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同学过来，让我别打扰。”张昱墨看着她喝着香槟，而旁边桌面已经空了两杯，提醒了一句，“13度的香槟也会醉的。”
他还记得去年林熙冬醉的模样。
“好吧。”林熙冬想到了什么，“我一直想问你，你觉得阿宣的心理承受能力怎么样？如果……如果在等几年治疗，不对，其实应该这样问，我就是想问你，你觉得让阿宣跟我去加州大学洛杉矶医疗中心接受杰里克教授的神经干细胞损伤治疗好，还是再等等，等我的研究。”
问这个问题，林熙冬真的纠结，因为有系统，有些信息她其实没办法同步。
去加州治疗，优点是能够尽快治疗瘫痪，但是风险会比较高，现在杰里克教授的干细胞编辑其实又不少风险，比如基因脱靶、致癌等，施耐德夫人接受治疗是因为她高位瘫痪，加上年龄已经影响到生命，手术算是一种博弈。
至于等林熙冬的研究成功这个方案，那可能意味着需要时间，这时间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十年。
而且随着课题上交后得到的反馈，她现在还面对了一个不少窘境，有些仪器，系统有，并不意味着她们九州现在有，就算能够引进……在资金方面其实对于林熙冬而言，也有不少掣肘。
所以说到最后等研究的时候，林熙冬的语气都弱上几分。
因为这个选项是她想做的，可担心年轻的谷宣心理状态的落差，托得越长，越让他失望，甚至绝望。
“我看过你的课题报告和项目申请书。”张昱墨想到那个百亿的项目设备需求，语气带着诚恳，“我希望你的研究和工作方向，不要因为阿宣影响，他已经成年了，会对自己负责。”
“没有，干细胞缝合线这个项目是我自己之前和杰里克教授合作治疗就想做的。”林熙冬对这个很肯定。
“那我相信你能做出专业的判断。”
两个人距离不远，抬头时，对上张昱墨信任又坚定的眼眸，林熙冬感觉莫名有些心慌，连忙开玩笑道，“话说你怎么来了，你不会也是来相亲的吧？戴主任给你介绍对象了？”
医院里与张昱墨关系最亲的是戴婧，估计也就她会来张罗这事情。
张昱墨看着眼前这个头才到他胸口的女生，穿着简单的白衬衫，下面西装裤和球鞋，可因为是主角，整个人像是发着光，他刚刚在人群中一下就找到了她。
但其实，这样的她和穿着白大褂在手术室里唯我独尊的状态也完全不一样，那个她才特别耀眼。
一直望着，注意到她的眼圈还是常态的有些发青，这个女孩在两个月前最高连续工作过4时，也在忙碌后第一时间找到他来道歉。
道歉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完全没有错的选择。
她眼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八卦变得特别有光彩，杏仁眼一旦有了光，好似能把人吸到那个神秘的世界。
对了，其实值得注意的是，她今天难得洗过头了。
似乎想到了什么，张昱墨嘴角勾勒了些弧度：“嗯，来相亲。”
林熙冬被他盯着有些发毛：“倒……也不用那么真实。那你要不先去？”
第129章
只是张昱墨想说的话还没说出口，林熙冬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林医生，我是皮肤科主任周芸芳，我这边有一个患者，情况有些严重，目前和付医生讨论依旧没办法确认病情，想请您视频会诊，不知道您现在有没有空？”
周芸芳说话有些小心翼翼，她知道今天林熙冬晚上有一个宴会，这个信息早就传遍越医，可现在患者病情不能在等，她和付医生又束手无策“非常抱歉，我”
