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明白。”灵纤柔声道。
“快去圣王身边吧,圣王怜香惜玉,不会亏待你的。”
“是,臣女遵命。”灵纤敛衽行了一礼,就准备往抬脚往陆珩的身边走,却忽然被陆珩出声拦住,“慢着,再等等。”
“请问圣王殿下,等什么?”灵纤见陆珩主动跟她说话,一双美目波光流转,端得是娇美可人,此刻就盈盈地望着陆珩,满面娇羞。
陆珩脸上的阴郁越发浓重,没理会她。
灵纤有些尴尬,不安地望了眼太后,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自然是等本宫了!”门外突然响起明朗的女声,那声音入耳时令人辨不出喜怒,但无人能忽视那声音里的傲慢和孤高。
灵纤不由地抬头望去。
穿着月白色镶澜边绕膝长衣的女子缓步走了进来,她一头浓密的长发仅仅用一根白玉发簪固定,鬓边几缕耳发懒散地飘着,耳垂上一对珍珠耳坠微微反光,她肌肤莹白,五官秀丽,并非是那种倾国倾城的美艳之人,但却绝对是称得上十分好看的。
她的美,界于美艳和清秀之间,不艳俗也不寡淡,越看越有滋味。
但令灵纤意外的并非她的美貌,而是她的气度,在当今太后和人人畏惧的圣王面前,她没有半点忸怩姿态,反而落落大方,一举一动,都透着浑然天成的矜贵。
她缓步踏进待客厅,朝太后微敛衽道:“给娘娘问安。”
太后的表情正色起来:“殿下客气了。”
“本宫乃是晚辈,应当的。”凤青梧起身,缓步走到陆珩旁边的位置上坐下,其间暗暗瞪了眼陆珩,似乎是在抱怨他拈花惹草。
陆珩忍着笑,无辜地望着她。
灵纤很是意外,毕竟这里一个是太后,一个是圣王,可是太后和圣王都未曾让她坐下,她却敢不请自坐,灵纤还未遇到过这种情,不免又多看了凤青梧几眼。
而后者好似觉察到了她的目光,在落座后扬眉瞧向她:“这位姑娘是?”
“这是哀家娘家的侄女灵纤,灵纤,快去给殿下磕个头,往后你跟了圣王,殿下就是你的半个主子了,你须得像尊敬哀家一样尊敬殿下。”太后道。
灵纤不想给凤青梧磕头,她觉得凤青梧没资格受她的礼,但是太后都这般吩咐了,她却不敢不听,她正准备上前给凤青梧行礼,却被凤青梧制住。
“等等,娘娘的意思,本宫没太听明白,什么叫‘跟了圣王’?”
“哀家顾念圣王辛苦,想派个人帮哀家照顾他,灵纤心灵手巧,最是合适,往后灵纤也会跟着你们去大梁,圣王身边有灵纤帮殿下打点,殿下也能轻松些。”太后温声道。
凤青梧低头一笑,开口的时候,声音甚至都含着笑意,她道:“娘娘是觉得,我大梁给了大燕两千万两银子的聘礼后,就没钱买丫鬟了吗?”
把灵纤和丫鬟相提并论,无异于等于说灵纤就是个丫鬟。
千金大小姐灵纤从未受过此等羞辱,不由地抓紧了自己的衣摆。
凤青梧不等太后接话,紧接着又道:“况且,十三身边贴身伺候的从来都是男子,十三本身也不喜欢丫鬟贴身伺候,至于其余的杂事,都有专人负责,您的侄女到底也是名门出身,金尊玉贵的,如何能干那些粗活,娘娘您说是不是?”
“殿下,你分明明白哀家的意思,又何必拐弯抹角呢?”太后沉了脸。
“娘娘,您分明明白本宫的意思,又何必强塞呢?”凤青梧笑道,“陆珩现在是我的未婚夫,我的男人身边若是有了其他女人,那这个女人,结局只有一个。”
凤青梧淡淡道:“死。”
第119章
灵纤听得浑身一颤。
非常精准地抓住了某四个字的陆珩, 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
“娘娘, 本宫不知道您何故有此给陆珩塞人的想法, 您是长辈, 我们当晚辈的不想忤逆您的意思, 您若非要让灵纤姑娘留下来,本宫念在您是长辈的份儿上, 愿意给您留颜面,在离开汴京之前, 绝不会动灵纤姑娘, 但是离开汴京之后, 本宫是绝不会留她的。”
凤青梧端起陆珩的茶盅喝了口,直白道:“毕竟, 本宫留了她,就是任由娘娘您, 打本宫的脸, 到时候本宫就是天下的笑话,娘娘您说,换做娘娘您自己,您会留她吗?”
