道。实则是她这个女儿对周云棠念念不忘,知晓她是女子后就变得茶饭不思。皇室公主不愁嫁,但她害怕日后会生事,倘若是和亲或者联姻,都是最坏的结果。
趁着现在风平浪静,不如就先定亲了再说。
周云棠听明白,道:“太妃是看中的哪家公子?”
“我娘家的,知根知底。”贤太妃坦诚道,新君方登基不久,万事不明,这个时候唯有娘家最可靠,“我不敢同陛下说,太后不管旁人的死活,我只得找你了。”
周云棠一身红色的牡丹大袖衫,华丽而张扬,精致的五官就像是画出来的,今日若是没有新帝的撑腰,太后不会半途放弃纳妃。
周云棠不是张扬的性子,今日这般也是被太后逼的。
周李两家之间的龌龊事并不少。显然,太后是想打压周家的气势。
“也成,您将名姓说一声,我今夜同陛下说一声。”周云棠应下了,就当是她给五公主的弥补。
贤太妃唇角勾起,今夜两字声音极响,谁说新帝不喜欢周氏。
显然,是有人故意误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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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宣平侯奏请立后。
满殿寂静下来,落针可闻,半晌后,有人立即反驳,周氏眼疾难以为后。
久不上朝的宣平侯认不得眼前的人,慢吞吞地从手中拿出脉案,道:“这是院首给的脉案,太子妃眼睛好得很,倒是这位大人怕是眼睛不行,该治治了。不然过些时候,连陛下是谁都不记得了。”
正面刚了一句后,其他人不敢吭声了。
鲁国公扫了一眼,立即道:“太医院的脉案怎地在侯爷手中?”
“正大光明得来的,不像国公爷偷偷摸摸地害人性命。”宣平侯冷笑。
鲁国公颜面扫地,默然退回原地。
宣平侯士气大振,在人群中走动一番:“还有谁反对,我们可以理论下,本侯以德服人。”
龙椅上的秦昭沉默不语,似乎有些明白先帝为何要除去宣平侯。他二人是翁婿关系,但先帝不同,面对如此猖獗的人,谁都会忍不住想要摁死他。
满朝文武都沉默下来,鲁国公出师不利,断了李氏一党辩驳的机会。
其他人不敢掺和,都在等着皇帝的发话。
然而秦昭就是不说话,甚至好整以暇地看着热闹。
宣平侯是军人,钢筋铁骨,什么样的风浪没有见过,自然不会惧怕这些文臣。
一番辩论后,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纷纷黯然退下。
宣平侯的刀硬,嘴巴更硬。
秦昭看了一出热闹的戏,心中正觉畅快,宣平侯冷不防地扬起面来,冲着他开口道:“陛下觉得如何呢?”
对面是一军人,手段强硬,不如文臣变通,今日一举,算是得罪了满朝。
秦昭平静地笑了笑,道:“都听国丈的。”
一句国丈,便是立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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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东宫后,周云棠也不知是急还是气,秦昭挖了坑,就等着父亲跳进去。
偏偏父亲还真的跳了。
得罪了满朝文武后,宣平侯府在朝立足颇难。
午后,宣平侯入了明德殿,神清气爽,道:“今日颇为痛快。”
周云棠气恨:“您这是上当了。”
“不算。”宣平侯朝着殿内的宫女挥挥手:‘出去、出去。’
湄月俯身一礼,领着人就退了出去。
宣平侯悄悄道:“先帝的遗诏在我手中,他日夜难安。”
第106章 一百零六 问罪。
翁婿两人, 你留着遗诏威胁我,我使你成为朝堂公敌。
周云棠再度扶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宣平侯极为大气, 反去安慰她:“无需在意,陛下之意不过是制衡周家罢了。我也想通了, 他愿制衡就随他去了。但罗家休想越过周家而去。”
周云棠蹙眉,“父亲,您不觉得哪里不对吗?”
