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珑是青云院的一等丫鬟,院中大部分事务都是由她安排的,邬从霜也不例外。
她记得前一世自己爬上林元晏的床后后以通房丫鬟的身份入了青云院,但因为无权无势,足足受了花珑大半年的欺辱,扫地洗衣,几乎做尽了粗使丫鬟的活,日子过的比厨房还惨。
现如今她以二等丫鬟的身份进入青云院,怕不会被欺辱的更惨吧?
如此想着,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站在石雕墙前等了大半个时辰,花珑终于来了:她穿着一身藕荷长裙,下摆拖着赭色裙摆,梳着精致的芙蓉髻,乌黑的发间佩上了雕工精致的月季花簪,整个人清雅秀丽,楚楚动人。
见着邬从霜,她端出了一股居高临下的姿态:“久等了,今日院里事务众多,我才忙完。”
青云院里有六七个丫鬟、小厮,最近也没什么大日子,根本不会太忙……
邬从霜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向花珑行了礼:“花珑姐好。”
花珑冷冷扫了邬从霜一眼,她虽然穿着普通且低头垂眉,但容貌坯子确实极好,难怪大夫人要将她调入青云院。大夫人的心思花珑自然是知道的,所以心里十分的不爽:“你既来了青云院,以后就好好做事,从前那些花里胡哨的心思最好全部收起来,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逾越的行为,我立刻把你赶出去。”
她这话说的实在是尖锐了,邬从霜忍了忍,只应了一句:“是。”
前一世邬从霜和花珑斗了大半年,虽然最终自己赢了,但其实也并不觉得有多快乐,这一世她不想再为口舌之争而费神费力,做好自己的事就够了。
等日后赚些钱离开林府,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见邬从霜还算乖顺,花珑也不好再找茬,她带她去了青云院下人的居所,介绍了院内专门服侍林元晏的一众丫鬟小厮。
青云院的下人算上花珑和刚来的邬从霜,总共有九人。
其中一等丫鬟一人,即为花珑;二等丫鬟有两人,名为宝笙、针羽,算上邬从霜,现在便有三人;三等和粗使丫鬟三人,悯枝、青芽、香蕊;还有专门做杂事的小厮二人,昭安和锄安。
第5章 他在勾引她?!
除了一等丫鬟,其余丫鬟二人一间房,邬从霜虽升为了二等,但原来的宝笙和针羽已经搭伴住了些年,没办法和她同住,花珑便让她和三等丫鬟住在一起。
前一世邬从霜进青云院时,自然是不肯的,她在院里大闹了一场,硬是和花珑挤到了一个房间里,二个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子过得难受极了。偏偏她那时性子又倔又傲,宁可忍着也要和花珑对着干。
这一世香蕊还好好的,邬从霜也没有因为双佛寺的事背叛她,所以进了青云院,她当然愿意和香蕊住在同一房,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花珑轻哼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只让她安置好了之后再去找她。
花珑一走,屋里的几个丫鬟都围了上来。
宝笙和针羽还在林元晏的房里当差,都不在屋内,现在只有几个三等丫鬟和粗使丫鬟在。悯枝和青芽经常听香蕊说起邬从霜,虽然没见过她,但因为香蕊总是各种吹邬从霜彩虹屁,导致这两个丫头对她有天然的好感:“霜姐姐你真厉害,一下子从粗使丫鬟升到了二等,还来了咱们青云院!”
香蕊在边上也一副自豪的样子:“那是自然,阿霜在我们林府算是生得最好看的,人又聪明,区区二等丫鬟那是迟早的事儿。等以后她还能升到一等丫鬟呢!”
“那岂不是可以和花珑平起平坐啦?!”
“从霜姐,你真厉害!”
