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故意提了提琉璃灯。
灯光一近,谢卓凡便觉得刺眼,难受地低了头。
“呵呵。”陆惊泽不屑地放下琉璃灯。
初七那晚,陆赢找他说了话,“朕打算让你绑了谢卓凡关一年,等谢家人都以为谢卓凡死了,你再放他走。这期间,你千万不能让谢卓凡看到你的脸,更不能让他猜到绑架之事与朕有关。”
他晓得陆赢为何要这么做,谢卓凡死了,按照彧国的律例,辛白欢的赐婚便做不得数了,之后陆赢就能解除两人之间的赐婚,即便后面谢卓凡回来,婚约也是没了,届时陆赢随意找个理由说自己好心办坏事,谁也说不了他什么。
算盘是很响,只可惜会有其他问题。例如,谢家每年都按人头上缴赋税,真少一人,国库每年都得少许多银子,而陆赢舍不得这大把银子。
所以他今日又想了其他法子。
纵然“谢卓凡”死不了,那这个谢卓凡也不该是真谢卓凡。
陆赢是男人,男人大多都不希望自己心爱的女人嫁给其他人,即便焉谷语嫁了,他也还是希望焉谷语能守活寡。
陆惊泽好笑地勾起一侧薄唇,极尽嘲讽。
“你究竟用了什么秘密威胁语儿让他嫁给你。说了的话,我可以考虑饶你个全尸。”
第113章 情爱苦
闻言, 谢卓凡愣了一下,他抬起削瘦的面颊,轻声道:“原来你为了那件事而来。六皇子, 只要我三月不见人,我的书童便会将那件事公之于众, 到时, 即便皇上想保她也保不了。”
“呵呵。”陆惊泽不屑地笑了,他居高临下望着谢卓凡,仿佛正在看一只蝼蚁,“谁说你不见了?”
“我在这密室里……”话说一半,谢卓凡猛地收住声, 他稍一作想便明白了陆惊泽的话。
他人是在这里没错, 但别人可以扮作“谢卓凡”。
至于这个人是谁……
谢卓凡闪电般看向陆惊泽,笃定道:“你想杀了我。”他说得冷静, 声音里细微的颤抖却出卖了他。
他出生侯府, 自小锦衣玉食,事事顺遂, 活这么大还没怕过什么, 而今陆惊泽要杀他, 他心里竟生出了一股惧怕之意。
再者, 他才将焉谷语娶回家, 另一个人生都未开始,如何能就这么死了,他不甘心。
“说对了。”陆惊泽认同似的点点头, “不过, 我暂时不会杀你。谢公子, 你们谢家家大业大, 我还不大会打理生意,得仰仗你教一教。”
“你!”谢卓凡捏紧拳头,他狠狠地盯着陆惊泽,恨不得用眼神杀死他。他若是不教,陆惊泽会立马杀了他,可他若是教了,等陆惊泽学会之后他也得死。
说来说去,都是个死字。
忽地,谢卓凡脑中灵机一动,他兴许可以将自己被困的信息混在做账的法子里,自家的几位哥哥应该能看出玄机。
“你慢慢考虑。”说罢,陆惊泽提着琉璃灯往回走。
他一走,整个石室便渐渐黯淡了。
*
翌日。
下朝后,百官自大殿内鱼贯而出,三五成群,唯独许尧独自一人走在后头。
“许将军。”陆惊泽追上许尧。
许尧回头,不解地看着陆惊泽。“六皇子,找臣有事么?”他与陆惊泽从未往来过,最多在见着面时行个礼,连话都不曾说过。
“有。我想,问许将军一件事。”陆惊泽面上局促,欲言又止。
见陆惊泽如此,许尧沉声道:“殿下有话不妨直说,臣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为人耿直,与杜观甫的性子相差无几,但他们之间的唯一不同便是,许尧起了害杜冠甫上位的歹念。纵然他如今后悔了,可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陆观棋垂着俊美的面庞,捂嘴道:“此事有些难以启齿,不方便在这儿说。”
许尧若有所思地打量起眼前的年轻男子,他对陆惊泽没什么大印象,只晓得他是刘淑妃的孩子,当年被产婆掉包送出了皇宫,是个可怜人。“那便请殿下与臣一道出宫走走。”
“好。”陆惊泽即刻道。
两人一道走在出宫的道上,偶尔聊几句陆赢。
不远处,陆观棋站在横栏后头瞧着两人,浅茶色的瞳孔霎时一黑。他与许尧走得并不近,有事也是私下见面,按理说没人会晓得许尧是他的人。
他眯起眼,眼低缓缓升起一道杀意。
倘若许尧不听话,那他便要拿他的家人开刀了。
*
谢开颜在打算追猎隼时便给过自己一个期限,一百日,算起来,最后一天是二月初五。
而今日,是二月初四。
近来谢卓凡不在侯府,谢开颜怕焉谷语一人待在桃花院子里会闷便拉着她出了门,跟她一道去见猎隼,再者,她也想顺道问问陆惊泽是怎么打算的,是不是真的不要焉谷语了。
王氏原本不大愿意焉谷语出门,怕她与其他男人有牵扯,但谢开颜强行拉了焉谷语出去,她也只好当做没看见。
两人一上街,谢开颜便开始买零嘴,见着就买。
“我们先买点好吃的,等买得差不多了再坐马车去皇宫。”
“谢姐姐,你买这么多零嘴做什么?”焉谷语满脸疑惑,只见谢开颜怀中抱着一大堆零嘴,有糖葫芦、香瓜子、糖炒栗子、梅花糕、梅子干……
谢开颜付完银子,随口道:“怕猎隼再拒绝我。多买点吃的,难过就吃,想哭就吃,吃着吃着就会忘记难受的感受。”
焉谷语连连摇头,劝道:“吃这么多会吃坏身子的,何况这些东西都放一起吃对牙齿不好。”
“不好便不好吧,反正怎么样都比不上心痛的滋味。”谢开颜回嘴。
她如此说话,焉谷语也不晓得该说什么了,于是接了谢开颜手中的东西,自己与揽月各拿一半。
谢开颜四处环顾,看着看着便看到了陆惊泽的马车,是猎隼驾的车,接着,陆惊泽从马车上走下,随后,许尧也从上头走了下来。
“小焉儿,你看,你的六皇子!”
