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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阀之上_分节阅读_第152节
小说作者:诗槊   内容大小:1.43 MB  下载:门阀之上txt下载   上传时间:2023-09-12 11:2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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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本地豪族,陆昭也是本着能为行台所用便不拒绝的态度,但也绝对有自己的底线。从忠诚的角度而言,当初薛珪能想着摆脱杨茂主动亲近行台,就已经堪称地方豪族的良好表率。中枢与地方的冲突永远都有,信任刚刚建立,矛盾也要一点一点地解决。

  而对于薛珪来说,能让河东人自己出面为河东争取利益,已经足够令人安心。世守地利,并不意味着必须有称霸天下或割据一方的野心。世族传家还是以平稳为要,这方寸之间的把握也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上次陆昭前往河东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这一点。

  薛珪立刻叩首道:“薄才厚献,已是惶恐。先前愚钝,后知后觉,承蒙皇后不弃,臣愿为行台拣取。”

  陆昭抬手一笑:“玄锡无需惶恐,为国效力本就无分先后,只要恪尽职守,来日积功累世,未必不能显耀前人。”

  七兵尚书的职能并非掌握军事事权,而是掌控全局的军事情报,外加与各地军府沟通。在应对汲郡赵家和并州问题上,陆昭也急需这样一个万金油来做参谋,以此来增加抚平汲郡赵氏的胜算。

  两人正相谈时,庞满儿前来禀报:“启禀皇后,长安的回复到了,还请皇后移步正殿。”

  陆昭却是一奇:“不是和长安的公文一起送进书房的吗?”

  庞满儿看了一眼陆昭,陆昭即刻会意,面向薛珪道:“那就先少陪了。玄锡办公之地离我书房不远,稍后卫尚书会领玄锡沿途参观。”

  薛珪连忙谢恩道:“臣愚钝讳拜,怎堪如此礼待,请皇后勿虑。”

  陆昭随庞满儿离开,待稍远时才屏退众人,低声问道:“长安不愿给行台这笔钱?”

  庞满儿道:“只怕不止是不愿意,魏中书亲自来了。”

  洛阳宫的正殿内,陆昭亲自接见了魏钰庭。两人将二都近况稍叙,便进入了正式的话题。魏钰庭取出一封由度支部、皇帝和中书一同联名针对司州新法拨款的回书,道:“臣今日亲自前往洛阳,是为了代陛下安抚行台,行台新政,朝廷眼下支持有些困难。”

  “不过朝廷绝非不支持,拨款的事,只怕要晚上几个月。”魏钰庭又补充道。

  陆昭笑着作出倾听的样子,随后点点头:“中书言重了,朝廷是否会出面支持行台新法,这一点我从来都不担心。倒非困难大小,王道复兴,救民救苦,此乃大一所在。素日我宣扬行台新政之余,也常常宣告长安德政,请司州乡民各守本分,勿阻王事。”

  陆昭的意思也简单明了,支持新政对于长安来说是分内事宜,任何阻碍的人,都是司州民众可以声讨的对象,也是朝廷大义谴责的对象。

  魏钰庭也颇似赞同地躬身道:“皇后所言极是,名者,公器也。不可妄取,亦不可多取。臣曾查抄凉王府库,搜得白狐皮千余张,以此赂献外邦,勾结夷狄,讫籴贮粟,鼓铸秣马,以至西北生灵涂炭,百姓倒悬。浅言之,此人贪得无厌,深思之,却无异于窃天下之公器以自肥,为人君者不可不深查。”

  陆昭猛然起身,在御座前踱步两周,仍面带微笑看着魏钰庭,手指却仍暗暗攥着袖口,努力保持镇定。

  陆昭站定了:“名,公器也,不可多取。此老庄大家之言。中书以一狐皮,窥见机缄,如睹瓶中之冰,而知天下之寒。本人弭耳受教,也是豁然顿悟。”

  陆昭慢慢自玉阶而下,一步一步逼近魏钰庭,仿佛踏遍幽壑的神魔,无声游走。净直的颈项与手腕,如同白隼自护时飞扬的羽翼,极尽美丽的外表之下,是足以产生断骨之痛的重击。

  “其实天下公器,岂独名乎?白狐之皮,价值千金,制以珍裘绣服,则豪贵相趋。百顷之田,丰熟五谷,种以黍稷豆麦,则万民得养。官爵之重,制节一方,振以清风教化,则人心所向。兵戈之厉,生杀予夺,统以龙虎桀雄,则天下可平。然貂丁猎客,射飞逐走,日求禽鹿丰获而富家。士夫黎庶,省耕锄犁,皆盼田亩广拓而足养。寒门书生,忧勤劬力,常图侯封列地以立业。龙骧伟器,拼杀截战,唯思兵多益善以披靡。是故世人难怀止足之心,而多有贪婪之意,得寸进尺,得尺进丈,若不足则必争,若不得则必夺,宁可视邦国之危亡,不愿减身家之富贵。于是,人道之大患.乃生。”

