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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正是夜市热闹的时候。主道上亮如白昼,行人多如牛毛,马车前行困难,只得慢慢走。
期间,揽月一直趴在车窗上看风景。
“小姐,奴婢看到谢小姐跟猎隼侍卫了!”突然,揽月叫了一声。
“谢姐姐和猎隼?”焉谷语探出脑袋朝揽月所指的方向看去,找了许久才在人群中找着谢开颜的身影。
只见谢开颜在人群中追猎隼,奈何人多,猎隼走得又快,她根本追不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
追着追着,谢开颜猛地停了下来,故意装作被人绊倒摔在地上,猎隼迟疑片刻,回头将谢开颜从人堆里捞了起来,谢开颜便趁机挽住猎隼的手,死活都不放开。
两人像是在打情骂俏,引得路人议论纷纷。
焉谷语挪动目光,暗忖,既然猎隼在这儿,陆惊泽也该在附近吧?她往四周寻了寻,半点儿没有马车和陆惊泽的身影,不免有些失落。
她害怕地想着,他是不是真的会同谢卓凡所说的那样,不要自己了。倘若真是如此,他还值得自己费心思为他拿证据么。
焉谷语正要收回目光,不料余光在人群中瞥着了两人。
陆观棋与陆祈宁。
陆观棋面上带着面具,陆祈宁面上带着面纱,可她依旧认出了他们俩。
第112章 不伦恋
“姑姑。”陆观棋拿着刚买的吃食, 顺手就往陆祈宁嘴边送,全然不管旁人是否在瞧他们,是否会认出他们。“张嘴, 吃一颗蜜枣。”
“不吃。”陆祈宁冷着脸,一把拍开了陆观棋的手。自打那日喊住他起, 她便像是进了牢笼, 日日受他威胁,他说如何,她就得如何。
但凡她不乐意,他便会拿告诉陆赢真相的话威胁她。
念起此,陆祈宁不由捏紧了手, 走得更快了。
陆观棋偏头望着陆祈宁, 也不喊她,而是将手中的蜜枣塞进了自己嘴里。他停在原地, 优雅地嚼着。
于他而言, 得不到心又如何,有人就够了。
等将来他当上皇帝, 他定让要她做皇后。
陆祈宁快步走着, 察觉到陆观棋没跟上来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见她看来, 面具后头的嘴角立马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陆观棋快步追上陆祈宁, 又拿了一颗蜜枣递给她, 像是铁了心要她吃。
“姑姑该听话些。”
闻言,陆祈宁的眸色更冷了,她不情不愿地接了蜜枣, 掀起面纱放入口中。
陆观棋十分满意陆祈宁的顺从, 一手拿着牛皮纸袋, 一手拉过陆祈宁的手往前走去, “我累了,我们去游湖吧。”
听得“游湖”两字,陆祈宁的身子猛然颤了一颤,她咬牙道:“你闹够了没有?”
“没有,远远没有。”陆观棋侧头看陆祈宁,眸色比道上的万千灯火还亮,“我对姑姑一向很执着,姑姑不知道么?”
他说得字字有力,情意满满,仿佛发誓一般,任哪个姑娘听了都受不了,可偏偏陆祈宁觉得这话恶心极了,恶心到她浑身汗毛直立,甚至想亲手杀了陆观棋。
她正要骂他两句,却又想起了自己当年做的事。似乎,她没什么立场骂他。
陆祈宁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
陆观棋看破不说破,悠闲道:“今夜的夜色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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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焉谷语都看在眼里,她不由觉得奇怪。
虽说这俩人是亲姑侄,但,男女有别,哪有成年的侄儿会牵姑姑手的,他们如此不怕被人认出说闲话么。而且,他们俩之间那股子微妙的气氛是怎么回事。
焉谷语飞快放下帘子,生怕陆观棋瞧见她。
“小姐,你怎么了?”揽月不解地看着心事重重的焉谷语。
“没怎么。”焉谷语缓缓摇了摇头,心里浮出许多疑点。她是晓得一些事的,长晋公主爱慕的人是当今皇上,还与他生下了陆惊泽,但她又跟陆观棋举止亲昵。
这算什么?
看那长晋公主的神色不大像是自愿的,多半是陆观棋威胁她。至于拿什么事威胁,她猜都不用猜。
陆观棋为何要拿那事威胁陆祈宁,自然是出于喜欢了,还能有什么。
想通之后,焉谷语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许久之前,她对陆观棋是有爱慕心思的,奈何陆观棋对她没那个意思,她不喜一人唱戏也就作罢了。后来,她以为陆观棋的心上人是辛逐己,结果万万没想到,陆观棋的心上人是陆祈宁,他的亲姑姑。
真叫人难以置信。
或许,她可以……
“吁。”马车走着走着忽然停了下来,随后,车夫在外头喊话,“小姐,谢四小姐拦车了。”
“谢姐姐?”焉谷语愣了一下,忙从纷乱的思绪中回神,“让她进来吧。”
“是。”车夫应声,打开了马车门。
“小焉儿。”谢开颜利落地跳上马车,一进车厢就往焉谷语身上扑,她什么话也不说,就这么静静抱着焉谷语。
见状,揽月眨眨眼,起身将车门关上。
焉谷语一下一下地拍着焉谷语背,谢开颜不说,她也不问。
许久,谢开颜才闷声说话,“小焉儿,距离一百天已经没几天了,明明他对我也有意,可他就是不肯回应我,我该怎么办啊,难道我真的要嫁给其他人么?不,我不甘心,我一千个一万个不甘心,可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都这么久了,他的心还是硬的。有时候,我真想剖开他的胸膛,看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自小与他母亲相依为命,母子情深,过不去那道坎也正常。”焉谷语叹息道。
“我知道,我也能理解他。”谢开颜抱紧了焉谷语,哽咽道:“怪只怪,我遇见他太迟了,事情已成定居。有缘无分。想我谢开颜,自小含着金钥匙出生,事事都顺,唯独在感情的事上栽了大跟头,真真是好笑。”
揽月插嘴道:“谢小姐,您别死心眼啊,这个不成就换一个呗,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谢小姐难道会找不到么。”
闻言,焉谷语急忙摇头,示意揽月别乱说。
揽月撇撇嘴,拿手指按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听得这话,谢开颜一下子从焉谷语怀中直起了身,跟着道:“是啊,天底下好男人多的是,我为何非要巴着他,等一百天过后,我就去嫁给别人,让他干瞪眼,让他后悔一辈子。”
她嘴上说得潇洒,眼眶却越说越红。
焉谷语本想劝谢开颜别胡乱下决心,但她也晓得谢开颜的脾气,说什么就是什么,任人怎么说都不会改主意。
谢开颜转向车窗,怔怔地望着外头。“小焉儿,你呢,真的不打算跟六皇子私奔?”
