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恒舟心底先是一软,随后被狠狠蛰了一下,冷着脸推开沈柏。
沈柏被推得踉跄,一脸莫名:“顾兄,你不夸我就算了,为什么还推我?”
“闭嘴!”
闭嘴就闭嘴,你就仗着我喜欢你可劲儿的欺负我吧。
沈柏腹诽,跟阿柴交换了个眼神,安安静静跟着顾恒舟去周德山的营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赵定远假惺惺的说:“这事已经闹到御前了,沈太傅就这么一个儿子,肯定不会让他出事,而且沈太傅贤名远播,此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会惹来天下人的笔诛口伐,不好办呐。”
这话乍一听像是在为沈柏着想,仔细一听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沈柏是幕后主使呢,赵定远这话里话外就钉死了沈柏的罪名,而且还暗讽沈孺修会因为一己之私,挑唆旁人讨伐周德山,这不是摆明了以权谋私吗?
这龟孙还真是够不要脸的。
沈柏翻了个白眼,正要进去跟赵定远好好说道说道,顾恒舟先一步进帐,动作太快,落下来的帘子扑了沈柏一脸灰,然后便听见他冷硬的声音:“本监现在是陛下钦定主审此案的人,此案究竟如何还需进一步查证,是谁给赵副蔚的底气在这里信口开河?”
“什么叫信口开河?本蔚这般说,可是为了我们校尉营的名声着想,行远,你贵为世子,这其中很多腌臜事你不懂。”赵定远老气横秋的说,好像自己处事有多通透似的。
“我的确不懂,但昨夜我说了会查明此案再上奏陛下,怎么今日一早,李侍郎就把此事奏到了御前,赵副蔚不妨好好与本监分析分析!”
第19章 秋猎同行
顾恒舟少年老成,平日就是个眉眼冷淡没个笑脸的主,这会儿刻意板着脸和赵定远对峙,浑身的锋锐利刃都竖了起来。
赵定远梗着脖子瞪着眼睛,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沈柏笑盈盈的从顾恒舟背后探出脑袋:“赵副蔚,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沈少爷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比谁都清楚,世子既然说要主审此事,本蔚就拭目以待!”赵定远强撑着说,把刚刚的问题含糊过去。
周德山知道赵定远是什么德性,一听顾恒舟的话便知道是赵定远通风报信让李侍郎把这个案子捅出去的,眉心厌恶的拧在一起:“好了,都住口!”
赵定远闭嘴。
“陛下既然下了御令,此案便不能含糊,行远你虽然是主审,但今日兵部的弓弩已拨下来,需要加紧训练骑兵,除了阿柴,其他人手你需从新瀚营调拨。”
周德山这番话是变相的堵赵定远的嘴,顾恒舟主审此案,但协助查案的都是新瀚营的人,到时结案定论,赵定远也不能骨头里挑刺找麻烦。
听见这话,赵定远放松了些,吐出一口气道:“行,那我调十个亲卫供世子差遣。”
“赵副蔚,顾兄是陛下钦命的督监,你张口闭口都称他为世子,是看不起督监之位,还是觉得陛下识人不清,不该委以顾兄如此大任?”
沈柏语气温和,却往赵定远头上扣了一顶罔顾圣意的帽子,赵定远老脸发僵,咬着牙否认:“本蔚没有那个意思。”
“那赵副蔚是什么意思?”
沈柏双手环胸,好整以暇的挑眉,等着赵定远辩解。
赵定远一脸酱色,无力辩驳,终究还是拉下脸来,拱手冲顾恒舟行了一礼:“行远,抱歉,是我方才失言了。”
周德山是直性子,平日总是被赵定远气得说不出话来,顾恒舟又从不屑于和赵定远起口舌之争,今天乍然看见赵定远吃瘪,两人眼底都闪过异色。
顾恒舟也没跟赵定远客气,淡淡道:“赵副蔚既然知错,日后记得谨言慎行便是。”
被一个晚辈当面这么教训,赵定远面上难堪,脸已经黑沉得不能看了,不想再待下去,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
等他走出帐子,顾恒舟这才走到周德山面前,面色冷凝:“骑兵训练如此紧迫,可是出了什么事?”
顾恒舟想问的,也是周德山奇怪的地方。
周德山掀眸,凛然的看着沈柏,问:“沈少爷,你是怎么知道今年秋猎,陛下会点名要这支骑兵和御林军一起随行的?”