  揭露本质有如揭露伤疤,带来的疼痛都足以让人窒息颤抖。

  魏钰庭按压住那股由心而生的恐惧,一字一句地宣示出朝廷命他前往洛阳的目的:“行台国台本不两立,更不可舍本逐末。皇后想必明白,陛下身为皇帝,是不会允许使外人手执太阿的。”

  “魏中书。”身后传来陆昭冷淡而清明的声音,“你知道陛下为何要派你来行台吗?”

  魏钰庭闭目言道:“因为臣与皇后有旧谊。”

  “不错,但还差一点。”陆昭从袖中取出那一支笔匣,那是王济送给魏钰庭的笔,那支笔与魏钰庭承认收下此贿的亲笔书一起放着,“你的把柄也在我的手里,陛下想让我在长安与行台对峙的一开始就用掉这个把柄。”

  陆昭深吸一口气:“我现在就用掉他。我可以把它还给你,但我要朝廷把我所有的家人送出长安,我的叔父和我的幼弟出任外职。”

  “这……”魏钰庭犹豫了。

  陆昭冷冷道:“魏中书,政治是要有手段,人也是趋利的,但是政治也要有底线。你能走出洛阳,你的家人在长安从来没有出过事,是因为我守得住这个底线,陆家守得住这个底线。并且我希望……大家都守住一个底线。”

第378章 高下

  司州多旱多涝, 今年不幸是个涝年,对于行台无疑是雪上加霜。

  洛阳大雨,河水涨流, 洪汛已冲走了不少渔船。陆昭和众人察看汛情,随后在亭下嘱咐从家里来送信的亲随:“祝雍夫妇既已平安到达秦州, 我也能放心了。不过在此之前, 朝廷或要先介入抚夷督护部和秦州,如此才好向北用事。让秦州刺史府试试能不能拖住这些人一段时日。”

  “ 新法所需的钱粮秦州不能出面,如今河汛泛滥, 倒是可以私募一些捐助挺过这一节。物运之事,我已交给薛珪之子薛成, 秦州最好也派出一家出面,私下接洽就好。”

  暴雨如泻, 河水的浪锋撞击在船头上,旋即炸裂开来。浪潮上的暴烈, 掩盖着船体下旋涌的黑色涡流,卷杂着漂木、沙石反复地啃噬着船体——那才是真正支离破碎的危险。一名渔夫将漂板拴上纤绳, 回头招呼船上的妻子, 然而一个浪头盖过,船折了,妻子也已不见了。渔夫愣了片刻, 抱住漂板,纵身一跃,跳进河里, 拼命向对岸游去。

  绝境下的唯一选择, 常被定义为不道德,其实和被定义为道德一样, 都是没有道理的。事实可以理解,但并不意味着事实不残忍。正与薛珪、卫渐等人一起在河岸指挥士兵援救百姓的陆昭,就这样神色漠然地望着一切。

  年已二十三岁的她,历世已老。对于人心与人性黑暗,如同怀抱着寸草不生的石窟。然而也到底年轻,当她看到妻子从岸上自己艰难地爬上来,又同丈夫抱在一起时,那份说不清是畸形还是伟大的爱,让她感到强烈而刺目。

  陆昭别过了头,望向更远处,天空黑云与金云一同翻滚在眼底,泛着混合绝望与期许的妖冶之光。

  位于渭水南岸的一座庄园里,元孚正在宴客。

  “按照朝中情形,只要修缮河渠的款项一拨,京兆和少府便可借此机会,沿途控扼河道。即便秦州想要暗中资助司州,也绝无可能。”

  宴席上,元孚得意洋洋地向来客解释着朝中的动向,与未来几日他所行的目的。席间也是寒门世族各半,不过世族方面主要是先前汉中王氏宫变时受到打压的几家,反倒是寒门新秀更加耀眼。时下,魏钰庭之子魏兰时、徐宁之子徐凤,以及卢霑年仅十二岁的长子卢诞也都在席。

