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时眠相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自认为还算是了解她的,而现在面前这个尖锐的就像一支金钗的人,是谁?!
站在崔明媛身后的全菊,忽然抬起眼皮,定定的看了时眠一瞬,又再次垂下了眼帘。
“哼!”
时眠冷哼一声,将金钗重新插回发髻上:“玉姐姐,我们走。”
笪御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点头:“恩。”
马车渐行渐远。
崔明媛死死攥着裙子,忽然偏头:“全菊,东西买好了吗?”
全菊低语:“买好了,小姐。”
崔明媛的双手骤然一松。
她现在暂住尚书府,尚书公子李行书说了,这次游湖会,庭深哥哥会去。
只要……只要她要变成庭深哥哥的人,就再也没人可以阻止她嫁给庭深哥哥了,就连姐姐也不行。
这是她十年以来,唯一的愿望。
因为皇宗庙的道慈方丈坐化,良妃一行人便早早的离开了。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下起了毛毛细雨。
雨幕像是透明的绸线,织成了一张庞大的绸缎,将整个天地都包裹在其中,就连皇宫亦不例外。
雨幕中的宫廷,也渺小如蚁。
“良妃到——”小太监的声音犹如一把锋利的匕首,割开了御书房的寂静。
长孙彬的眸光闪了闪,缓缓合上手中的奏折,换了一本《众国志》。
良妃穿着一身绯红的衣裙,裙摆荡漾间,仿佛暮霭之时的黄昏,费霞似火。
她聘聘婷婷走到长孙彬的身边,纤长的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含娇细语:“皇上,臣妾今日遇见了时将军的爱女,那模样长得可真真娇美!”
长孙彬放下书,笑道:“有爱妃美吗?爱妃可是大渝第一仙姿之人。”
良妃摸了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可是臣妾,老了啊……”
长孙彬捏了捏她的脸:“在朕的眼中,爱妃永远是最美的。”
“咯咯……”良妃笑了起来,“皇上的嘴真甜。不过臣妾瞧着时姑娘喜欢的紧,不如就赐给我们君荣吧,这两人也是良才女貌呢。”
长孙彬:“时眠不急,他爹爹昨日还说要多留她两年。君荣就算了,朕看尚书家的李姑娘可以,太常卿的幺女也配的上君荣。还是要看君荣自己的意思。”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两人的鼻尖,蒲公公在一旁低着头安静如鸡。
御书房里的气氛有一瞬凝滞。
“那好吧,就随君荣吧。”良妃可惜道,“对了,他们府上还有一个表姑娘,今年十九了还没配人家,皇上要不帮帮他?”
长孙彬眼底划过一抹冷意,藏得很深。
“笪御已经许了人家。”
“哦?”良妃挑眉,狭长的桃花眼风情流转,“皇上怎么知道他叫笪御?臣妾可没说。”
长孙彬帮她脸颊的鬓角撇至而后,神色温柔:“南昌说的,你知道的,他的嘴巴闲不住,每次一到朕这就说个不停。”
他揉了揉太阳穴,摆了摆手:“朕累了,爱妃先去吧,朕随后就到。”
良妃:“那臣妾等着皇上。”
御书房重新归于平静。
书案上的奏折堆成了小山,案角的烛火在笼中隐隐绰绰,长孙彬面上一片阴影。
“小蒲子。”
蒲公公:“臣在。”
长孙彬:“明日下朝后让南昌到朕这里来一趟。”
蒲公公:“是。”
走出的御书房的良妃,头顶是宫人们撑起的幡伞。
巴掌大的金缕鞋踩进浅浅的水洼中,黑暗中水渍飞溅。
她眼眶猩红:“常嬷嬷,给时府下帖子。游湖会,让笪御务必要到。”
常嬷嬷:“是,娘娘。”
天空黑漆漆一片,就像人心。
良妃勾起一抹狰狞的笑意。
不管笪御有没有毁容,他都得死。
第二日一下朝,时南昌就被蒲公公悄悄叫到了御书房。
长孙彬先和他说了一通边关的乱匪,现在庄朝和大渝表面上的工夫还没被打破,所以这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最后时南昌终于不耐烦了,他止住长孙彬的话:“皇上,你到底要说什么?”