“我现在看见罗霄那个老小子就觉得可恨, 恨不得去揍一顿。前几日听说你眼睛不好,罗霄立刻登上李家的门,我就偏不令他们如意。后位是周家的, 罗家休想打你的注意。”宣平侯眸色冷凝。
周云棠沉默下来,或许秦昭比她还要了父亲的性子。这么多年颠肺流离的生活早就将他身上属于世家的那层规矩磨尽了, 留下的宣平侯更像是草莽英雄,只问结果,不在乎过程。
她良久一叹, 道:“父亲, 罗家有李家撑着,您呢?”
“我……”宣平侯一怔,细细揣摩一番,认真道:“凌云那小子要娶元家姑娘, 我认凌云做义子,也算是我周元两家的姻亲。这还是皇帝的赐婚,你不知吗?”
“我、不知晓。”周云棠蹙眉,隐隐想起元蘅辞曾经找过秦昭说话。
那次是在成婚前,但她没有在意,这么一想, 显然是有备而来。
凌云地位不如元家,没有秦昭的赐婚,昭平侯府未必应承。
“这般一算,父亲也没有处于劣势。”她淡淡一笑,湖水太深,秦昭都已将水弄浑了,趁着机会摸鱼。
不管如何斗下去,最终得利的唯有皇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宣平侯爽朗大笑:“立后的旨意都已下了,我先叮嘱你,不准让罗家的姑娘入宫为妃。”
得,又闹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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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日下旨立后,昨日宣平侯与罗霄在闹市口就差点打了起来,若非鲁国公路过开解,哪里能安稳收场。
新帝初登基,政局不明朗,诸多朝臣都持着观望的态度,各地藩王送来厚礼,但都没有引起注意。
更令人在意的两位侯爷之间的明争暗斗,下了立后旨意后,太后就迫不及待地接了罗家幺女入宫小住。
太后的做法总是令人出其不意,旁人如何想的不知,但周云棠的想法,秦昭体会到了。
因为他再度被关在了东宫外面。
隔日,尚宫局送去了中宫修缮的图纸,但太子妃没有接见。
尚宫局无奈,转而送去了崇政殿。
秦昭拿不定周云棠的喜好,自己预备等晚间亲自去送过去。
黄昏的时候,太后设了家宴,鲁国公亲自来迎,等到他去东宫之际,厚重的宫门关得极为严密。
秦昭叹气,慢悠悠地往自己的宫殿晃去。
殿里头的周云棠却在想着另外一件事,就是闻来不见了。
湄月道:“奴去御前问过,说是请假回家,可奴同宫门口的禁军问过,并没有闻内侍出宫的记录。奴托人去内侍局问过,那日后闻内侍就并未回去。”
“谁给他请假的?”周云棠挑着重点问道。
湄月回道:“是他的同伴,今日不当值,等明日奴去问问。”
“怕是人没了,亦或是身陷囹圄。”周云棠眉目幽幽,安静了这么些时日终究是假的。
云氏却道:“谁敢动御前的人?”
湄月眼神闪烁了须臾,没敢继续说话。新帝与先帝不同,东宫里女子少,都未曾加封,她们是万万不敢动御前的人。算来算去,只有太后敢动了。
且闻来是为东宫办事的,那位睚眦必报,闻来可不就得遭殃。
周云棠托腮,白皙的脸孔里漾着不满,道:“将陛下追回来,就说我沐浴等他呢。”
湄月应了一声,拔腿就朝着外间跑去。
黑夜下路不好走,湄月摔了两次后才赶上皇帝的脚步,气喘吁吁地拦住人。
“陛下,娘娘请您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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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棠沐浴过来,只穿了一身寝衣,秀美的长发披在肩上,寝衣紧紧贴在肌肤上,走出来就见皇帝坐在她的床榻上。
秦昭唇角弯了弯,“你有事求我?”
周云棠愈发小气,无事都不见他,也不知到底谁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