  元孚准备以少府监的名义察看渭水沿岸的各个物仓之实,除了身为宗室所配备的羽葆仪驾和护卫外,还加封博阳侯,另拨了五百名甲兵以作护卫。除此之外,京兆府和三辅各县也都派了重要属官相陪,以备顾问。

  如今,元孚仍是新帝重用的宗室之一,其人又因为非皇帝亲兄弟,反倒得以掌握一些实权,因此也不乏有人趋之若鹜。

  此时,便有人张声道:“博阳侯为国尽心尽力,各郡县莫不追随。可这陆放执掌抚夷督护部日久,至今竟不能派人来见,实在太过骄横。”

  元孚听罢却笑着摆摆手道:“此言差矣,兰时身为抚夷督护部功曹,已然来此赴宴,也不能说我等全然受到冷落吧。”

  席中众人听完或是冷笑,或是沉默,一双双眼睛都盯着魏兰时。

  魏钰庭与皇后往年有些交谊,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不然魏兰时也不可能一出仕就能担任抚夷督护部的功曹。此时,魏兰时被元孚暗暗敲打,连忙出列道:“博阳侯若对抚夷督护部招待不满,卑职即刻上陇,告知陆刺史。”

  元孚虽然得势轻狂,但魏兰时谦逊有礼,又有魏钰庭的身份压在那里,因此也不好过于为难,于是转圜道:“兰时误解了,本侯非是对抚夷督护部不满,而是为你担忧啊。你父亲出使洛阳,一心为国,回都后若见自己的儿子为权奸卑用,助其张声,岂不愤恨。”

  魏兰时口才并不出众,接到这句话,也只唯唯诺诺道:“卑职才薄,难比家父分毫,但只要奉力为公,绝不敢有辞。京兆、与抚夷督护部对修治河渠仍在规划中,其中也涉及大小仓廪清仓事宜,因此只待万事悉定,便可请少府点查。”

  很快有人看出来魏兰时身在其中,不过是受夹板气罢了。事到如今,长安与洛阳的矛盾已经基本公开化。所有参与到修缮河渠中的人,不会希望陆家在对自己抱有什么善意,更不可能让现任秦州刺史的陆放出门远迎。但朝廷想借此机会掌控这条东西走向的物运河道,目的还是很明确的。如果他们不能在物运上掌握一定的主动权,那么不独寒门的势头要被浇一盆冷水,元孚这个执掌少府的宗王也会沦为时流笑柄。

  陆家在关陇的话语权不容小觑,可是他们一众人既然已经在修缮河渠中占据主动,却无法撼动陆家分毫,那更是才不堪用,日后也毫无政治前途可言。他们最终的期望是能够借这次声势浩大的修缮河渠,顺水推舟地进驻到抚夷督护部、甚至渭水附近的各个地方,成为朝廷与陆家羁縻对抗的重要筹码。

  不过现在看来,陆家并不打算让他们如愿。

  席间的徐凤比魏兰时要年长一些,因此也多了几分圆滑,忙对众人道:“诸位意气之争也不必在一区区功曹身上。事未定而先达,我等也难以诏用相称。素问陆放治理淳化、疏浚河道颇有壮功,我等不妨先沿途游览,闻声乡野,若陆刺史得暇拨冗来见,我等也可为国拾遗一二,以作补阙。”

  众人听闻,都觉得有理,朝廷命他们来到这里,本就是要对抚夷督护部等地稍加制衡。既然陆放还没有派人来相迎,何不趁这段时间查查陆家的黑料。

  “终究还是徐郎所言通透。”元孚颔首道,“既如此,那不妨请兰时为我等带路吧。”

  元孚等人说完便开始打算起来,此时早有一名信使从庄园内行出,一路打马北上,前往秦州刺史府。

  秦州刺史府内格外安静。自朝廷下令兴修水渠以来,本就行事不张扬的秦州刺史府更是缩起了脑袋,同时也缩紧了钱口袋。

  陆放正在与人商讨如何为陆微安排职务的事,听信使有要事来报,连忙接到了一间密室中。

  “他们一共会有多少兵?”陆放问道。

  信使抿着嘴回忆着:“有魏家的班剑一百,还有甲士五百,再算上两府的随员、主官,怎么也得一千多人。要是在渡口附近闹上一通,也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

  陆放听罢只觉得头疼得很,良久才道:“薛家承运的粮船已经开到渡口了,就先紧着洛阳方面的粮草运吧。至于仓廪,今天晚上全部贴上封条,若无朝廷明诏公文,不许让那元孚弄出一粒粮食。”

  陆放如此气愤倒也无关政治立场。长安与洛阳有矛盾,诚难避免,但斗争的手段也分高下。

  “司州百姓多遭罹难,一群无用竖子,成日在郊野庄园游荡,弄那些虚诞做派,枉耗朝廷米粮,实乃国之蛀虫。秦州和抚夷督护部不替朝廷养这些蛀虫!”

