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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_分节阅读_第174节
小说作者:诗槊   内容大小:1.43 MB  下载:门阀之上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9-12 11: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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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州军报,皇帝陛下于湓口与储君交战,身负箭伤。现以吴玥假节钺,加骠骑将军,督荆、江、扬、豫、兖、司六州军事。

  军报由江州刺史府与征东将军府共同发出,并附加有皇帝印玺的诏令,只因骠骑将军印未授,而先以征东将军府署名。军报通过阊阖门,吴淼处也有确认,因此命人将诏令直接送往禁中西省,并传话督促王峤安排濮阳王入洛事宜。

  王峤接过军报,干笑几声:“若只是箭伤,便不必授吴玥如此权柄。只怕陛下伤势甚重,更有可能是为保前线军心,秘不发丧啊。”

  王俭却颇为疑惑:“若是秘不发丧,何不见皇帝大宝传入京中?陛下当知陆氏产女,无子嗣可继位,总不能使印玺落入镇将之手?再不济,冯让将军一向为陛下亲重,此事总要回京露面,稍作安排。”

  王峤闻言颔首:“你所言也是在理,只是陛下之死恐非南蛮所为。”见到王俭忽然露出惊疑之色,王峤赶忙解释道,“太保此番虽驻守阊阖门,但论兵力,不如冯谏,论先后,不如我等首倡者,若想在时局中获得超显之位,应会在未来某日亲自奉玺与新君。”王峤说完,也知太过纠结此事无益,再向王俭嘱咐道,“事发仓促,也难完满,稍后你随我共赴阊阖门,拱护濮阳王,万万不可出错。”

  濮阳王入洛颇为顺利,洛阳令诚然在陆氏手里,但上有中书制诏与司空加印,内有禁军静遏内外掌控大义,陆遗也不好强阻,只得放行。然而陆遗也并非没有应对策略,在濮阳王入都之后,陆遗便主集兵力于都南,确保力量可以覆盖太仓、明台与铜驼街。

  虽然已暂定濮阳王将由阊阖门入宫,然而皇宫内部也并非绝对安全。王赫据守北面承明门,但因宣光殿仍禁锢行台重臣,导致金墉城军队意欲冲破承明门,夺回行台一众臣僚。此时,徐宁已经收纳儿子徐凤先前从北门带的兵众,汹汹而来。

  眼见自己身后已经气势萎靡的七百宿卫另并亲直、班剑,王峤也不由得面色凝重:“还请右卫将军先守宣光殿与千秋门,控制魏钰庭等重臣,待濮阳王入省,政令即可畅通。此重任,非右卫将军不能担当。”

  “司空意欲何往?”徐宁凝视着王峤。

  王峤早已召集宿卫,斜望徐宁一眼,随后道:“眼下态势,当尽快前往浮图所,将玄能等人逮捕,整理罪状,再速请濮阳王门下姜弥出任廷尉,以正视听,确认异兆之说。再往皇后居所,引禁军集中用事。”

  徐宁微微眯起眼睛。

  王峤身旁的王俭见徐宁面色不豫,冷不防地提醒着:“此事,右卫将军不好插手。且此次涉及宗法礼教之大事,过问抉择也属司空分内。”

  徐宁只是冷笑一声,转身走出殿外,随后对几名禁军武将招手道:“宫禁之内有司空坐镇,自然无忧。濮阳王入阊阖门,太保、领军资望甚隆,恐逼拶威压,速随我前往阊阖门,迎接濮阳王!”

  禁军大部分将领自然与徐宁一道行出。王峤眼见这一幕,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濮阳王入禁中,自然率先景从定事者分功最大,最为看重。且徐宁所言没错,吴淼身为太保兼司徒,吴家手中更可能握着皇帝玉玺,冯谏身为领军多年,如果濮阳王想快速在宫内建立自己的制衡力量,成本最低收益最大的合作对象就是徐宁。而徐宁无非是由冯谏借以制约吴、王两家,亦或是被吴家引用分抗王氏地位,都很从容。

  不过你有孟光妻,我有梁鸿案,王俭本身拥有台臣背景,有掌管七兵部,对日后京畿附近及各州的军方人事疏理也极有帮助,又是兖州世族的代表。因此权衡一番利弊后,王峤向王俭使了个眼色,王俭便快速追了出去。