每年秋猎,陛下、皇子皇妃、朝中重臣还有各世家大族子弟都会参加,声势浩大,是一众青年才俊一展身手的好时机,也是最容易出事端的时候,只有御林军和禁卫军能够随行。
周德山训练这支骑兵的初衷的确是为了加强京中的防备能力,但没有想到陛下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看到训练成果。
顾恒舟的目光立刻落到沈柏身上,寒意森森,似乎要将空气都凝成冰镞,钉穿沈柏!
第20章 顾兄果然不肯信我
“顾兄,我也是前不久才在无意之中知道的,只是此事关系重大,我若是空口白牙的说,你必然是不会信我的。”
沈柏一脸诚恳,顾恒舟眉梢未动,等着她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沈柏只好继续开口:“事情是这样的,半个月前的一天午后,我正在太学院午休,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姑娘在太学院迷路了,那个小姑娘生得白白嫩嫩、粉雕玉琢,让人见之忘俗,尤其是一双紫葡萄一样水灵灵的大眼睛……”
“说重点!”
顾恒舟额头青筋鼓胀,很想动手拍死沈柏。
“重点就是,那个小姑娘是陛下最宠爱的六公主,六公主那日是特意来找四殿下的,我在带她去天映班的路上,无意中听说某日在御花园,陛下与几位皇子说起今年秋猎的事,六公主对秋猎很感兴趣,学了几句舌,我才知道陛下有重用校尉营骑兵的打算。”
沈柏带六公主见四殿下的事是真的,顾恒舟那天也在场,不过他向来不关心周围发生了什么,只恍惚记得六公主那天穿得很粉嫩,引得整个天映班的人都过去围观。
“六公主才十岁,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了?”
顾恒舟一脸冷然,哪里是不信六公主,分明是不信沈柏。
沈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眼巴巴的看着周德山诉苦:“周校尉您看看,我说了顾兄不会信我吧?当时我听阿柴说您去兵部是为了要弓弩,才知道事情有多紧急严重,让阿柴带这个话给您,也是希望您能硬气一点,不然这般拖下去可怎么得了?”
可不是么。
上一世周德山就是在秋猎前三天才被告知这个消息,但他手里的骑兵连弓弩都拿不稳,根本没办法随行,最后跪到御前自行请罪,赵定远就是趁着这个时候,参了周德山一本置他于死地。
周德山没见过沈柏在太学院上房揭瓦的样子,经过此事,已认定沈柏是好人,闻言点点头,看向顾恒舟,语气略带责备:“行远,沈少爷说得有理,你的性子就是太冷淡了,不肯轻易相信任何人,但你与沈少爷同窗多年,应该知道他承了太傅的风骨,品行不会错的。”
那是你没见过他满嘴胡言骗人的样子,只怕太傅都想打折他的腿!
“行远受教。”顾恒舟不与周德山争辩,又问,“秋猎一般在九月中旬,如今已经五月末了,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得及吗?”
三个月的时间,要呈现出一年的训练效果,这可不是三两句话就能搞定的事。
周德山表情凝重,眼神却很坚定:“这大半年虽然没有弓弩,但他们的骑术和体能训练强度一直都很高,这三个月只要强化箭术练习,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他们只需要协从御林军调度,不出错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顾恒舟面色稍缓,沈柏却是一脸兴奋,右手握拳,在左手掌心拍了一下:“周校尉说可以一定是可以的,到时便让兵部那群孙子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咱们校尉营的儿郎是何等风姿!”
这话有些不符合周德山预设的太傅独子的形象,周德山先是一愣,随后朗声笑起:“好!没想到沈少爷性子如此爽利通透,不愧是沈太傅的儿子。”
“哪里哪里。”沈柏笑开了花,得寸进尺:“已经是晚饭时间了,要不要我和顾兄一起陪周大人小酌几杯?”
第21章 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柏这人,一点做嫌犯的自觉都没有,凭着三寸不烂之舌,让周德山破例开了回小灶。
在啃了十来天的馒头以后,沈柏见到了烤得外焦里嫩的鸭子和肥而不腻的梅菜扣肉,阿柴还送来了两坛陈年好酒。
坛封一揭开,馥郁醇厚的酒香便扑鼻而来,不是热辣急烈的烧刀子,而是昭陵久负盛名的梨花白,一闻就知道至少是十年以上的陈酿。
咕噜!