  次日,清风徐来,元孚等人一早便开始乘船,由魏兰时带领,沿渭水巡游,至一处桁渡下船。这些人一路走来,见仓廪都封锁着,理由又是因官府要修缮河渠,可谓冠冕堂皇,元孚也不好强令打开。一众人沿岸游荡,见不远处有一座仓库开着门,正往一艘大船上运送一袋又一袋粮食和整箱的钱帛,元孚当即命人前往察看。

  元孚毕竟是宗亲,属下便领来一名船伙计来回话。

  “是开往司州行台的?”元孚当即怒气上脸,“长安要修河渠,天大的事,需要耗多少钱帛米粮。缺了钱粮,耽误工程一日,外面的物资就运不进长安。长安上至皇帝,下至百姓,到时候都指着三辅这些仓储呢。粮船先扣下。魏兰时,去问问这里谁是管事?让他立马来见我!”

  片刻后,一名俊朗的年轻人走了过来,见到元孚后便施礼道:“在下安定范玄之,见过少府监。”

  一旁的魏兰时多少知道秦州刺史府的一些网络,当即解释道:“范君先前曾助朝廷铲除褚氏逆贼,原为车骑将军征辟为僚属,但因家中族人不少罹难于褚潭父子之手,因此归家暂庇护乡众,维持家业。如今帮着抚夷督护部管理几处仓廪。”

  既然是车骑将军主动征辟的僚属,在场众人也少不得给几分面子,不好直接发难,故而都先上前寒暄一番。

  最后还是元孚开口道:“近日京兆、少府要筹备修治河渠之事。我等也知陆使君事务繁忙,不敢叨扰。只是长安钱粮如此紧张,此处为何仍有货船运送钱粮出都?不知这件事陆使君可知晓?”

  范玄之听罢,连忙再次拱手道:“陆使君公务繁忙,此次本是小仓出纳,倒不值得惊动。今日少府监既然来此,我等也不妨直告少府监。去年司州大旱,今年又有洪涝,因此秦州和抚夷督护部各家多筹义款,支援司州。这些钱粮因是私募,因此俱入私仓,当日进当日出,绝不干扰修治河渠之事。”

  魏兰时本想借此抹过,因此赶忙道:“无妨……”

  然而与元孚一道来的人却仍有不忿,道:“若不干扰自然是好,可如今宗王来此,抚夷督护部也不派人侍奉吗?”

  范玄之淡淡一笑:“如今秦州与抚夷督护部俱都诚心王室,不敢因私害公。宗王来此,抚夷督护部仅供宗王及府下亲随物用,余者俱不供给。只是不知博阳侯何时开府?”

  “竖子尔敢!”听到范玄之如此说,元孚不禁勃然色变。小小的仓廪管事竟敢讥讽他身为宗室却无开府之权!

  范玄之依旧淡然,对于众人的愤慨,一律不作回应。

  元孚自然不甘认输,当即对魏兰时下令道:“去,速去扣船,将这些因私废公的人羁押!”

第379章 才短

  魏兰时自然不敢奉命, 他不过是一小小功曹,无主官之命怎敢做主用强。况且数额如此巨大的钱帛,来历必然只深不浅, 背后站着哪几家,也不是他可以冒然得罪的。

  元孚见魏兰时犹犹豫豫, 面色更加阴沉。他身为宗室, 自然把维护皇帝的利益看得极重,责任感也更高。魏兰时身为寒门之后,竟然跑到陆家的方镇任职, 在他眼里就是一个吃里扒外的小人。

  元孚当即上前一步,握住魏兰时的手臂, 低声道:“你父亲在洛阳奔走,为的就是阻止行台成事。这一批钱粮若开往司州, 必然可解燃眉之急。等到六月课月一过,各地赋税运送都中, 朝廷再找借口控扼行台新政,就难了!”

