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锦说到这里,便收起笑容,涩然道:“让姑娘轻省这一个月罢了。天也不早了,姑娘不要再和我推让了,我也该家去了。”
程锦说罢,刚要转身离开,却又被关姑娘唤住:“程姑娘,这还有一个好好的碗呢。”
程锦笑道:“姑娘留着用吧,姑娘也别多想。实在是家里出来的时候,手里都是空着的,突然拿个碗回去,倒让家里多了许多盘问。我忙了一天,着实累了,不想再应付家里的问话。”
关姑娘却轻声劝道:“程姑娘家里也是担心你,才多问的。程姑娘一个好好的女儿家这么站在这里确实不好……那姑娘的心意,我记下了。姑娘快家去吧,别再来个醉汉冲撞了姑娘。我……我明天去找姑娘治病。我虽然下|贱,却从来没有害过人。先前是我不知道这是病,已经做了许多孽……”
关姑娘一直都没有哭,但说到这里,却垂下泪来:“如今我既然知道了,怎么好这么无所畏惧地做下去?天上的神明看着,是要降罪给我的。便是再做,也得等我治好了病,再来做的。我活不起,是我的事,不能拖累着那些还想活着的人,跟我一道死。”
程锦莫名红了眼眶,但这会儿也只关姑娘能哭一哭,她程锦何尝受过这么多罪,这会儿哪里配哭呢?若是再让关姑娘再好声来安慰了她,那她程锦的罪过就太大了。
程锦就强忍下泪,只对关姑娘笑道:“那我明天就等着姑娘了,姑娘也早些回家吧。”
关姑娘擦了擦眼泪,轻声应了:“嗯。”
程锦说罢,这才带着珍珠离开。长顺素来是个寡言少语的,虽一直警惕地盯着这边,但见程锦和珍珠回来,长顺却并不多问。他只护着程锦在馄饨摊子结了钱后,上了马车。
程锦坐上马车,却不放心,忍不住掀开了马车帘子往后看。就见关姑娘仍孤零零地站在远处,但只会儿只有馄饨摊上点着灯笼,关姑娘又不敢靠到馄饨摊跟前儿去。程锦就只隐约她那么一个小小的人影,孤身站在寒夜里。
程锦艰难地将头转过来,深吸了几口气,才缓过了这口气。程锦听到身边的珍珠抽着鼻子,竟是忍不住哭了。程锦就拿起帕子给珍珠擦起泪:“别哭了,天下的苦难人太多了。你要是哭,是哭不过来的,心肠硬一下罢。”
珍珠轻轻摇了摇头,带着哭腔道:“我是给关姑娘哭,也是给自己哭的。我要是没遇到了姑娘,我怕是也不比关姑娘强上多少。女儿家不是卖出去做丫鬟,就是做这个了。做丫鬟的要是去了不好的人家,也是要被打要被骂要给老爷洗脚的。那些老头子的又肮脏又一肚子坏心思,脚都很臭……”
程锦无奈地笑了一下,给珍珠用力擦了一下鼻子:“如今你不是好好的?又去想那么老头子做什么?你不要急着哭,回去洗洗脸就睡下。明天早起,快些去药铺把药买了煎好,等关姑娘过来,让她喝了。明天我们还要把后院的那个小屋子收拾出来,关姑娘既然从家里出来了,也不好再那么快回家。总要找个地方,让她歇歇脚。那小屋子挨着后门,她悄悄的进来歇着,也不会有人留意。”
程锦说着,微微皱起眉头:“这事尽量悄悄地做了,我们自然不会嫌恶关姑娘,但如今家里人多,被谁知道了关姑娘的事,再刺上关姑娘几句。让关姑娘难堪,我们也落了个没意思。”
珍珠点了点头:“流月和文妈妈都是能说出刻薄的人。”
珍珠说着,十分不服气:“我当真不明白了,奴才婢女又比戏子妓子高贵到那里去了?都是苦人家,为何还要分出个三六等来?那馄饨摊的摊主这么冷的天也要包馄饨,为的就是那几枚钱的营生。我看他也不舍得吃一口馄饨,吃得都是粗粮饼子。他这么苦,不是更该体恤旁人的苦处么?怎么关姑娘就要口热汤,他都不肯给?他这么坏,定要好好罚一罚。姑娘都吃过了他家两次馄饨了,一定吃出了他们家的汤头是怎么熬出来的,我们就也支个馄饨摊,把他们的生意抢走,让他们也受受苦。”