太后一时没有接话。
灵纤觉得自己简直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 她用力地咬了咬唇, 眼泪不要钱一样地滚下来,不断地砸在地上,她含着哭腔,委屈道:“殿下, 臣女只是仰慕圣王,只要能留在圣王身边,您让臣女做什么都可以。”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望向陆珩,期盼陆珩能看在自己为他垂泪的份儿上,怜香惜玉一点,将她留下来,只要陆珩开口了,凤青梧说什么都没用。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陆珩始终都望着凤青梧。
从凤青梧进来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神就没有从她的身上挪开过,而陆珩,好像至始至终都没有看自己一眼。
灵纤还未开口的时候,凤青梧还以为对方是多聪慧的一个姑娘,而今她一开口,凤青梧才发现,原来竟是个蠢货,她对蠢货素来没有多少耐心。
而她能不能留下来,最主要还是看太后的意思。
凤青梧望着太后:“娘娘以为呢?”
“是哀家思虑不周,只想到圣王身边缺个细心妥帖的女子照顾,却忽略了其他的影响,还是殿下考虑得周全,回头哀家会给灵纤寻个好夫婿,让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太后道。
“娘娘说得是。”
灵纤犹自不甘心:“姨母?”
太后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灵纤顿时不敢再吱声,将想说的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太后起身准备离开,凤青梧和陆珩亲自送她到门口上马车,路上,陆珩朝太后道:“皇上入宫不久,许多地方还需要太后您提点,娘娘且放心,只要您娘家人安分守己,定能百年昌盛不衰,所以,娘娘不必忧心其他,安心当您的太后便好。”
原来一切他都看得分明,只是看破未说破,太后不由哂笑。
她道:“有圣王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
送走了太后,凤青梧扶着陆珩往回走,她抬眼觑着陆珩:“你认识那个叫灵纤的姑娘?”
陆珩摇头:“不认识,你不是说喜欢我的都能手拉手绕着汴京城围几圈吗?想来她也是当中之一,不过比起别人,她的脑子不太好使,所以才敢凑上来吧。”
凤青梧压着不高兴,陆珩当然要捡她喜欢听的说。
凤青梧抿了抿了唇,倒不是觉得难受,只是有人想要强行给陆珩塞女人,她就难免有点小情绪,再想到那灵纤姑娘的模样,婀娜纤细,柔弱可怜,当真惹人怜爱。
不像她,这些天一路风风雨雨地过来,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鲜血。
相比人家娇艳欲滴的美人,她大约就像个女罗刹,凶起来的时候连许多见惯了大场面的人都极为害怕,好像她随时都要吃人似的。
原本还不觉得多难受的凤青梧想到这里,突然就失落了起来。
谁不喜欢娇娇滴滴干干净净的小姑娘?
那灵纤姑娘虽然脑袋不好使,但是那娇美柔弱的模样,她看着都忍不住想要呵护,更何况是男人,凤青梧不由地有些自卑。
她嘀咕道:“那姑娘长得还挺好看的。”
“嗯?好看吗?我没注意。”
凤青梧才不信他这鬼话:“人家姑娘就端端地站在你面前,你怎么可能没注意到人家长什么样子?你有眼睛又不是没眼睛!”
她语气气呼呼的,显然是越发不高兴了。
“她长什么样子与我何干?”陆珩凝着凤青梧郁闷的脸,伸手去拧她的脸颊,揪起她脸上的一坨小肉,“别人什么样子我不在乎,我也不喜欢看,我只喜欢看你。”
手上的触感极好,陆珩有点心痒。
“可人家不止好看啊,”凤青梧深吸口气,“人家和我不同,我觉得我比较无趣,琴棋书画,就勉强能下下棋,而且还算不得精通,针线女红就更拿不出手了,顶多就只能做点护膝、袜子之类的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别的姑娘比起来,我简直一无是处。”
“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陆珩还没见过她这副自怨自艾的样子,觉得有些新鲜,他狐疑道:“你这是因为一个被太后想要强塞给我的姑娘而自卑了?觉得自己不如别人?”
凤青梧在指甲盖上掐出一小段距离:“一点点。”
陆珩喉咙一哽,有点受不住凤青梧此时的表情和动作,他又想把她的手拉过来亲一亲,但是这次他忍着没动,他笑道:“你竟还能因别人而自卑?”