“私什么奔。他……已经许久没消息了。”焉谷语落寞地垂下眼帘,长睫轻轻扇动,她小声道:“兴许,他嫌弃我嫁过人,不要我了。”
“啊?”谢开颜诧异地回过头来,见焉谷语呆呆的,赶忙张开双手抱住她,安慰道:“他不像是这种人,该是有事耽搁了,毕竟他做了禁卫军副统领,忙的事情多,你别胡思乱想。不过,倘若他真嫌弃你嫁过人,你就别念着他了,早早将他忘了。猎隼是没法子,他那样就是纯粹的负心汉。”
“我觉得他不是。”被谢开颜一说,焉谷语又开始摇头。她回想起陆惊泽以前说过的种种话语,还有那晚他看着她的神情。
他甚至不怕自己被她刺死,又如何会不要她。但他这几日为何没了消息,为何不来见她。
难道是在全力准备那件事么。
如今,他是禁卫军的副统领,许多事办起来确实要方便不少。
“你。”谢开颜哑口,不悦道:“你消遣我呢。”
“我也不确定,只是这么想了一下。”焉谷语拉住谢开颜的手,展颜道:“好了,我们不要再想那些臭男人了,省得烦心。”
“嗯。”谢开颜点点头,将脑袋靠在了焉谷语肩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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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
陆赢独自一人待在御书房,没看几本奏章便觉脑子晕得厉害,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晃了晃脑袋,强打精神,继续批阅奏章。
近来有焉问津协助,他批阅的奏章数大大减少,身子却一日比一日乏,也不晓得是怎么了。
他自是不肯承认自己老了,只觉得是自己前些日子熬夜坏了身子,该多补补。
“皇上,六皇子来了。”
没一会儿,蔡允的声音传进陆赢耳中。
“让他进来。”陆赢放下朱砂笔,又晃了晃脑袋,捏捏眉心,试图让自己清醒起来。
“哐当”,蔡允打开房门,陆惊泽从外头进入,躬身行礼。
“儿臣见过父皇。”
“嗯。”陆赢将撑在脑门上的手放了下来,他抬眸看向陆惊泽,问道:“谢卓凡如何了?有没有发现是你绑了他?”
“没有。”陆惊泽摇头,短促地说出两字,“他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给他送饭的也是聋哑人,更不识字,说不出什么东西的。”
“那便好,你办事比以前聪明多了。”陆赢勉强应了一声,忽又觉得头晕,意识散了,急忙将该说的话说完,“往后你多注意注意他,千万别让他逃了。若真压不住事了,还是得尽快杀了他,再由你扮作谢卓凡,偶尔回谢府一趟。”
“是,儿臣晓得。”陆惊泽颔首,目光却是看着陆赢的。
只见陆赢昏昏欲睡,面色苍白。这像是劳累过度的模样,又不全是劳累的缘故。
他收回目光,暗忖,他们动手也好,他顺势而为便成,还能省下不少功夫。
陆赢疲惫地合上眼,想想又补了一句,“等你将这件事办妥,朕可以考虑让你做统领,贺良舟做副统领。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吧。”
“是,儿臣告退。”陆惊泽转身退出御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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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御书房后,陆惊泽回了永兴宫。
入宫后不久,他让人在永兴宫下头挖了个密室,以备不时之需。陆赢一与他说了计划,他便将谢卓凡关在了密室里。
若是将谢卓凡关在其他地方,他还真不放心,但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倒是放心很多。
陆惊泽踏入寝殿,顺手将披风解下扔在木施上,他在殿中走了几步,脑中想着,杜煊这找证据的动作也太慢了,容易耽误他的计划。
他定了定神,转动墙壁上的机关。
只听“咔”一声,半个书柜缓缓往一侧移动,露出密道入口。
他提了盏琉璃灯,只身进入密道。这密道他让人做了八卦阵法的布置,一般人进来根本找不着密室在哪儿,还会被困死在里头。
走了约莫两盏茶的时间,陆惊泽才走出密道。
他一来,整个密道都亮了起来。
谢卓凡坐在密室中,下意识挡住了眼睛,等适应光线后,他才看向站在密道口的陆惊泽,哑声道:“陆惊泽,你真卑鄙。”
“卑鄙?”陆惊泽嘲弄地望着谢卓凡,挑眉道:“这两字我可不敢跟你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