沈柏口舌生津,馋得不行。
上一世自入仕以后,为了应酬交际,她的酒量越练越大,酒瘾也越来越大,好多时候会带着一身酒气去上朝。
顾恒舟成亲那晚,她本打算敞开肚皮喝的,但顾恒舟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清茶,哑着声对她说:“酒多伤身,以后都喝茶,别死在我前面好不好?”
他都这么说了,她哪敢说不好啊。
于是她一杯又一杯往肚子里灌着茶,无比清醒的看着他与别人拜堂成亲,连醉酒逃避现实的退路都被堵死。
沈柏自觉担负起斟酒的重任,倒了满满三碗,坐下迫不及待的端起碗送到嘴边。
张嘴要喝,想到上一世跟顾恒舟的承诺,莫名有点心虚,偷偷去看顾恒舟,顾恒舟敏锐的偏头:“做什么?”
“我喝啦?”
你都馋得要流哈喇子了,谁还能拦着不让你喝吗?
顾恒舟面瘫,周德山已经喝完一碗,沉沉的笑出声来:“沈小郎尽管喝,行远那里还藏了好多好酒,不差这两坛。”
可不是,后来那些酒都被她搬空了呢。
想到这里,沈柏又有些得意,眉眼一弯,仰头一饮而尽。
“好酒!”
沈柏咂巴了下嘴。
周德山难得遇到沈柏这么能接话的,三碗酒下肚,忍不住打开话匣子。
说起他跟着镇国公一起征战沙场时的风光,说起他断腿后的不得志,说起这些年在校尉营四处碰壁的憋屈。
很多事都是顾恒舟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的。
顾恒舟只喝了两碗酒便停下来,在沈柏和周德山称兄道弟的时候帮两人倒酒。
“……所以这些人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我们一定不能让他们好过!”
“对,沈老弟说得对!”
周德山附和,沈柏突然伸手勾住周德山的脖子往他耳边凑:“周兄,既然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我决定告诉你一个秘密。”
顾恒舟眼皮微跳,想也没想伸手抓住沈柏的后衣领把人拎到自己身边。
酒才喝完一坛,周德山只是微醺,见状笑起来:“这么容易就醉了?我刚刚还以为他是个小酒鬼呢。”
沈柏的确醉了,没骨头似的倒在顾恒舟身上,听到酒鬼两个字,耳朵竖起来,伸出食指抵在唇上:“嘘!不要告诉别人我喝酒了哦,我……我答应顾恒舟以后都不喝酒的。”
什么时候有的这个约定?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顾恒舟一脸莫名,沈柏坐不稳,四肢并用想往顾恒舟身上爬,顾恒舟强行摁住她的肩膀命令:“坐好!”
沈柏喝得满脸通红,掀眸眼神迷离的看着他,不满的撅嘴:“周兄,我还没跟你说那个秘密呢,你得凑近一点,要是让别人听见就不好啦。”
顾恒舟才不靠近,一本正经的说:“这里没有别人,你说吧。”
第22章 喝醉了
沈柏脑袋晕乎乎,顾恒舟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立刻咧嘴笑起:“周兄,我其实有喜欢的人哦,而且已经喜欢他十年啦。”
十年?
他今年才十四,难道从四岁就喜欢一个人了?四岁的时候他懂什么是喜欢吗?
顾恒舟仔细回忆了一下,沈柏四岁的时候他八岁,他和沈柏完全没有什么交集,沈柏嘴里喜欢十年那个人应该不是他。
那这人在太学院做那件事又是为什么?
顾恒舟莫名有点气恼,把沈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也推开,问:“那个人是谁?”
“是我们昭陵的镇安大统领,厉害吧?”
沈柏一脸得意的挑眉,顾恒舟迅速在脑子里把当朝武官的官职都过了一遍,而后看向周德山:“昭陵有镇安大统领?”
“从来没听说过这个称号,应该是话本子里写的人吧,文人都喜欢看这些。”周德山敛了笑淡淡的说,顾恒舟抿唇不语,沈柏已扛不住酒劲向后栽倒,顾恒舟一把捞住,把人抱起来:“他喝醉了,我先送他回去。”
周德山吃了两粒油酥花生,在顾恒舟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开口:“行远,你之前跟阿柴说,这位沈少爷身上有隐疾,不会指的他喜欢镇安大统领这种事吧?”
昭陵建国三百余年,还从来没出过女大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