程锦用食指轻敲了一下珍珠的脑门,低声训道:“以后谨记,我们但凡过得下去,就万万不要做这种夺人生路的事。我便是尝出了什么,也是自己做来吃,不会去做这门买卖,去抢他们生意的。他要是被挤兑地做不成馄饨买卖,他就要发卖自己的儿女,到时候不是又多了几个关姑娘?他们着实过得太苦了,可怜自己都不够,怎么能又空闲去可怜别人呢?我到了他们那个境地,许还不如他们呢。”
珍珠摸着自己脑门,扁着嘴点了下头,算是记下了。
第21章 笑话
因为忙累了一天,珍珠一回到家里,就忙洗漱一下,很快睡了。
程锦却还要强提起几分精神,跟郭妈妈和朱厨娘说上几句话,吩咐下明天的事。然后程锦又算了一回账,如此忙了好一阵,才能睡下。
程锦睡得虽晚,但早上还是一道和珍珠起来了。忙完了早饭,程锦就立即写了方子,让珍珠去药铺为关姑娘买药,她则转身去后院。等珍珠买了药回来,程锦就已经将后院的小屋子收拾出来,然后嘱咐珍珠先将药煎了。
原本程锦这一天要去田里的,但因为关姑娘的事,少不得要把旁得事往后挪一挪。
珍珠才刚把药煎上,程锦就听到程远又骑马出去了。程远早上就说他今天要去趟营里,随后还要去找骆神医。程锦那个时候听着自家父亲抱怨着神医如何难找,嘴上虽没说话,但心里多少有些等着看乐子的心思。
那位神医骆允躲藏逃命的本事可是最厉害,靖阳郡主与定国侯又不是没有派人找过骆允,他们派出去那么些人都找不到。如今单凭程远这一人一马,又如何找得到跟老鼠一样能躲会藏的“骆神医”?
上辈子这位骆神医,可是直到程锦治好了顾珏的腿,听到程锦能靠针灸治疗腿疾的消息。他才匆忙赶到程家,哭哭啼啼的求什么他妻子的遗物。
程锦叮嘱过珍珠仔细看着药,就去厨房吩咐郭妈妈熬汤。
刚走到前院,程锦就听到文妈妈正掐着腰骂人。因为顾珏这一场病,倒让之前一直恹恹的文妈妈提起了精神,时不时就要找些错处,训一训芷兰等人。但文妈妈虽然骂地凶,见到程锦走过来时,还收敛了许多,紧绷着把皮肉跟程锦笑着问了好。
顾珏这一场风寒,倒是让文妈妈他们知道了什么叫人在屋檐下。他们在燕州就是外来人,就算侯府的名头再大,真碰到了要紧的时候,却连个大夫都请不过来。这还是顾珏病着,有程远顾着呢,若是他们自己呢?谁没个头疼脑热的?
这里可不是侯府,若是有头脸的丫头婆子病了,别说立即能招来府医看诊,甚至能请个太医过来看看。但如今他们乍然来了这里,连哪个是中用些大夫都摸不清。要是请来个庸医,花费了许多银子不说,许还能把小病治成大病,将自己的小命折进去。
这还只是找大夫一桩事,往后细碎的事那样多,哪样不得指着在燕州长大的程锦去找人办?
因此文妈妈心中虽然恨极了程锦,见到了程锦也不得不挤出笑来。
程锦却不管文妈妈笑得是真是假,既然文妈妈给她笑脸,她也自然笑着和文妈妈说了几句话。随后程锦才到了厨房,吩咐了郭妈妈如何熬汤,另外又要备些什么配料,过会儿怎么包汤饺。将事情交代清楚后,程锦才返回后院的小屋等着关姑娘。
程锦与珍珠一道熬好了药,就后院门上就有了响动,那是极轻微的敲门声,似是怕惊扰到谁一样。程锦忙和珍珠去开门,就见关姑娘素着一张脸,一头黑发只用一根灰带子束着,只穿着件灰黑色的袍子站在门外。
关姑娘见到了程锦腼腆地垂下头:“程姑娘,我来麻烦你了。”
关姑娘没涂脂粉,反倒更显得清丽动人,尤其是一双眼睛,当真如秋水一般。程锦忙牵起关姑娘的手,进到早已收回好的屋子:“别在这里站着,快进屋里暖和一些。”
关姑娘轻轻挣了挣,却挣不开程锦的手,只能由着她带进屋子里去。
一进到屋里,程锦就忙让关姑娘坐到炕上,然后问道:“可吃过了,药是在饭后吃的。”
见关姑娘微微一怔,面露难色,程锦就忙对珍珠笑道:“去厨房拿些吃的过来。”
关姑娘忙站起身,急道:“姑娘,我这个病既是过人的,哪里能用你家的碗筷吃饭?要是再拖累了姑娘,那我还不如死了。”