  元孚见魏兰时仍拿不定主意, 愤恨道:“罢了, 我不过是宗室擢用,往年也是马齿虚长,尚无寸功于社稷。暮年将近而碌碌, 时也运也。逢时当争而怯怯,不死何为?我与诸位据理力争,奈何职位所限, 无法阻挠此事。今日我等速速将此事上报朝廷, 或许能够及时阻拦,至于结果如何, 暂看大魏国运吧。”

  魏兰时一听便慌了神,如今长安与行台的矛盾愈发激烈,父亲也扛着巨大的压力。若自己畏首畏尾,难免风评不加,更让人怀疑魏家与陆家暗通款曲。而且此事博阳侯元孚要领众人一道上书,陈明事情原委,那么他作为唯一一个代表抚夷督护部出面的官员,自然也要被置于火架上烤。

  魏兰时沉吟稍许,便施礼道:“署衙尚有负责日常治安的闲散护卫,我倒是能够调用一二,还请博阳侯稍候。”

  元孚与一众人强行冲进货仓内。少府监毕竟是九卿之一,一时也无人敢拦,况且元孚本身仍有五百甲士护卫在侧。片刻后,魏兰时果然带来数人,将船拦下。然而还未待

  自己开口,元孚便令甲士将所有人羁押至一处。

  薛家的一众船夫随从也头一次遇到比自己还要蛮横的人,当即动手反抗起来。不过到底人少吃亏,最后这些人连打带挨,全部押进了一个小仓内。魏兰时连忙高呼,只言少府和京兆对仓廪物用有疑,待询问清楚过后,便会放行。然而这个声音很快便被里面人的哀嚎盖过了。

  元孚正在仓廪中与众人谈论如何给陆放还以颜色,这时,只听见门外有刀兵嘈杂的声音。徐凤疾行入内,慌张道:“少府监,外面突然涌出许多甲兵,似有千余啊!”

  元孚听罢只觉脑子又热又胀,一把抓住徐凤的衣袖,惶急问道:“是抚夷督护部的?你可曾告诉他们本侯在这里?”

  徐凤此时内心不知翻了多少个白眼,平日看得起当他是个侯,如此庸才,若无皇室身份,不过是他家乡县令的一鞭下小吏罢了。“我已说过,然而无用啊 。”

  “哈,陆放,他竟然敢围攻宗室。快,随我披甲执刃,本侯正好要让三辅官民和朝廷都看看,陆氏是怎样跋扈!”元孚的脑海中立刻产生出这个念头。他们插手干预抚夷督护部的一个私仓,这是一件小事。但如果他反应足够激烈,时人的目光便会转到陆家身上,朝廷或许能借舆论,一举拔掉陆放。

  徐凤大概也明白元孚的意图,当即从戍卫的甲士手中取了一柄趁手的短剑,余者也接连效仿。卢诞还小,只是似懂非懂地在人群中躲避着刀身和甲胄。元孚则更夸张,将大袖一裁,命一名护卫将身上的铠甲脱下来给自己。在穿上不合身的铠甲后,又手持刀剑,让一众人围拱在自己周围,最后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少府监何以至此啊?”陆放与几人自门外行入,满面春风,然而看到元孚如此浮夸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本侯……秦州刺史你……”元孚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陆放倒没有让元孚尴尬太久,先施一礼:“这几日我不在抚夷督护部,实因秦州有贵客到访。祝太守年老,日后或要回长安久居,便与其夫人来秦州小住,顺便走访故交。没想到我迟迟未来,惹得博阳侯如此大动干戈,不知可是抚夷督护部招待不周?”

  “抚夷督护部……”元孚刚要抱怨,然而却被徐凤强行打断。

  徐凤明显不想将话题引到对己方不利的因公因私的问题上。元孚是宗王,护卫护驾,谁也不敢拿他怎样,还有八议护着。但他们这些人却没什么依靠,任陆家抓住把柄,或要葬送一生的政治前途。

  因此徐凤佯装退让道:“使君误会了,我等护卫在博阳侯身畔,也是怕有乡野狂徒惊扰皇室宗亲,并非抚夷督护部招待不周。”

  陆放闻言,笑意更盛,径直走到徐凤面前,拿过他手里的短剑,饶有兴趣地把玩着,随后将短剑又丢了回去,对元孚道:“博阳侯麾下忠义甚众,可是武功才器却是不长啊。如此架势,倒颇像市井中寻衅滋事之辈。”

  元孚听罢难免脸色涨红,然而仍强撑道:“世上难得忠才俱贤,这些人皆为朝廷择选,忠心难得,虽然才有稍逊,但日后若加以历练,必然成器。况且年轻人向往武风,也是寻常,绝非为意气生事。”

  陆放笑着看向徐凤:“徐郎既然向往武风,不知可愿挥剑向北,与我共斩羌虏啊?”

  徐凤的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拱手道:“人各有常,国自有度,中枢方镇各领职事,只要是为时局、为民生,武功德政,又有何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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