邬从霜有些哭笑不得:“我自己都没弄明白怎么来的青云院。我原想继续留在厨房,我在那里做的更习惯些。”
“也是的,在厨房里有张妈妈,她待我们极好。青云院虽然月例高,但远不如在厨房里自在些。”香蕊应和道。
香蕊从前也是从厨房里拨到了青云院的,但因为是三等丫鬟,专门负责的就是厨房到青云院的跑腿工作,端菜送饭、烧炭熬药都得她负责,稍微做不好了还要被花珑教训,有时候还会被二等的宝笙和针羽针对,日子过得并不开心。
她曾想着回厨房去,却没想到邬从霜来了,整个人便高兴起来:“如今你来了,我们两就可以作伴了。”
“嗯。”到邬从霜笑着应道。
悯枝和青芽悄咪咪的凑上来:“霜姐,我听说是大夫人专门把你调入青云院的,大夫人是不是有意让你跟着二少爷?”
大夫人要为林元晏安排通房丫鬟的事儿林府已经众所周知了,但一直迟迟没有动静。最近又忽然拨了一个容貌漂亮的邬从霜进来,青云院里的人当然蠢蠢欲动。
邬从霜脸色沉了沉:“没有的事。”
她可不想重蹈覆辙。
“青云院都传遍了,说二少爷准备收个通房。”悯枝和青芽其实有些看不惯花珑,花珑在青云院多年,因为是一等丫鬟,心气非常高,又比较尖酸刻薄,对待她们三等和粗使丫鬟常常非打即骂。若是让她成了通房,可不知还要得意到什么地步去,所以院里的许多人并不喜欢花珑。
如今来了邬从霜,又是大夫人亲自调派的,自然想到了这一层。
邬从霜其实也觉得十分怪异,上一世她也曾竭尽全力四处讨好内院的人想调进青云院,但都没能如愿,后来是爬了林元晏的床,才以通房的身份进来了……这一世她什么也没做,只想安分守己的存些钱日后好出去,怎么就反而进了青云院呢?
“许是大夫人只是觉得我做的糕点好吃吧。”
她喃喃自语道。
……
邬从霜留在青云院七八日,并没有再见到林元晏。
花珑似乎有意不让她靠近林元晏的住处,虽名义上是奉茶的丫鬟,但基本上她只负责烧水和准备糕点,所有的东西都是由宝笙和针羽送进房的,她只能端到林元晏住处的拱门外。
不过这倒是让她乐得轻松了,只负责烹水煮茶,比在厨房里事情轻了许多。
她想日后离开林府,便准备从现在开始为自己做规划。
因为她并不是林府的家生奴,虽然也是卖了身进了府,但和家生奴不同,与林府是容易分割的,只要攒够了钱,再向大夫人求个恩典,便能给自己赎身离开林府了。
她的父母当年是迫于无奈才将她卖入林府的。
七年前的饥荒,让邬家连一口口粮都没有,怕邬从霜饿死,她的父母才将她卖入了林府。邬从霜进了林府后,这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的区别是这样大的,不只是吃饱饭,也不只是鸡鸭鱼肉,那些与他们有天壤之别的人所食之物都是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才让她前世不顾一切的攀上林元晏,就是想过人上人的日子。
但人就是这样,一旦真到了这个位置,才发现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孤寂、冷清,她身边的亲朋好友一个一个远去,每天夜里她都觉得战战兢兢。
为了能够配得上林元晏,为了能够让林府的人看得起她,她学着一切从前不会做的事,做着一切自己并不喜欢做的事,到后来她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真正展露笑颜。
所以当这一切可以重头来过,她从未有过如此高兴。
这一世,她不想再攀附林元晏,不想被困在这个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宅院中了!
“霜姐姐,少爷想喝六堡茶。”
她还坐在屋内绣着香囊,悯枝便从屋外进来找她。
行清节马上就要到了,林府会放一部分府中的下人回家过节,香蕊想为自小与她定了亲的情郎绣个香囊,可惜手艺不太好,邬从霜便帮忙了。
前世她为了讨好林元晏,曾苦练刺绣,还为林元晏送过香囊,现如今能帮到香蕊,还是觉得很高兴的。
“好,我这就去。”
她放下手里的香囊,去隔壁屋中煮茶,等水开了,便派了六堡茶送去林元晏的屋。
这一次她还像往常一样端到拱门外,等了片刻,却没见宝笙或针羽出来取。
她有些犹豫,怕茶凉了,便端着茶走到了屋门口:“花珑姐,茶来了。”
帘子被掀开,穿着碧色衣裙的宝笙从里面走出来,她瞪了邬从霜一眼:“端进去,像个死人一样杵在门口做什么!”
