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祁陨话落踏入小院。
十七和卫韫玉紧随其后。
小院内早已收拾好数间卧房,祁陨在第一间房门口便停下了脚步。
“就这间罢,今日实在累了,姑娘若是有事吩咐十七就是。”祁陨声音有些疲倦道。
他一夜未眠,自然疲倦困乏。
卫韫玉闻言应了声:“好。”话落打量了眼祁陨的脸庞,提醒他道:“易容后的脸可以正常净面,不会掉落的。”
祁陨听罢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颔首道:“好,我记下了。”
交谈之后,两个各自回到自己房间,十七则紧随在祁陨身后跟进卧房。
一前一后两道吱呀声响起,是祁陨和卫韫玉双双合上了房门。
“今日不必为我备膳,你过会儿准备些膳食送去隔壁房间便可。”祁陨一边吩咐十七,一边解去身上的狐裘外袍。
十七垂首应是。
祁陨接下狐裘,往一旁的衣架上扔去,脑子里突然闪过马车里卫韫玉说过的话。
她好似是说,嗅到狐裘皮毛会觉得不适。
祁陨低叹了声,侧首瞧了眼卧室燃着用来取暖的暖炉,同十七道:“在马车里备个暖炉,下回动身时燃上。”
暖炉?祁陨一向是不喜欢在赶路时用炭火,怎的突然让在马车上备个暖炉了。
十七面露不解,却并未多问。
主子吩咐什么,暗卫只会照做,便是不解也不会多嘴。
吩咐过这两件事后,祁陨脱去外衣,躺进了被窝里。他实在太困了,一进被窝就去见了周公。
不同与一夜未眠的祁陨,在马车里睡足了觉的卫韫玉却并未有多困,只是天色冷寒,缩在被窝里很是舒服,便也钻在了被子里。
卧室里暖炉噼啪作响,卫韫玉也不自觉陷入了梦乡。
祁陨睡下后,十七便退了出来去了膳房备膳。
主子说了不用,却吩咐要他给那姑娘备上一份,十七想了想那姑娘素日爱吃的,给她下了碗面。
卫韫玉便是被卧房门外的面香味给弄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十七正端着碗面候在卧房门外。叩门声和面香味一道透过门窗飘进屋内,卫韫玉揉着眼睛爬了起来。
她本就只脱力狐裘,因此不用更衣就去开了房门。
“姑娘,主子吩咐奴才给您备膳送过来。”十七将来意说明。
卫韫玉确实也饿了,她接过面条道了句多谢,出于礼数随口关心了句十七口中吩咐他的主子。
“殿下醒了吗?”
“还没呢,殿下说今日的膳食都不用给他备了,想着应是累极,估摸着是要歇上好一会儿了。”
卫韫玉闻言微微凝眉,有些纳闷祁陨竟要睡这般久,她明明记得昨夜在马车上,他比自己入睡的还要早些时辰,怎的今日却仍是这般困?
此时的卫韫玉自然不知,祁陨因为看着她忆起故人,整夜不曾真正阖眼睡去。
西北天寒,卫韫玉白日里每每匆匆用膳后便会缩进被窝里窝着,时间倒是好消磨,转眼就入了眼。
晚膳时卫韫玉特意出了房门,却见隔壁房间内的灯竟还是熄着。
她有些纳闷,心道这祁陨倒是能睡。
天色愈晚,卫韫玉吹灭灯盏解衣欲睡时,祁陨房中仍未燃起灯盏。
她困意渐起,睡了过去。沉睡过去的卫韫玉半梦半醒间,似乎听见了隔壁房中有什么声音,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果然见祁陨房中亮灯了。
“这是什么耗子习性,白日睡夜里醒的。”卫韫玉嘟囔了句,又眯着眼睡了过去。
再度睡熟的她并未察觉,隔壁房中的祁陨和那暗卫十七,在夜半时分,离开过这处院子。
作者有话说:
提醒一下,男主是有事出去的
第24章
西北寒夜里冷风刺骨,夜半时分飘起了鹅毛大雪。
祁陨身上裹着狐裘,推开卧房门。
一直在外头候着的十七赶忙迎了上前为他撑起竹伞:“主子,今夜天寒,要不改日再去?”他有些犹豫提醒祁陨。
祁陨闻言只是裹紧了些身上狐裘,并未应下,反而启唇道:“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朔州,不能改日。”
十七此言也是担心祁陨体弱受不住寒,才出言提醒。昨夜十七驾着马车赶了一夜的路,白日也是困觉的,因此今日白日里,除了备膳的时辰外,都在补眠。
早在从边塞那处小城离开前,祁陨便告诉过十七,途径朔州城时,他要去一趟旧时被囚禁的那处小院取些旧物。
朔州毕竟还在西北,祁湮的人若是已然知晓祁陨没死,必定是要追杀他的,这西北自然也就是祁湮第一个怀疑的地方。朔州再是西北踞关中最后一城,却也还是在西北,祁陨心知此地不宜久留,断然是不会多耽误时间的。
十七听了主子所言,有心想劝主子不去取那旧物,最终却还是未曾开口。
祁陨既然执意要去取那旧物,必然是于他而言万分重要。
那些旧物,在囚禁了他五年的宅院里,如今那小院都已被新帝命人一把火烧了,他却仍是执意要去,也不知去寻的旧物究竟是什么物件,值得他如此执拗。
雪花漫天飞舞,十七撑着伞,紧随在祁陨身后,疾步离开了这处院落。
从城西到城东,足足跨过了大半个朔州城,躲着夜里的宵禁,终于是到了目的地。
抵达之时,大雪已覆盖地面,那处被烧毁的小院里,荒芜的断壁残垣被满目白雪覆盖。