那笑意在他的脸上扩散开去,明朗而灼目。
“很奇怪吗?”凤青梧不懂,她就是觉得她真的挺不如别人姑娘的。
“你知道你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吗?”陆珩拉着她在长廊上的木椅上坐下来,他拉住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儿。
“什么样子?暗夜女阎王?毕竟连庄寒鳞都怕我,”凤青梧也不太理解,怕她做什么,简直莫名其妙,“我又没有欺负过他,你说他怕我干什么?”
“有些人,即便手无缚鸡之力也能让别人害怕,你就是其中之一。对于别人而言,你手掌大权,生杀予夺,是站在最高处的俯视众生者,随便往哪里一站,就仿佛聚了光,让旁人无法忽视,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注视,这是你这些年练就出来的气场,她浑身的威压释放出来的时候,会让旁人感觉到无法抗拒的压迫,所以他们怕你,这很正常。”
凤青梧紧张地问:“所以这就是你眼里的我吗?”
“这是旁人眼中的你,男的敬服你的能力手段,女的羡慕你的出身、嫉妒你的聪慧、恨你抢走了她们所有的光芒,在旁人的眼中,你是高高在上不容侵犯的,这样的你,竟还会自卑,着实令我意外。”陆珩笑道。
凤青梧从没有想过她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想到身边许多人对她的畏惧,想到庄瑾瑶对她的嫉恨,她觉得陆珩说得的确有道理。
“可我不想当女阎王,我就想当娇滴滴的小姑娘。”凤青梧无奈道。
陆珩低头在她白白嫩嫩的手背上啄了一下:“你在我眼里,就是娇滴滴的,难道还不够?你还在想别的男人眼中也是娇滴滴的?”
被陆珩吻了的手背逐渐烧了起来,她脸上染了点儿嫣。
“嗯?”陆珩翘着尾音。
那尾音像是从凤青梧的心尖上刷过,刷得她心尖痒痒的,她低垂着脑袋,掩饰自己的窘迫,声音温温的,她道:“我就当你一个人的娇滴滴的姑娘,就好了。”
说完,她紧紧地握了握陆珩的手,一副郑重的样子。
陆珩忍着笑:“红月,你自己说的话,你要记好了,往后在别人面前,不能温柔地说话,也不能温柔地笑,尤其是,不能对别人笑。”
“那我真成女阎王了,”她做了一个女鬼的表情,“往后别人看见我,都得绕道走,就没人敢跟我说话,也没人陪我玩儿了。”
“你有我就够了。”这话,陆珩没说。
他默默地想,她太耀眼了,他想将她藏起来,藏到一个别人都看不见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无法觊觎,让她完完全全地只属于他。
可是他不能,她之所以耀眼,是因为她是高高在上的凤青梧,他若将她藏了起来,掩去她身上所有的光芒,她就不是她了。
陆临修午膳后便赶来了外使馆,陆珩还在午休,凤青梧让他在客厅等着,陆临修见她拿了针线来做,奇怪道:“姐,你在做什么?”
“护膝。”凤青梧道。
“给我做的?”
凤青梧抬眼,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我为什么要给你做护膝?”
“你是我姐姐啊,你给我做护膝不是很正常吗?”陆临修理所当然道,“我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做过护膝呢,娘也不给我做。”
“你未来媳妇会给你做的,等你成了亲,只要你一张口,多的是你戴不完的护膝,还能每日戴不重样的,”凤青梧打趣他,“你的年龄也该成亲了。”
陆临修被凤青梧闹了个大红脸,他不自在道:“我还小呢。”
“不小了,明年可以把亲事定下来了,等过一两年再成亲,时间上刚好,那时候你也有自己的势力了,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了,”凤青梧低头继续做针线,“今后姐姐我远走,也不能帮你什么,你若成了亲,身边有个贴心照顾的人,我也放心些。”
陆临修失落起来:“姐姐下月就要与十三叔一起离开了?”
“嗯,等你十三叔修好漓江后,我会从漓江沿岸直接回金陵,就不再折回汴京了,”凤青梧笑了笑,“往后,咱们姐弟再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陆临修越发伤感:“爹娘知道了,肯定会更难过的,尤其是娘。”
“爹娘早就知道了,也早就接受了,还有临川,临川和你不同,他性子要调皮跳脱一些,不如你稳重懂事,我知道你对他寄予厚望,希望他将来能辅助你,但是若是他自己不愿意,你就不要勉强他了,就让他守在父母身边,当父母和你的开心果,岂不也挺好?”
“临川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