程锦笑道:“只是一道吃用,是没有妨碍的。”
程锦说着,见关姑娘仍旧一脸急切,就轻叹道:“你别着急,你若心里过不去。我给你单备出一副碗筷,等你来了,单单给你用。”
关姑娘摇头:“我哪里能再让程姑娘再耗费银子在我身上?姑娘已经帮了我这么多……”
程锦一边忙挥手让珍珠去拿吃的,一边给关姑娘倒了杯热水:“因为关姑娘过会儿要吃药,吃不得茶,就先喝杯热水吧。关姑娘也是在帮我,我应了位恩人的临终要求,一定要尽力治这个病。关姑娘这是帮我践诺呢,如果关姑娘心里实在过不去。等姑娘什么时候好了,姑娘和我一道去给那位恩人烧炷香吧。关姑娘可以好好去与那位恩人说,我如何细心的照料姑娘,又是如何医术了得。要是那位恩人听了关姑娘的话,能托梦夸上我几句,关姑娘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若是我说了,却不能托梦呢。”关姑娘先是担忧的皱起眉头,随后才反应过来这都是程锦在与她玩笑,便羞赧地小声道:“是我笨了,没听出来是玩笑。”
程锦见她羞红了脸,更加可怜可爱。程锦只觉自己心肠软成一团,不由得笑着问:“如今跟关姑娘既也认得了,却不知道姑娘的闺名。我今年十四,也不知道该叫姑娘姐姐还是妹妹。”
关姑娘伸出手,在掌心写到:“我单名一个‘嫣’字,今年十五……”
程锦笑道:“那我要叫你嫣姐姐了,嫣姐姐你叫我阿锦就好。姐姐竟然认得字,那往后我可有件事要托给姐姐。那小珍珠在写字上最爱偷懒,我想让姐姐这段时间在家里帮忙盯一下她。若是能再教她看几本书,那就更好了。”
关姑娘捻起一捋头发,用手指轻轻缠绕着,竟也没拒绝。她轻轻点了下头,只小声道:“姑娘……阿锦这里有书看么?”
程锦连忙笑着点头:“是有些的,我去给嫣姐姐拿过来看。”
程锦说罢,就立即回到自己的屋子,挑了几本有趣的游记物志出来,去拿给了关嫣。这时珍珠已拿了食盒回到关嫣所在的屋里,关嫣正帮着珍珠一道布菜。但看到程锦抱着书过来,关嫣忙撂下了饭菜,盯着程锦怀里的手就过来了。
程锦却笑着把书都藏在身后,对关嫣笑道:“嫣姐姐要吃过了饭,喝过了药,才能看书。”
关嫣咬了咬嘴唇,就忙回到炕桌前,吃了一碗粥饭,两个馒头。随后也不必程锦和珍珠来劝,关嫣就将药喝了。然后关嫣将炕桌收拾好,仔细洗过了手,才捧了程锦拿过来的几本书细看。
程锦也不出声打扰,将珍珠带出了屋子,才对珍珠嘱咐道:“你今天就在这里陪着嫣姐姐,你好好写字,不许打扰她看书。”
珍珠立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程锦,带着哭腔道:“姑娘,我……”
没等珍珠真的哭起来,程锦就狠下心,抢先捏住了珍珠的嘴,轻声哄道:“你只好好写字,中午给你们煮汤饺吃。”
程锦说罢,就头也不回的去了厨房,一道跟郭妈妈包起了汤饺。程锦用了虾皮、猪肉、白菜做馅儿,用猪骨、鸡骨、再配上料包熬出鲜甜的汤底来。等汤饺煮了出来,程锦先给关嫣和珍珠送去一些,又拿去了一些给文妈妈等人尝尝。随后程锦才将新煮出来的汤饺装在大碗里,放在了食盒里给简行之送去。
程锦这次悄悄与简行之说了好一会儿话,再看着简行之吃过了汤饺,才拿了上次留下的碗筷离开。简行之红着脸连忙追上去,将程锦上次给他的诊金塞到她手里:“阿锦,上次你放下的诊金,我不能收的。”
程锦摇头,轻声道:“我们再如何……如何……这都是另一回事。怎么样都不能看了病吃了药,还不给银子的。”
简行之却执意不肯拿回去:“那,那就当你帮我收着吧。”
程锦抿了嘴笑:“你若是这样说,那我就可就真帮你收着了”
程锦说罢,才将银子收了起来,返回了家里。