“嗯?”焉谷语正在瞧道卖珠花的摊子,听得陆惊泽的名字不由顺着谢开颜所指的地方看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陆惊泽与许尧进了望江楼。
她不禁觉得奇怪,许尧是陆观棋的人,他找许尧做什么,拉拢他么?
他们俩已经有好些日子没见了,今日真见着他,她心头却觉得难过,有气。
谢开颜看看焉谷语,一把拉着她的手腕往前走,“既然已经遇着他们了,也不用进皇宫了,走,我们也去望江楼,订个隔壁的包厢。等他们谈完了你去质问他。”
“哎,谢姐姐!”焉谷语还没做好见陆惊泽的准备,然而谢开颜动作快,力气也大,拉着她就跑。
两人小跑着进了望江楼。
望江楼的老板认识谢开颜,急忙迎了上来,十分客气道:“谢四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望江楼吃饭。”
谢开颜懒得搭理老板,只望着二楼的包厢道:“方才许将军去了哪个包厢,我们要隔壁那间。”
“哦,好。”老板面露诧异,“我这便让小六子引你们过去。”随后,他挥手招呼小六子过来,“小六子,你带谢小姐去兰字二号包厢。”
“好嘞!”名叫小六子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笑着道:“两位小姐,请随小的来。”
他在前头引路,谢开颜与焉谷语走在后头。
踏上二楼时,谢开颜一眼看到了站在拐角处的猎隼。他抱着长剑,斜靠在房梁柱上,剑眉深锁,瞧着像是有心事。
“……”
猎隼也看到了她,不自在地别过眼去。
“哼。”谢开颜没发脾气,只当做没瞧见猎隼。
小六子带着两人左转右转,进了兰字二号包厢。
谢开颜将手上的零嘴往圆桌上一扔,大声道:“你们店有什么名菜,每样都给我上了。”
“啊……”小六子张大嘴巴,忙不迭道:“好好好,客人请稍等。”他殷勤地给两人倒了茶,飞快跑出包厢。
谢开颜双手按着桌面,时不时瞥一眼猎隼所在的方向,
见状,焉谷语道:“谢姐姐,猎隼在拐角处,你若是想去问话就先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被人看穿心思,谢开颜略微尴尬,“那好,你在这里等着,我很快便会回来的。”说着,她打开腰包,将里头的小册子取了出来,边翻边走。
焉谷语也不多话,径自坐下身。
这房间的隔音甚好,她根本听不见陆惊泽与许尧在隔壁说些什么。
她无趣地拨弄着桌上的零嘴,再次计划起了自己偷证据的事。
经过几日的观察,她发现一件事,其中一个书童会在戌时去下人公用的浴房沐浴,且每晚都如此。他沐浴不会太久,约莫半个时辰的样子。
有一个不在,事情便好办多了。
*
“哐当。”
谢开颜关上房门,先站了会儿,定定神,平复心绪后才朝拐角处的猎隼走去。
“哒,哒,哒”,听得脚步声,猎隼下意识朝谢开颜看来,只一瞬,他飞速收敛眼神,仿佛自己方才什么都没做。
谢开颜捏着细笔,在小册子上写道:
二月初四,晴,望江楼,今日是倒数第二日,我会问他最后一遍。
写完,她看向前头不远处的猎隼,嘴角绽放出一个自认为最美的笑容,“今日是我最后一次问你。”
“……”
猎隼抱着剑的手倏然一紧,他垂下眼帘,面上一如往常,冷漠疏离。
然而心细的人便能发现,他的双肩是紧绷的,指骨也是紧绷的。
谢开颜走到距离猎隼三步处停下,深吸一口气道:“猎隼,我问你,你,愿不愿娶我?”
兰字包厢在最后头,与前头的包厢之间隔了两层墙壁,几乎听不着楼下的喧哗,环境清幽。
猎隼的下颌骨动了,他偏头看向楼梯口,那里摆着几盆新鲜的花,其中一盆是朝颜花。
“谢姑娘,你应该知道我的答案。”
“我知道。”谢开颜将两只手放在背后,俏皮道:“可是我想听你说,说到我心死为止,之后,我就不会再缠着你了。”
猎隼喉间一动,偏厚的唇瓣抿得紧紧的。此刻,他没同之前一样果断拒绝她。
嗯?谢开颜双眸亮起,期盼地等着猎隼开口。
终于,猎隼正面对上谢开颜,哑声道:“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