长孙彬一噎,他含含糊糊道:“你府上是不是有个表姑娘?”
时南昌:“皇上怎么知道的?臣可告诉你,这人不可能进宫给你做妃子。”
“胡说什么呢!”长孙彬脸色一青,“我咳,朕就问问他过得如何?”
说的这个时南昌就来气,他不好气的回答:“可滋润了,眠儿整天拿他跟个宝贝疙瘩似的,比臣这个父亲还亲……臣跟你说,就昨个……”
时南昌说着说着就诉起苦来,长孙彬也不打断他,静静的听他埋汰笪御。
今日的阳光,难得的很温暖。
长孙彬不再寒冷。
春天的最后一场雨过后,天气热了起来。
整个忠武侯府的人都换上了薄衫,退去了厚厚的春装,时眠看起来更加娇小。
木兮院里,高大的槐树郁郁葱葱,在烈日下留下一片阴凉。
时眠在已经在树下扎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了,现在汗流浃背,两颊的长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
她满脸通红,薄衫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
笪御脸颊一红,偷偷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移开眼。
“啊!”
时眠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笪御心里一紧,克制住了脚步,冷声道:“站起来。”
时眠瘪嘴。
她揉了揉屁股,将裙子上的灰尘拍干净,接着蹲好。
上次从皇宗庙回来之后,时眠就安排许儿去凉安各个人牙坊购买下人,将那些人的卖身契攥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将他们送进酒楼,茶楼,赌坊,甚至包括青楼那种地方。
再派一部分人去成了将城里乞丐们聚集起来,每日分发银两,在城门,尚书府,太傅府,翰林府等等附近乞讨,一旦有什么消息就送到忠武侯中。
一个属于时眠的信息机构渐渐出现雏形。
许儿虽然不知道时眠为何会有这番动作,但是她很赞同,并且这种事她以前跟在马惜玉身边司空见惯,做起来也轻车驾熟。
同一时间时眠向笪御提出了学武,笪御应了下来,他本来就有教她武功的想法,自然是欣然答应的。
时眠信誓旦旦要求笪御不要对自己手下留情,笪御格外听话后,她又觉得浑身不顺意。
刚才笪御冷着脸,时眠眼泪都要出来了。
好歹忍住了,是她自己要学武的,严格也是她自己要求的,她没资格委屈。
她为什么要委屈。
这么想着,时眠更委屈了。
她吸了吸鼻子,抖着腿扎好步子。
笪御别过脸不看她泫然欲泣的表情。
就算他安排再多的人保护她,总会有护不到的时候。而且他……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了,良妃已经见过他,按照她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性子,他若是再不离开,很有可能会拖累时家。
在离开之前,眠儿必须要懂得如何自保,不然他实在不放心。
又过了一盏茶,时眠身子一软,笪御瞬间来到她身后接住她,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心:“怎样,还好吗?”
时眠有气无力的:“恩……今天多蹲了一盏茶,我有说到做到了哦!”
笪御心疼:“恩,眠儿最厉害了。”
时眠娇娇的笑起来,她窝在笪御的怀里,两只腿仿佛没了知觉。笪御抱着她走到凉亭里,准备将她放下,
时眠:“等等。”
笪御顿住。
时眠:“板凳太硬了麻。”
笪御手臂紧绷,纠结了一小会,他自己坐下了。
然后托住时眠的臀部颠了颠,矫正了一下她的坐姿,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放在了腿上。
时眠的脸颊瞬间就羞红起来。
刚才她就是想故意折腾一下笪御,报复他刚才那么严肃。谁知道他竟然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会,然后将自己抱在腿上坐着。
这下时眠是又羞又燥。
可是站起来又舍不得。
笪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晚膳过后,继续接着练昨天教你的拳法。”
时眠的脸色瞬间一僵。
她抬起头想看看这人是何等的冷酷无情。
结果脑袋一个“嘎嘣”撞在了笪御的下巴上。
笪御一慌,小心翼翼的捧起她的脸:“有没有撞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