祁陨停步立在破朽的房门外,眸中冷寂望着眼前的院落。
这里困了他五年,先帝夺他兵权废他双腿之后便将他囚禁于此,整整五年。
纵使先帝在世之时,将此处院落修葺的如何雅致一应寝居如何奢华,可牢笼就是牢笼,不会因为它是个金笼子,就让困在其中的雄鹰甘愿失去自由。
时至今日,祁陨已然数不清自己曾多少次爬上这院落的屋顶,遥望长安帝京回望边疆黄沙,也数不清有多少次他腿疾发作,疼如剜骨。
这里是困了他五年的牢笼,也磨了他五年的心性。他在这里失去自由,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念着他心头那轮明月,困于此地不得自由支撑着他忍下怨念不甘的,唯有先帝每年派人送来的画像,一年一幅,五年了,是那五幅画像撑着他熬过此地无数苦寒岁月。
忆起从前,祁陨掌心微攥,压下心头叹息,缓步踏入荒废的院落。
即便这里被烧的干净,祁陨依旧凭借记忆里的方向,准确的找到了那处暗室入口。
这里原是在一处假山地下,叩开假山上的机关后,地下铺着石板会自动开启,露出地下的暗室。眼下这院落被烧的一干而净,假山也已经被毁,没有开启暗室的机关了。
可祁陨却并没有因此放弃,他抿唇上前,确定了下到地下暗室的石板位置后,躬身俯首动手去刨开积雪。
紧随在祁陨身后的十七见状赶忙放下竹伞跟着动手去刨这冰雪。
很快,两人便将积雪抛开,露出了里面的石板。
祁陨指尖扣紧石板,抿唇用力,猛地将石板搬起。石板被搬开后,暗室终于被开启。
十七先一步跳了进去,确定里面并无危险后,重新上了来。
“主子,里头没人,可暗室里瞧着空无一物。主子您是要寻什么旧物?”十七回禀道。
祁陨闻言眼神冷了几分,并未回答十七的话,反而跳入了暗室。
方才十七已经在暗室点了火折子,因此祁陨跳下来后,清楚便能看到暗室内里的境况。
十七说的不错,暗室了瞧着空无一物。
祁陨微微阖眼,掌心紧攥。
被困在这里的那五年,这处暗室除他之外,再无人能进。
先帝病重之时,祁湮假借先帝旨意将他囚往西北荒原雪域。祁陨知道祁湮放火烧了这处院落,却不知道他竟找到了这处暗室。
祁陨曾将先帝每年派人送来的画像都藏在这处暗室里,可眼前暗室空无一物。
祁湮放火烧了院落,也命人带走了暗室里挂着的五幅画像。
祁陨阖眼良久,一旁的十七暗觑主子神情,不敢开口。
好半晌后,祁陨才掀开眼帘。
他缓步往暗室角落里走去,暗室最里面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长长的木盒。
木盒被人打开过,早已不是祁陨五年前将其封存时的模样。
他唇瓣紧抿,疾步上前。
木盒里放着一柄带着剑鞘的长剑,祁陨只匆匆看了一眼,便将剑取出放到一旁,抬手叩开木盒的机关,打开了夹层。
夹层下是一副装裱完好的画像,安然无恙,没有被人打开的痕迹。
祁陨握着那画卷,指尖抚过他昔日亲手系上的画卷绳结,沉冷的脸庞竟露出笑意。
他将画卷揣进怀中,才侧首望向一旁的长剑。
这剑是十四岁离京时先帝私下所赠,五年前,他将这柄剑封入木盒,此后再未打开过,而那封存长剑的木盒夹层之下,还藏着一幅画像,画像是祁陨亲手所作,画了一个伏案睡着的姑娘家。可他画艺不精,自觉不如画师,画不出姑娘十之一二的动人。当年离京之时,他年岁尚轻,唯恐这画卷被人得知,为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惹来麻烦,便将画像封存在了木盒夹层之下。
那五幅画像消失,祁陨自然难受。可这当年自己拙笔所画的她,尚留在这里,也算是安慰了他。
此行也不算是一无所获,祁陨指尖摩挲画卷的卷轴。
“回去吧。”他收好画卷后,抬手握起长剑,起身离开。
祁陨和十七两人回来时,已是后半夜,卫韫玉睡意沉沉,既不知这两人出去,也不知他们何时归来。
一大早,十七便敲响了卫韫玉房门。
卫韫玉被吵醒,揉着眼前爬起,实在不情愿起身开门,便冲着房门问道:“何事?”一边问心中一面腹诽这主仆二人白日不醒晚上不睡的,怎么大清早还要扰人清梦。
“姑娘,主子吩咐朔州城不能久留,今日一早便要离开,眼下主子已经在马车内等着您了,您用了早膳咱们便要动身,还请您早些收拾准备一番。”十七提醒卫韫玉道。
卫韫玉闻言也没了睡的心思,扬声回道:“知晓了。”
十七闻言便告退离开,卫韫玉睡眼惺忪起床收拾行装。
好在昨日睡得急,卫韫玉就没解开自己的行李包袱,只需换件衣物便可。
她梳洗之后匆匆给自己画了个伪装的眉型,拎起包袱便出了房门,一出房门直奔院落大门外。
果然,十七已经在马车外候着,那祁陨自然也已经在马车内等着了。
卫韫玉有些难为情,朝十七笑了笑,便爬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她便察觉到今日这马车里和昨日分外不同,连祁陨也和昨夜赶路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