  徐宁快步疾行,右手紧紧握在佩剑的剑柄上。他所拥有的渠道得知,皇帝重伤不治,冯让等秘不发丧,前线战事早已尽托吴玥。还说什么诏捕浮图所僧众,整理罪状,分明就是意欲在事后除掉自己。

  而王峤之所以让自己等在宣光殿,无非是因尚书令印不在魏钰庭手中,待濮阳王入宫之后,宣光殿不过是一个发布诏令的场所。只要王峤控制濮阳王,并收缴皇后印,那么联合吴家就能够掌握更具权威的制敕权,驻守在宣光殿的自己,不过是陪衬而已。届时再撺掇僧众,自己这个中书令兼右卫将军便可被轻易摘除。

  徐宁满面阴骘,望向不远处的浮图所。

  殿廊下,王峤望着自己带来的这些兵众,反倒有些担忧。

  有了徐凤的前事之鉴,王峤明白由于有吴淼、陆昭两人的存在,宿卫中的情况要比自己想象的复杂得多。这些人通过吴淼、陆归、陆昭等当年任中护军与殿中尚书晋升,可以说能够直接受命于吴淼与陆昭两人。徐宁既已先带人前往阊阖门,自己的剩余力量也就有限。即便濮阳王能够入宫,王峤也没有足够的信心有绝对力量掌控濮阳王。

  且控制皇后,必然要与冯谏部交锋,未来三股禁军势力必将有一场交战,接下来的局面会糜烂成什么样子,他也不敢断言。

  正当王峤犹豫时,忽有人喊报道:“禀报司空,浮图所走水,现禁卫人手紧缺,可否先请司空调拨部分禁卫前往救火?”

  洛阳刚刚下过一场暴雨,此时建筑物潮湿,不会因秋季干燥而走水,此番必是他人纵火。而纵火之人王峤也能猜到,必是徐宁。

  王峤心思微动,立刻随那喊报侍卫行出,召集部众道:“走!走!速往浮图所。”

  王峤也很明白,眼下局面徐宁、吴家都能成事,若自己再不增加一二筹码,自己的司空之位或许都难保住。于是,一行人赶忙前往浮图所救火。

  浮图所大火,直侵宣光殿之东,时值北风起,火势益急。

  一切都晚了。

  浮图四周弥漫着桐油的味道,大火已至浮图顶,轰隆一声,塔腰的一根立柱折毁了。

  由石柱与水磨金砖造就的讲殿尚未被大火侵没,玄能此时起身,道:“你们随我来罢。”

  昙静与昙攸原本还在于玄能对峙,闻得此言先是互望一眼,又与其余僧众相视,旋即跟随玄能身后。

  玄能领众僧走到佛像前停下,望着佛像袈裟的一角,闭目念了一声“罪过”,而后右手伸向须弥座上。涩平、罨涩、壶门、仰莲、束腰、合莲、罨牙、牙脚,在藻井天窗漏下的光尘中,有金风之轮,有情业之力,有阶道宝墙,有栏楯罗网。正对着南面的石刻上,有真实的人影鱼行其间,缁衣袈裟的剪影被无限拉长,拟就天神的形状,而那无非是游弋于阎浮提众生相的另一种扭曲。

  阎浮提即人间。

  玄能望向那片洲陆,耳畔有人窃窃私语,其中疑惑者有之,攻讦者有之,曾害人性命者亦有之。曲折的赡部树下有阎浮河,河里的流沙中有阎浮檀金,它们所滋养的灵魂充满了怯弱与愚昧,尤擅忘恩负义与制造恶业。要救他们吗?