程锦也就只这一天得了空闲,随后安排好家里的事后,程锦就又去忙田里的事了,竟一直忙到了月底。菜园和药田都已种好,就单剩下养胭脂花的那些地还没有种下。
程锦这天回来,先给关嫣把过脉,才抽空去找了芷兰:“我还记得芷兰姐姐说过,要看怎么饲养胭脂花?明天就要种胭脂花了,若是小侯爷这里得空,芷兰姐姐可以和流月姐姐一道去看看。只是明天去的话,就要早起的……”
芷兰叹道:“我倒是真想去的,可是小侯爷的病才好些,我们都不好离开。”
顾珏又病了,因为程远一直找不到那位“骆神医”,程远便想着先带顾珏去泡温泉,或许能对顾珏的病情有所舒缓。谁知道一个不小心,让顾珏又染上了风寒。让程远哪怕得了定国侯的来信,难得受了定国侯几句夸赞,程远竟也开心不起来,倒是让程锦又捡了回笑话看。
第22章 草沫子
芷兰既然如此说,程锦就也再劝了,她正准备回房去,就听得芷兰轻轻叫了程锦一声。
程锦回过头去,就见芷兰咬了咬嘴唇。她将程锦拉到背人处,才低声道:“姑娘……我知道姑娘是个细心妥协的人,这些天我也仔细看了,但凡姑娘想要做的事,是不会出什么乱子的。我家小侯爷都病了两次了,还请姑娘多多看顾一下我家小侯爷。”
程锦忍下气,轻笑道:“芷兰姐姐这是在怪我?那我哪里没有尽心呢?是你们的吃住有了岔子么?小侯爷还是饮食上落下的病?如果是他因为屋子哪里不周全,吃的哪里不中意发作了病症,你可以来寻我的不是。但你们这些伺候他的人没有看顾好他,让他得了病,竟还把错推到我身上不成?我往日里看你是个周全人,没想到竟是个这样的糊涂鬼。你仔细想想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自己觉得说过得去么?”
芷兰慌忙摇头,忙哭着跪了下来:“我怎么敢怪罪姑娘?我只是见小侯爷又病了,心里着急,希望姑娘帮着多看顾些姑娘。我信姑娘若是用上几分心,定没有这些事的。”
程锦皱眉道:“你心里着急,我难道就不急么?难道我愿意看着小侯爷生病?我已十分用心了,却还要被你疑心不够用心?”
程锦说着,抬手拿起帕子拭泪道:“反正用尽了心,也受落人埋怨。我还不如搬出去住罢了,倒也受些责怪。”
程锦知道芷兰虽然比流月沉稳些,但她太过以顾珏为重。也是顾珏都病了两场,芷兰才忍不住将这些话说出来。
程锦一时还真想当真哭着转身,就打算回屋叫醒珍珠收拾行李,明儿一早就出去另外租个院子,先松散个几天。天渐渐暖了,将来顾珏也会被推出来晒晒太阳,将来低头不见抬头见,想想就腻歪的很,还不如直接趁着这个空档搬出去住几天舒服。
但程锦又想,如今若是当真撇开手走开了,倒是让芷兰落给罪过给文妈妈抓住。芷兰是个要脸面的人,若是被文妈妈责怪上几句,倒让芷兰难做了。芷兰固然有她的可恨可恼之处,终究也不过是个可怜人,却不至于让她这么丢了脸面。
程锦这么一犹豫,倒是让芷兰趁机哭求道:“我是一时糊涂了,才说了这些话。姑娘可别不管家里的事,姑娘若是走了,那府里就更乱了,小侯爷还不知道要被折腾出几场病来。我当真也是为了姑娘,小侯爷好,也是姑娘好。将来姑娘的终身都要托在小侯爷身上的,当真小侯爷有个长短,姑娘往后的日子可更艰难了。”
程锦闻言一震,她忍下心中惊慌,笑着问道:“芷兰姐姐从哪里知道我的终身要托付在小侯爷身上?”
芷兰自知记得失言了,忙抬手轻捂住嘴。
程锦笑着蹲下来,拿起帕子给芷兰擦了擦眼泪,轻声道:“芷兰姐姐比旁人都心细,只看细微末节,就能推算出整个事情来。我自然不信有人能把小侯爷的终身大事泄给你听,但是芷兰姐姐肯定从旁人的行事来猜出来个大概。芷兰姐姐不妨说出来,让我也安安心。其实我何尝不想亲近亲近小侯爷,只是觉得高攀不上,空费了心思。若是芷兰姐姐这话做得准,那我自然对小侯爷一百个贴心。”
芷兰皱眉道:“可是程姑娘你不是更属心那位简大夫么?”