“在哪里？好，我现在过来。”
林熙冬想着能去线下干嘛线上，所以反应慢了一秒，接完电话对着张昱墨说“你和郑院长说下我回医院了，和什么领导的见面我就算了哈。”
滴，该优质男性准备和你“相亲”的概率超过90。
听到系统的调侃，林熙冬转身的动作都有些僵硬，但是手还是从台上叼个小面包，小跑离开了大厅。
郑志英把几个越州政府和卫健委的领导们引到大厅旁边的包厢，出来找人的时候，就只看到林熙冬快速消失的背影“她去上卫生间？”
张昱墨正了正领子，看着大厅门重新合上，摇摇头“她去医院会诊。我和你一同去？有些之前算有过交集，他们这次是想了解林医生的项目？后续支持？”
“倒是符合她的性子。”郑志英无奈摇头，这丫头也就仗着她实力才敢这样无视社交，拍拍他肩膀，“可以，这个项目有些精密仪器国家都没办法引进，你之前说普林斯顿那边可以采购是真的？”
“嗯，不过在资金方面的优惠，我可能没办法。”
“没事，能引进这些的机器，已经相当不容易了，其他的就交给我了。”
张昱墨和郑志英两个人一同走入了包厢。
林熙冬抵达抢救室门口的时候，一个短发的中年女子已经迎了上来“幸苦了，实在抱歉，这个时候叫您会诊。”
“林医生，好久不见。”林熙冬的到来，打断了付玲玲的冥思苦想。
林熙冬日常也很忙，加上肿瘤中心创立后，作为心胸科主治，本身付玲玲自己工作也不少，所以除了偶尔在介入治疗上她会线上提问一些问题，其他时候她基本不会找林熙冬。
今天其实是皮肤科周周芸芳主任考虑再三后，找到的林熙冬，毕竟林熙冬是肿瘤中心的特殊顾问，而且在骨科领域享有盛名。
只是她们都没想到这个已经成为越医顶级名医的年轻医生，答应的很爽快，而且还不是视频，是直接过来。
今天可以说越州基本上重要人物都出席的专属于林熙冬的晚宴啊，这还不算从九州各地过来学习的青年才俊们。
“周主任，病人为先，这个是病历本？”林熙冬接过手里的病历本，对着周芸芳和付玲玲招呼。
周芸芳知道今天这样的日子叫林熙冬并不太好，所以她先找了付玲玲来会诊，后面还找了一个值班的骨科医生，只是最终都没有确定诊断结果。
所以最后还是选择打了这个电话“是的，患者是三天前从当地医院转院过来，据悉病史已经超过一个月，在不少医院碾转过，转我院时全身皮肤溃疡，皮疱，尤其是双手已经全部糜烂，我当时诊断方向是免疫系统引起的感染，这几天一直在用糖皮质激素、免疫球蛋白做激素和免疫治疗。”
“今天早上患者突发呼吸困难，抢救之后，给她拍了片子，发现她的胸部有超过70毫米的阴影，而且骨盆、腰椎等全身骨骼都有多发密度增高，我和付医生判断是胸腺恶性肿瘤的全身骨转移，值班的骨科医生安排做了骨穿，但结果出来是纤维组织增生。”
付玲玲看到林熙冬来，她无力的情绪总算得到缓解，也指了指患者的片子补充道“她的片子和我之前遇到过的胸腺瘤膨胀性生长很像，阶段估计是在晚期骨转移，可是病理报告却是骨硬化。”
其实不管是什么病，这个患者才18岁，本该拥有未来的18岁都让人感到绝望。
林熙冬看完患者从最开始进院的病理报告，再到刚刚出来的血液报告其实并没有异常，除了一个线索，白介素6些许有些偏高，可依旧再范围内，她心里基本有一些方向“患者呢？”
“抢救回来后送去icu，但是胸部这块引起的呼吸衰竭如果不解决，后期很难。”
“患者家属病史和接触的事物环境问过没？”林熙冬走向了icu，周芸芳和付玲玲一同跟着。
“问过，没有相关病史，得病前后也没有去特殊场地，动物园什么都没去过，和往常一样学校和家里。”周芸芳其实没有和林熙冬面对面交流过，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被林熙冬短短沟通几句，她莫名有种很多年前做住院医的感觉。