  狱火炎海再一次冲撞殿体,一些烧焦断裂的梁木木屑顺着佛身滚落下来。

  在一片惊惧的人群中,玄能仰头望向藻井下的金身。光尘的背后,是滔天大火所呈现的暗红色,有血肉与焦土的恶腥,在这片恶腥中,佛像上的金漆渐现赤黄,又呈紫气,那本是阎浮檀金的颜色。

  如此耀眼。

  停滞的手默默按下了那棵赡部树,有铰链的声音,随后一条密道入口在佛台后打开。

  玄能对身后人道:“皇后对此事早有预见,命我作此机关。入口就在佛像后,你们速速出逃吧……”

  昙攸

  听闻此言,眸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后冲向密道入口,一众僧人也纷纷拥向密道。慌乱之中,即便是修行之人也无平日的井然有序,随着殿顶结构一层一层的坍塌,众人的推挤也变得更加疯狂。人群之中,只有昙静回过头,望向玄能:“为何要救我们?师傅当知道,一旦我们逃出,就定会为脱己罪而诬告他人。皇后或将为此所陷。”

  玄能看着昙静半晌,一时有些惊愕,随后又了然一笑,垂目道:“悯此南洲众生,果报杂杂,寿命不定,犹如幻化。此三昧,不及诸洲远矣。然阎浮提人仍有三事胜馀三洲。”

  “其人于诸教法,勇猛读诵,记闻广博,心不忘失;其人于诸清净梵行,则能精勤修习,期证道果;其土乃是中华文物之国,一切圣贤,皆出其中,其人易化,所以佛之降生,必在斯土。”

  玄能走向昙静身前,将一串佛珠交到对方手中:“有此三事胜,怎不堪救?”

  轰隆。

  “师傅!”

  最后一根主梁坍塌,一端落在释迦摩尼像的肩上,一端落在凡人的身躯上,而凡人的身躯又因脆弱与卑微,承受着原本更多的重量。

  血水流淌在石砖上,而梁木下的玄能只是死死咬紧牙关,以身躯为密道入口撑出一片空间。

  被玄能推倒面色惨白的昙静跪下身来,声音颤抖:“师……师傅不该为我挡此劫难。”

  趴在地上的玄能微微抬起头,笑了笑道:“吾踵佛迹而行,是为方便法门。既为方便,必藏祸殃。今日形骸俱毁,乃应失舍取之道,吾坦然领受既可。与物无关,与人无关,你也不必自责。”他望着昙静,用力握了握对方的手,从喉咙里挤出最后一丝声音,“快去投奔皇后。”

  力有竭尽,生有竭尽。光焰点燃尘埃在空中绽裂开来,飞旋消散,壮美过烟花,宝相如金轮。玄能闭上眼,只听风中隐约有佛铃轻转,梵呗颂声。

  “禀报司空,火势太大。”一名宿卫走到王峤身前,“我等已尽力扑灭外围,只是里面的人怕是难活了。”

  王峤望着火光弥漫的浮图塔,叹一口气:“相谋者俱行于前,若我等再无所获,恐为他人脚下垫石。走!速去皇后殿!”

  此时王峤也比平日多了几分搏命的志气,也等不及援兵入宫,先率宿卫班剑快速前往皇后所居殿室。此时皇后宫苑附近已不乏冯谏麾下宿卫巡逻。见王峤气势汹汹,便有宿卫上前意欲拦下:“王公留步!请王公暂停于左门,容末将先行禀报,再作导引!”

  王峤并未理会,只是疾步向前,随后扬一扬手中江州的军报,高呼道:“军情急报,事关国祚,我与太保临危受命,难作详告,亦不可久留。若尔等尚有勇义,速速随我入拱皇后周围,相从共事!”

  皇帝生死,王峤不敢多言,但也必须要把事情说的更为危急些。那些轻信者若能集结起来,也是一个颇为可观的数目。

  此言一出,宿卫哗然,既难作详告事关国祚,又能让太保、司空同时临危受命的大事也只有几件。很快便有人领队行出,作出表态:“既为国事,某应司空倡义,随司空共事!”

  眼见加入的队伍渐渐壮大,王峤的步履更加坚定,一面前行,一面向道旁两边拱手道:“禁军宿卫,世享皇恩,今日誓死,救国于危难,来日功书阙阁,封妻荫子!”

  “誓死效命!”