程锦暗咬了一下牙,便又笑道:“既然有小侯爷,谁又能要什么简大夫?芷兰姐姐若是吃拿准这件事,我就只一心装着小侯爷。”
芷兰眼睛一亮,忙道:“姑娘果然是个明白事情轻重的,我倒是白担心了这些日子。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在临走前听说伺候在郡主房中的丫鬟翠云说,郡主赏了程老爷个东西。但是赏了什么,她们却没见过,只看着程老爷拿到个比手掌略大些的长条檀木匣子。那么大的长条匣子,也就是装发钗和珠串儿玉坠了。
“给珠串儿玉坠儿何必不被人知呢?那就只能是发钗了,能配得了檀木匣子装着的发钗,大约也是金贵的钗子。程老爷家里就只姑娘一个女眷,又与小侯爷年纪仿佛。这根金贵的钗子只能是给姑娘的……姑娘尚在闺中,家中又没有主母看顾,按道理来说我们小侯爷如何都不该住进来了,应该另外置办了院子来住。可偏偏住进来了,程老爷不在意也就罢了,郡主那边也没有另做安排,竟然姑娘和小侯爷两个年岁相当的少年少女住在一个院子里。”
芷兰说着,声音放的更轻了一些,低声道:“我是经过这些的,郡主想在小侯爷身边放人,就是会给首饰,且不阻这两人亲近。姑娘自然跟我与流月不同,那就是只能是做正……”
程锦点了点头,笑了起来:“是了,我知道的。你们侯府看中了那个丫鬟做少爷做屋里人,都要给首饰的。所以郡主赐了我首饰,我自然就是小侯爷的屋里人了。不知道芷兰姐姐当初得的是什么首饰?”
芷兰小声道:“给我了金簪子。”
程锦拍了拍手,笑道:“好啊,金簪子好啊,给我的许还不如芷兰姐姐呢。毕竟芷兰姐姐可是小侯爷最好的时候,收进来给他做正经姨娘的,而且芷兰姐姐是知道自己将来的终身挂在何处的。我这算是什么?偷偷藏藏丢给我个首饰,再扔给我傻瘫子,就让我把一辈子搭进去么?竟连半点风声都不漏给我,好啊!好啊!”
芷兰听了程锦这话,立即睁大了眼睛,看向了程锦。就见程锦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笑,自外表看过去,是半点看不出来异常来。一时间芷兰竟恍惚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程锦对芷兰笑道:“芷兰姐姐尽管放心,我不会让旁人知道是你告诉我的这些事。”
芷兰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只看着程锦竟直接转身进到了程远的正房去。芷兰慌忙起身想要去拦,就见程锦已经将程远吵了起来。芷兰就瘫坐在原地,惊慌道:“我……我……我是闯了大祸了。”
程远见是程锦进来,一边慌忙穿起了衣服,一边训道:“女大避父?怎么越发失了规矩,竟然不知道进门前喊一声?”
程锦笑道:“父亲是我的血肉至亲啊,我若是连父亲不敢信,都要回避。那活着又有什么趣儿呢?我来找父亲,是要跟父亲说桩大事。我如今也大了,家里又没有母亲帮我操心,少不得要我自己厚着脸皮出来为将来的终身大事跟父亲商量一番。父亲,我没有兄弟姐妹,往后若嫁进别家去,只怕父亲没有人在跟前奉养。我想着招门赘婿进来,现已经看好了人,只要父亲看得过去,就把这件事定下来……”
程远先是被程锦的话吓得一愣,然后皱眉道:“你已定了婚事,又招什么赘婿?”
程远说罢,就对程锦摆了摆手:“你的婚事不用操心,郡主已经帮你定好了。只是如今怕你张狂起来,不便告诉你。等到了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
程锦笑着问:“郡主帮我定的亲事?那肯定是极好的了?如今小侯爷病成这样,哪里娶得了妻?必然不是小侯爷了。那是侯府里的二公子?听说二公子比小侯爷小了两岁,也就是比我小了两岁,年岁倒也相当。”
程远“腾”地直起身,怒道:“小侯爷怎么就娶不了妻?如今给你定下的就是小侯爷。小侯爷如今虽然病着,但凭相貌凭家世,又有哪里配不得你?小侯爷好的时候,什么人家的女儿娶不的?配给小侯爷,我唯恐你张狂起来,你竟然还看不上小侯爷。”
程远说罢,转身去炕柜里翻出了一个红布包着的长条檀木匣子。然后,程远把红布解开,打开了檀木匣子。
一支镶了块红宝石的金钗正躺在里面,那红宝石红得似血一样,刺得程锦眼睛疼。
程锦恶心地身上冷得厉害,恨得身上微微发颤,面上却依旧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