可之前不都是只送到拱门那儿的么……
邬从霜不敢反驳,她低着头双手捧着茶壶进了屋内。
屋里热气腾腾,已是四月了,但林元晏身体不好,屋中还摆着暖炉。花珑和针羽分别站在一张檀木榻旁,榻上林元晏侧坐着,他今日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衫,面色被暖炉烘得十分红润。
“把茶摆上。”花珑的声音冷冷传来。
邬从霜立刻收回目光,将托盘上的茶壶和茶杯放到了林元晏手边的茶几上。
她正准备收回手,突然听到身边的人咳嗽了一声:“置茶。”
是林元晏。
邬从霜一怔,她抬起头来,却看见他一直低头看着手中的诗册,并没有看她。邬从霜又将视线瞥向另一侧的花珑和针羽,见她们二人没有动静,便只能自己抬手为林元晏倒了茶。
林元晏慢腾腾伸手接过,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听说你最近在绣香囊。”
邬从霜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她抬头快速看了林元晏一眼,发现他已经将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林元晏容貌俊美,一双眼眸温润如玉,望着人时仿佛含情脉脉。邬从霜脑瓜有些嗡嗡的,没反应过来为什么他会忽然冒出这句话:“是……是在绣香囊。”
“我喜欢竹纹的。”林元晏莫名其妙又说了一句。
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特地跟她说纹路?难道是让她绣个给他?
上辈子可没这回事儿啊?!
邬从霜呆在原地。
上辈子她入了青云院成了林元晏的通房,但最开始林元晏待她还是和其他丫鬟无异,后来是她用尽手段,投怀送抱、摸手掐腰才把人给彻底弄到手的。
那个时候像类似送香囊这样的事儿,也完全需要她主动,林元晏可不会说出要香囊这样的话来。
“我近几日睡得不太好,香囊里要放些安神草。”
林元晏这已经是赤果裸的明示了。
邬从霜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答:“是,少爷。”
见她乖顺的模样,林元晏脸上不禁扬起了一个笑容,他忽然直起身靠了过来,与邬从霜只隔了一指的距离。他的目光停留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还有青丝下那透明雪白的耳垂:“在青云院住的还习惯吗?”
他问的既温柔又暧昧,一时竟让邬从霜有些措不及防:“习……习惯。”
“可有什么不顺意的地方?”
“都……挺好的。”
“那便好。”林元晏弯了弯薄唇,声音忽然暗哑下来,“前些日怕你不适应,我没让花珑打扰你。现下如果都安置好了,就来我房里伺候吧。”
林元晏这句话带着温度,拂过了邬从霜的耳尖,让邬从霜整个人心头一跳!
她在这一瞬间几乎有一种错觉……林元晏在……在勾引她?!
第6章 南小王爷
邬从霜心头剧烈跳动,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产生这样的错觉,明明这一世和林元晏并没有什么联系……难道是双佛寺……
不对不对,双佛寺中林元晏应该是被迷药迷晕了,没什么印象才对啊。
林元晏见邬从霜久久没有回答,眼神有些哀伤下来:“你不愿意吗?”
邬从霜连忙垂头道:“奴婢愿意伺候少爷的……只是,我前段时间在双佛寺坠水受了寒,身子一直不大好。”
开什么玩笑,这种时候说不愿意,被大夫人知道了还不被活活扒了皮。但她这一世真不想走上一世的老路,也不想再当林元晏的通房丫头了。
“原是这样。”林元晏语气莫名有些可怜,他的目光看着低头垂眉的邬从霜,关切道,“有没有找大夫看过?配了药吗?”
“配了药了,一直在吃。”
“大夫说还需多久才能养好?”
“我……我也不太清楚。快则十几日,慢则……一两月吧。”邬从霜随口报了个时限。
头顶的人没有再说话了,她就这样躬身立在榻前,整个屋里都显得十分安静,连茶壶上水珠滚落的声音都能听得见。
她十分局促,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世的林元晏怎么如此奇怪?