  围拱皇后殿乃是甲胄精良的禁军精锐,此时已然列阵,奉命阻击。

  王峤也不得不停下来。

  此时侍女雾汐从殿内行出:“皇后有言,司空是旧交,请司空入内相谈。”

  王峤衡量一二,也料定陆昭不会拿他怎么样,便整理好衣冠,解剑行入殿中。

  殿内陆昭端坐,座屏的后方传来婴孩时而哼唧的声音。片刻后,殿内静默,王峤走上前,行礼道:“臣尚未恭喜皇后顺诞公主。”

  陆昭的脸上却不辩喜怒,只淡淡道:“司空所为,似乎悖离前约啊。”

  王峤听闻此言也只能继续厚着脸皮,道:“实在是事有不得已。”说完又将江州军报递给在一旁侍奉的刘炳,“请皇后先行御览,再做决定吧。”

  “诚然我命。”陆昭将军报读了一遍,脸上却是一副早已知晓的样子,“不过,司空只晓后事,未知前因啊。”

  陆昭说完,刘炳同样将一份诏书交给了王峤,正是元澈曾在阵前宣读的《为忠义疏》所改的诏书,而且还非副本抄本,乃是真正的诏书。

  王峤对此事虽然已有所耳闻,但细览之后,仍有些懵然,随后目光中露出一丝惊恐。这篇诏书虽说是揭露司马家的得国不正,但里面同样痛斥了诸多世族,其中以太原王氏、琅琊王氏为多。譬如邓艾《徙戎疏》揭露并州戎事,与后期刘渊成势,都赖以太原王氏的王浑王济父子。沉杀兄侄的王舒,乃是琅琊王氏。号称江左管夷吾,但举扇只知“元规尘污人”而不闻江北胡尘,默认王敦行逆并杀周伯仁,也是琅琊王氏。最后叛晋归宋,又在刘宋萧齐诸多大位清洗中耀眼而出的,也是琅琊王氏出身的王弘、王僧亮等人。

  太原王氏、琅琊王氏,加起来骂的比司马家都多。这种政治信号他王峤要是还看不出来,也就别当这个司空了。

  这份诏令如今流传于数万大军之中,甚至应该已传至荆江乃至豫州。此次,濮阳王胜,整个军功体系的第一波愤怒,都会倾压到他这个陈留王氏的头上。琅琊王氏、太原王氏,这两个王氏怎么看着那么像你陈留王氏呢?届时濮阳王与其他从龙有功之人也能恰好借这个势头,把陈留王氏平掉,降低舆论压力的同时,也留出巨大的权力空白。

  陆昭的意思,王峤也很明白。这个危机你陈留王氏打算怎么解决?不用怕,我是皇后,手中有皇后令印,同样有一定的解释权。以前王陆的关系不是很好吗?维护住我的解释权,便维护住你家族的命运。陆家仍有力量。

  王峤望向御座,眼见陆昭的笑容也柔和些许,于是道:“皇后殿下,臣今夜多有失礼,还望皇后勿怪。皇帝陛下深陷危机,或失国本。臣请皇后出面,主持大局!”

  阊阖门下,徐宁仍在焦急地等着消息。几名内侍、宿卫接二连三的传过话后,徐宁的脸色也不免更加阴郁。

  王峤前往浮图所灭火,随后昙静等僧众便被引入皇后居所避难,而王峤更是直入皇后殿中与其密谈,且气氛颇佳。

  “看来此番争功不仅要胜,还要全胜。”徐宁喃喃自叹。

  此时形势可谓不妙。王峤争取到皇后,也就争取到了皇后令印和陆家势力,权力极大。哪怕他用禁军能够控制濮阳王,王峤也可以与皇后发声,将不符合自身利益的诏命斥为乱命。陆昭的身份不仅仅是皇后,她仍是政治的参与者,也是牌桌上最有实力的庄家。只不过因为这次没有掌握到禁军,被人忽视了。

  地方反抗中枢,固然很难,但当中枢动荡改换之时,同样也渴望地方的稳定。而陆昭本人,从未失去过这份价值。

  正当徐宁愤懑时,忽听宿卫来报:“濮阳王已到。”

  宣光殿之东乃宣政殿主殿,如今已被清理一空,作为濮阳王元湛接见朝臣的地方。在太保吴淼、领军将军冯谏、中书令兼右卫将军徐宁以及七兵部尚书的礼迎下,元湛一路至宣政殿前。