她心里忍不住嘀咕这个年轻的医生，好像身上已经有她老师那样的气势，不，应该说比她曾经的老师都来的自信坚定的气势。
“嗯，听过副肿瘤天疱疮或者卡斯尔门病么？”林熙冬还没看过患者的皮肤状态，直接按照目前已经有几个思考方向引导。
“副肿瘤天疱疮？”
“卡斯尔门病？”
付玲玲和周芸芳对视一眼，好像都有所领悟。
“患者很有可能，历史上第一例卡斯尔门病就被误征为胸腺瘤，而且骨硬化确实是这个病症的表现。”付玲玲回忆起脑海深处的这个罕见病，一直只是在期刊杂志偶尔见过的稀少病症，“只是有些症状并没有那么典型，案例也比较少，具体的情况我还要去学习。”周芸芳倒是对副肿瘤天疱疮熟悉一些“自身免疫性皮肤粘膜疾病，这个症状和患者是比较契合，可是我给患者做的皮肤活检病理并不能关联，而且这类病症除了皮肤问题不是还会有四肢疼痛，而且伴有闭塞性细支气管炎？”
副肿瘤天疱疮同样也是罕见的一种皮肤病，不过周芸芳临床经验还算丰富，也曾跟着老师遇到过一例。
她们抵达了患者所在的icu。
一同穿着一次性防护衣走进里面，床上插着管子躺着的女孩，她整个身体已经溃烂看不到一点正常的皮肤。
略皱起眉，林熙冬小心扯开抱着纱布的手，血红的肉，脓黄的苞，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已经半痉挛缩着，而且仔细闻，即便带着口罩也能闻到一些恶臭，这个18岁的女孩，只这样安静躺在面前，可所有人都知道她有多疼。
可她已经坚持了很多天。
出icu，林熙冬确定患者的情况和她想的很接近，但是谨慎起见，她还是确定更多病情细节“n伴发疾病就有cd，等下给患者做一个全身增强，完善一下cr、ldh检查，因为罕见所以很多症状未必都是典型，也会因为患者的自己的身体又不同的反应。”
“这类皮肤粘液问题主要是因为肿瘤分泌的抗体导致的表皮松懈，看着严重，等切掉肿瘤，把肿瘤分泌的抗体代谢掉之后，病就好了，没什么大问题。”
林熙冬看着旁边两个因为她说出诊断方向呼吸都变得急促，还是坚定的给了安慰，只是想到这个肿瘤和主动脉、肺动脉位置接近，又补上了一句“我们分头行动加急，今天晚上有时间，直接手术吧。”
她后面几天的行程都排满了，应该没有时间做手术。
“好。”付玲玲记下。
倒是周芸芳脸上表情开始变得莫测，还没开口，她们就在门口看到了患者的父母。
“周主任，救救我女儿，真得救救双双，她还那么小，她学习成绩很好的。”患者的母亲年龄大约四十来岁，衣着朴素，她看到周芸芳就像是看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一旁患者的父亲脸色悲切，但他拉住了妻子，他隐忍着情绪“周主任，我们女儿是不是没希望了？”
icu这样的地方，它不仅吞金，更带着让人窒息的绝望。
周芸芳想到刚刚林熙冬的话，再看着这悲切的夫妻，她其实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个孩子的病情，如果真的是副肿瘤天疱疮，其实就从原先的皮肤科问题转为肿瘤，那情况比她最开始设想的免疫问题复杂多了，她老师当时都是黔驴之技“是这样，双双的病情我们暂时还需要进一步确定，对了，给两位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医生，是我们肿瘤中心的特殊顾问，这位付医生，是我们肿瘤中心心胸科的医生。”
“肿瘤”
肿瘤这词对两夫妻来说，又是一个新的打击，至于后面说什么，根本看都没看过去。
