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婉卿依靠在俞厷身旁,柔声问道:“那陛下可觉得精力消殆?”
俞厷揉了揉太阳穴,要说精力,每次服用后,就像有着用不完的精力一般,可第二日醒来,的确感觉到很是疲惫,就如同现在一般,他听着面前两个人争执,便有种想要撕了他们嘴的冲动。
他推开李婉卿放在胸前的手,蹙眉看向季师傅道:“朕这会儿,的确感到很是疲惫。”
院判一听,赶忙就应和道:“陛下,此人居心叵测……”
他话未说完,季师傅上前一步拱手便道:“回陛下,敢问陛下昨夜几时休息,可否用过酒?”
“酒是饮了,至于入眠的时间……”俞厷看向一旁的太监,太监忙道:“陛下昨日接近卯时睡下的。”
“那难怪,”季师傅解释道:“草民的丹药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却不是百无禁忌的神药,陛下几乎一宿未眠,又饮了酒,任何人如此都会疲惫不堪呐!你说是不是啊,院判大人?”
季师傅所言不假,院判只能点头:“可是这丹药……”
季师傅忙又道:“若不是服了这丹药,怕是陛下会更加难受,陛下可仔细回想一下,昔日酒醉不眠后的感受,再和现在做做对比。”
李婉卿在一旁应和道:“的确有些不适,可若是说疲惫不堪,那倒是不至于,看来这丹药还是有些用的。”
院判着急道:“陛下,饮酒不眠固然伤身,可这所谓的仙丹……”
“院判大人,”季师傅道:“草民的丹药无毒无害,陛下疲惫也是因为饮酒不眠的缘故,为何你偏要抓着草民不
放?”
院判也知酒醉伤身的道理,可俞厷想要饮酒,这谁敢去劝,往日饮酒还有个度,可吃了这丹药便精神亢奋,连宿的喝,这时日久了,身子哪里受得了,所以他只敢说丹药的事。
见他不语,季师傅无奈摇头道:“草民知道,自己身为宫外郎中,不如宫内的太医们位高,草民拿了千金,又得陛下赏识医术,惹得大人不悦,可也不能这般随意污蔑草民吧,若是如此,那不如陛下放草民出宫吧。”
李婉卿一听,赶忙拉了拉俞厷的手。
院判也忙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嫉妒你似的,你这丹药……”
“够了!”俞厷越听越烦,重重一掌拍在床榻上,呵斥道:“张院判退下,日后不用你请平安脉了!”
张院判见俞厷恼了,也不敢再辩驳,忙躬身退了出去。
俞厷又对地上跪着的季师傅道:“起来吧,朕信得过你,往后你来请平安脉。”
季师傅领旨退下,临走时,俞厷又问他要了丹药。
至此之后,再无太医敢反驳季师傅的丹药,俞厷也更加荒淫无度,白昼不分,朝政也完全不闻不问。
温良忠这边身子刚刚好了些,见此情况,又是一身忠国公府,进宫来劝阻。
俞厷连他面都未见,硬是让他在殿外跪了几个时辰,最后人又晕了过去,被抬回了温府,这一次彻底病倒。
远在边漠的温实渊听闻此事,也写信回来劝阻。
俞厷性情越发乖张,且容易暴怒,见到温实渊的信后,他直接下令收回兵权。
李婉卿在一旁,剥了颗葡萄递去俞厷唇边,柔声细语道:“陛下,边漠可不能没有将帅镇守啊。”
俞厷冷哼:“温实渊一把岁数,要不是边漠这么多年无战事,不然就现在的他,还有何能力领兵作战?”
李婉卿点头道:“江山代有才人出,陛下也是时候培养忠于自己的年轻将帅了。”
李婉卿的话恰到好处,整个温家,除了温辛恒以外,基本皆是先帝提拔的人,那个温良忠还总拿先帝来压他,与其说他们忠于他,不如说他们忠于的是先帝。
想到这儿,俞厷气得一把将桌上的美酒果盘推翻在地,殿内宫人立即双膝落地。
“都给朕滚出去!”俞厷咆哮道。
很快,殿内只剩下他和李婉卿。
俞厷掏出一颗丹药仰头服下,气也稍稍顺了一些。
李婉卿望着一地的葡萄,有些惋惜地道:“哥哥知道陛下爱吃葡萄,这些可是他特地差人从西域送来的,真是可惜了。”
俞厷睁开眼,看着地上晶莹剔透的葡萄,暗忖着。
李曻年轻,且又是李婉卿的亲哥哥,整个李府都在京城,他绝不敢有二心,的确是可用之人。
于是李曻便接替了温实渊的位子,即刻赶往了边漠。
俞厷身子日渐虚垮,可每当吃一粒季师傅的丹药,便又会奇迹般恢复,一日不吃,还会百般难受,后来他不顾劝阻,一日要服用四五颗。
季师傅见他如此痴迷,还斗胆劝阻了一次:“陛下,若是这般大剂量,怕是……”
俞厷懒得听,直接打断道:“你只管炼丹,有任何问题朕恕你无罪!”
俞厷要丹药不杀季师傅,但旁人他却丝毫不手软,那个张院判壮着胆子劝过一次,直接叫俞厷拔剑当场砍死了,随后直接将季师傅提至太医院院判之位。
就这样,年底俞厷彻底病倒了。
他瘦的眼窝都有些凹陷,龙袍在他身上就像个床帐,就是如此,他还要日日服用仙丹。
季师傅早就与他说过,他就是不听,如今只能用人参来吊住他一口气。
这日季师傅来送药时,李婉卿正在一旁守着俞厷,二人眼神快速交流。
李婉卿将俞厷扶起,伺候他喝下汤药。
季师傅没有退下,欲言又止,俞厷虚弱地抬眼看着他道:“可、可是有何事?”