  元湛入都并未带妻儿,可见也是心存忧惧,尽管七兵部尚书王俭亲自扶他下车,但在脚落地的一瞬间,仍有踩落深渊般的惶恐。他已数年不曾呼吸长安以外的空气,且久居宫室,因此皮肤略显苍白,身形也有些佝偻羸弱。

  “臣等恭迎大王!”徐宁最先拜,且声音最大。吴淼仅止于见诸侯王之礼。

  徐宁说完,又后退两步,深跪拜道:“此夜妖僧乱事,又因牵连皇后,尚未伏诛,臣等迎大王入洛,主持大局。”

  元湛听到“皇后”二字时,双手下意识一颤,声音虚弱道:“右卫将军诚是为国,但何须作此言?皇后母仪天下,所涉之事,非我等所能决断。且今日用事乃为肃清宫闱,镇定朝纲,以稳国祚,而非弄权作乱,擅兴废立啊。”

  说完,元湛的目光中又闪过一丝茫然:“不知司空何在?本王麾下幕僚,多言司空之功。”

  眼见徐宁脸色愈发难看,吴淼笑笑,随后道:“江州战事有变,王司空恐内宫骚乱,故前往皇后居所拱护,实在是难兼周全,故派七兵部尚书王俭前来细禀,还望大王不要介怀。”

  “不……本王不会,不会。”元湛听罢连连否认,目光则更为忧惧,“值此乱事,司空能护皇后、公主,乃是宗庙社稷之福。”

  待各方稍作寒暄后,吴淼便道:“此次行台台臣也在宣光殿,宫禁之中,并无乱事,大王无需忧心。只是北面承明门处,金墉城守将王赫王光奕一心想请回台臣,因此颇有怒言,若不善加安抚,只怕会对大王有所冒犯。臣自请前往承明门,引王赫面见大王。”

  元湛听到王赫的名字,有些疑惑,然而还是恭恭敬敬地对吴淼道:“多谢太保全本王体面。”

  吴淼带人离开后,徐宁方才再度上前,忙不迭道:“大王久居长安内苑,少见朝堂臣工,臣请大王稍候,中枢并行台朝仕即刻可至。”

  元湛略笑笑道:“久不见外臣,人事陌生,礼仪生疏之处,还望诸公提点。”

  王俭出身陈留王氏,与元湛王妃陈郡谢氏一家也曾走动频繁,见堂堂宗王如此落魄,心中也颇感酸楚。

  寂静的等待中,元湛抬起头,洛阳的殿宇与长安的殿宇似乎并无不同,一样华美,一样压抑。

第421章 面纱

  旭日初升, 枯叶好似雨坠。

  众臣虽然迟迟入见,但入殿后,还是先行拜礼。在这段时间内, 前线大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各种人事安排也让众人有所猜测。而今日, 濮阳王出现在这里, 也松动了权力的最后一个板块。

  权力的掌握永远随时间流动,当生命难以承托权力的重量,框架上所有的零件都会在第一时间寻找自己的出路。重伤甚至可能已死的皇帝, 所有人都能预测得到,又有谁能够轻易舍弃从龙之功的富贵。

  待众人起身时, 余光落向座上的元湛。只见他茫然地坐在榻上,深秋入冬稀薄的日光透窗而过, 那张脸上的笑容既苍白又虚浮,透出一股常年浸泡在御沟池水的阴冷气息。而原本濮阳王与今上年龄相差不大, 但两鬓与胡须早已出现肉眼可见的斑白沧桑。

  此时,徐宁自然而然地从人群中走出, 先向濮阳王讲述整个事变的经过, 其中不乏禁军介入的细节。徐宁这么说的目的也显而易见,突出自己在整个事变中的功劳,而曝露的细节也能让整个事件和濮阳王捆绑得更深。

  说到最后, 徐宁道:“只是僧佞一事,忽生波折。现下王司空正在皇后殿,似乎要力保僧佞。”

  徐宁说完, 濮阳王的近臣母家舅舅姜弥道:“大事本当为公, 司空所为,私计颇深, 无顾大局。臣自请出面与司空交涉,说服司空以大局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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