“我是林熙冬，我们会全力以赴。”林熙冬没多说什么，简单介绍病情的可能之后，就和周芸芳付玲玲两人分开做准备工作，“具体等我们检查结果出来，会和你们详细说明安排。”
她对家属阐述说的很慢，但是一讲完，并没有过多的安慰，直接快步离开。
两夫妻看着一下子消失的医生们，互相搀扶坐回休息区，可心理总是不住的惦记，甚至忍不住抱着哭了起来。
“这，怎么请了年轻的医生。”
“双双，我可怜都双双这孩子怎么那么命苦。”
“就，就试最后一次吧，我们”
两个人还没哭多久，一旁一直等在休息区的家属忍不住嘀咕“刚刚我都看到了林医生跟你们说全力以赴了，你们还担心啥。”
两夫妻被这莫名奇妙搭讪的家属愣了下神，双双父亲忍不住开口“这，是什么意思？林医生？你说的林医生是刚刚那个年轻女医生？”
其实刚刚周主任介绍很多，两个人都没什么心思，在他们心里周主任才是女儿的最后希望。
“不是吧，你们不认识林医生怎么请到？”
“是周主任请来会诊的医生。”两夫妻很老实，一下子就把关系说了起来。
搭讪的家属忍不住点头“那你们女儿命好，遇到了一个负责的医生，还刚好请得动林医生。这么和你说吧，别看这越医专家号那么多，可唯一一个有价无市的医生，就是这个林医生。”
“不对啊，最近林医生在我们越州一直头条人物啊，很少有人不知道，你们不是我们越州人？听口音很像啊。”
两夫妻摇头“我们是越州，不过离开很久了。”
“那怪不得，你们放宽心，有林医生在，阎王都要让三分，你们女儿肯定没事的。”说话的家属释然了，他就说怎么还有人质疑林医生，“好像外地人还不太知道林医生，我们本地的都知道，前几天坍塌事件听说过没？”
“是这样的，那天阴雨濛濛，突然”
然后等沈凯过来沟通手术知情同意书的时候，就两个两夫妻有些木讷坐在哪里，他以为要遇到可能难以沟通的夫妻，努力把嘴角微微下沉，散发出关怀的气息。
“涂双双的父母？我是沈凯，是和你们沟通手术同意书的医生，也是这次主刀林医生的手术助手，目前患者的病症诊断是中心型巨大淋巴结增生症血管滤泡性淋巴组织增生”沈凯拿着同意书，一板一眼开始用他丰富的知识储备用词开始同步信息，他一共准备了三个版本手术宣导，一个专业版本，一个通俗版本，还有一个备用方案。
“医生，谢谢谢谢，我们相信林医生，我们签。”
沈凯刚说明来意，他手里的手术同意书就已经被两夫妻拿走，都不带停顿。
“好的，不过我还要按照章程和你们说一下关于手术的风险。”沈凯虽然有亿点点喜悦现在的术前沟通很顺利，但是必要流程不能漏，而且患者家属很信任，那他就需要开启备选方案，“这手术的风险你们还是需要知道，患者的肿瘤位置在主肺动脉窗，一旦手术失败，很有可能面对动脉大出血的生命危险，而一旦动脉大出血死亡率超过50，另外肿瘤牵连的地方有不少神经，对应比如说呼吸，喉咙等功能，所以手术并发症会有不少，”
两夫妻原本因为刚刚那名家属的分享已经满满信任，可是随着沈凯一个又一个风险告知，他们两个刚刚建立的信任开始瓦解“不是，不是说林医生特别厉害，一定会成功的么？这怎么一下死人，一下需要长期呼吸机，还不能说话，甚至还有什么衰竭。”
“对啊，不是说林医生能治好所有病么？这怎么”双双母亲签字的手开始抖了。
“林医生厉害归厉害，可任何手术本就是破坏性为前提进行的治疗，就这样说，手术都要开刀，这个伤害怎么避免，怎么确定开刀后情况？”沈凯说到这里严肃很多，最近因为林医生声名鹊起，牛主任那特别找他们几个说过，绝不能出现任何夸大其词的沟通出现，必须压一压这个不正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