季师傅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道:“臣在太医院整理旧案时,发现当初正是太医院有人与太后勾结,才使皇后小产。”
此时的李婉卿已是皇后,她听后,手中的汤碗瞬间掉落。
俞厷气得本要将那勾结的太医叫进来亲自问责,可他身子太过虚弱,再加上气恼,便一直咳嗽,最后都咳出了血来。
李婉卿便劝道:“陛下,这件事本就是后宫之事,不如交给臣妾来吧?”
俞厷倒在床榻上,刚刚服下一粒丹药,此时眼前正在勾画美景,便只是喉中轻轻“嗯”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
当天夜里,李婉卿激动地扑在俞厷榻边,满脸皆是泪水,她握着俞厷地手,颤着声道:“孩、孩子,还活着!”
她告诉俞厷,那太医招人了一切,当初云氏叫他拿了一具死婴来换走了他们的皇子,那太医将小皇子给了一个专门负责往宫外运送宫尸的太监。那太监不忍将孩子捂死,出宫将他交给了一位无子的村妇。
俞厷膝下只有一位皇子,且那位还愚笨不堪,早前练马时,还摔坏了一只腿,现在走路一拐一瘸,日后怎能称帝。
现在得知又有一位皇子在世,俞厷大喜,叫人立即去将皇子寻回。
小皇子连夜被带回宫中,为以证真身,便当着史官和太医的面,滴血认亲。
孩子本就是俞厷的,不管如何验证,都没有任何问题。
再说这一双眉眼,也像极了俞厷,若说不是亲生,都无人能信。
俞厷立即封小皇子为太子,赐名俞埝。
开年这日,朝内忽然接到急报,赤巾军再度起义。
第83章
床榻上喝着参汤的俞厷听了,身子虽然虚弱至极,可还是勉强挤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当年赤巾军已被打散,即便再度起义,也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咳咳……”
李婉卿将碗筷递珍宝,拿起绢帕替他擦拭着唇角,柔声道:“陛下说得极是。”
然不过半月,又有急情传入宫中,这次的赤巾军来势汹汹,一连拿下洛京周边的数座城池,眼看就要直奔洛京。
俞厷也不敢再轻视,立即下令让李曻率兵回京。
与此同时,吐谷那边忽然送来战书,说之前大俞送去的那名女子,实为刺客,暗杀了吐谷王,所以吐谷撕毁条约,打着为吐谷王报仇的旗号举兵攻来。
俞厷又气又怕,最近这些时日里,连参汤都喂不进,终日恍恍惚惚。
莫尘垚跪在龙榻前,着急道:“陛下,赤巾军已打到洛京城外,城内兵力抵抗不了几日了,若是再不决策,洛京怕是……”
俞厷颤颤巍巍扬起手来,虚声道:“决、决策……他们要什么,朕、朕给他们便是,黄金还是……咳咳……”
话还未说完,他便又急促地咳了起来。
李婉卿一面抚着胸口帮他顺气,一面低声道:“陛下,赤巾军可是一直举着除妖后的大旗来起义的。”
要的不是黄金,而是太后云氏的人头!
俞厷痛苦的阖上双眼。
他纵然对云氏有怨,可始终无法对她下杀手,生母俞厷当初难产而亡,父亲将他过给刚入宫不久的云嫔名下。
云嫔为了他,一生不育,帮他步步筹划,坐上一国之君的高位……
二人的曾经在脑中快速回放着,俞厷想着想着,眼角竟湿润了。
他缓缓开口:“母、母后可还好?”
莫尘垚与李婉卿皆为一怔,他们互看一眼,随后李婉卿柔柔地回话道:“母后一切安好。”
俞厷轻咳着道:“朕要见母后……”
李婉卿收起笑容,声音也变得有些冰冷:“陛下不是下了禁足令么,太后不得出……”
“朕要见母后!”俞厷用着仅存的力气拍打着床边。
李婉卿长出一口气,逐渐恢复笑容:“好,那陛下便等着吧,臣妾这就去传话。”
俞厷当然知道李婉卿对云氏的憎恨,方才她说话时的神情,俞厷也看在眼中。
李婉卿含笑退出大殿,带着人向云天殿走去。
莫尘垚也躬身退下。
温辛恒守在殿外,莫尘垚出来时刻意背过身去,冲他打出一个手势。
果然没多久,俞厷便传温辛恒进殿,如今他已是禁军统领,俞厷命他带侍卫护送云氏进殿,定要保云氏周全。
温辛恒自然领旨,可他一出殿门,并未带人去云天殿,而是借着保护皇上的旗号,令侍卫们将龙华殿所有殿门层层围住,连窗户也不曾放过。
龙榻上俞厷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次醒来天已黑透,却依旧未见云氏的身影。
殿内空无一人,他用尽全力喊出来的声音也极为低哑。
“来人……咳咳……来人啊……”
“陛下终于醒来了。”
李婉卿端着药碗从双龙腾飞的屏风后缓步走来。
俞厷蹙眉问道:“人呢,怎么知有你一个人在?”
李婉卿笑道:“有臣妾伺候陛下,难道不够么?”
俞厷第一次觉得李婉卿的笑容不在妩媚动人,甚至有些令人后背发凉的感觉。
他板着脸,质问道:“母后为何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